“娘娘,內務府已經把各位新小主的位分和宮室都定下來了,還請您過目。”剪秋把名冊遞給朱宜修。


    接過後,朱宜修仔細閱過上頭每一個熟悉的名字:從五品良媛慕容氏,正六品貴人馮氏,從六品才人陸氏,從六品才人薛氏,從六品美人曹氏,正七品常在何氏,正七品娘子呂氏,正七品娘子秦氏,從七品選侍李氏,從七品選侍史氏。


    朱宜修眼前走馬燈似的掠過她們前世的境遇,閉了閉雙眸,重新睜開指著名冊上頭安排的宮室,道,“把慕容氏安排到吉雲堂,她是皇上看中的人,別叫她委屈。”


    剪秋聽了朱宜修的話,覺得這慕容世蘭麵子也忒大了,進言道,“娘娘,這吉雲堂在宓秀宮,宓秀宮裏沒有主位,裏頭隻有幾個早早失了寵的美人才人,她又是從五品,真的住到那裏可就是頭一份了,會不會太抬舉她了?”


    “皇上看中她,本宮自然會替皇上賞給她這個體麵,就這麽辦。”朱宜修接著道,“把薛氏,李氏和史氏都安排到棠梨宮,那兒清幽雅致,這三個人都是江南人士,會喜歡那兒的。”


    “是,奴婢知道了,娘娘還有什麽要吩咐的?”


    “暫時就這樣吧,其他的人不用動。”朱宜修道,“冊封旨意都發出去了麽?”


    “都發了,欽天監也已經算出了黃道吉日,到時自會有依仗前去接引諸位小主入宮。”


    朱宜修點頭,道,“那就好,皇上登基以來頭一回選秀,務必要把事情做得漂亮,別鬧出什麽亂子來。”


    “娘娘放心,大家夥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辦差呢,這可是宮裏的喜事。”


    朱宜修沉吟道,“是啊,自然是喜事,往後人多了,事兒也更多……”


    太後在看過冊封單子後,對朱宜修道,“做的不錯,你辦事哀家一貫是放心的。這些個人都是萬中選一,今後你可要好好的教導她們盡心侍奉皇帝,為皇家開枝散葉。”


    “母後放心,兒臣必定會教好各位妹妹的。”


    “嗯。”太後輕輕頷首,道,“哀家看裏頭的慕容氏才進宮就是從五品,這是皇帝的意思?”


    朱宜修答道,“正是。”


    太後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怎麽想?”


    朱宜修怔了怔,旋即答道,“依兒臣看,皇上喜歡她是一方麵,她母家正得皇上重用也是原因之一。”


    太後眼中閃過滿意之色,道,“你能想到這一層很好。世家出來的女孩子,家族又日漸旺盛,隻怕這嬌小姐的脾氣是少不了的。你這個當皇後的到時要多些耐心指點她,明白嗎?”


    朱宜修不禁感歎太後慧眼如炬,還沒見到慕容世蘭本人,已經把她的性格猜到了七八分,忙應道,“兒臣明白。”


    太後接著道,“皇帝還年輕,這宮裏的人將來也是隻多不少。你身為皇後,執掌六宮,切不可生出嫉妒之心,以免做出損害皇家體麵的事。當然,若是妃嬪有錯,你也隻管按宮規處罰。隻要你處事公正,哀家和皇帝都會站在你這一邊,知道了嗎?”


    “謹遵母後教誨,兒臣必會竭盡全力管好後宮。”


    太後打完棒子不忘再扔個甜棗給朱宜修,道,“哀家老了,這後宮之事也操心不了許多。你要拿出一國之母的風度,後宮和睦,皇帝才能放心處理前朝政務,否則後宮亂,前朝也會不安寧。你千萬不要辜負哀家的希望啊……”


    乾元八年五月初六,新晉宮嬪悉數入宮,被帶往各自分配的宮室安頓。朱宜修叫江福海去各處傳旨叫她們三日後卯時來昭陽殿參拜行禮。與旨意一道發下的還有例行賞賜,她特地交代了江福海給慕容世蘭的那份在細節處要加厚些。


    江福海回來後,細細把各人的反應向朱宜修稟告,道,“啟稟娘娘,那位慕容良媛接了賞後隻說多謝娘娘,再沒別的話了。依奴才看,她對娘娘的心意也是淡淡的。”


    剪秋道,“不過是個良媛,初進宮就這般行事,多半和寧貴嬪是一路的張狂性子。”


    朱宜修品了口香茶,道,“她領不領本宮的情無所謂。她是皇上看中的人,本宮總要替皇上多顧念她一些。慕容氏的教引姑姑是怎麽說的?”


    “慕容氏對姑姑倒還尊重,隻是她自恃美貌,母家又得勢,說到宮裏已有的幾位娘娘小主時神情頗有些不以為然……”剪秋輕描淡寫的把話揭過,實際上慕容世蘭對朱宜修這個繼後並無太多尊重。


    “她自幼嬌生慣養,又是慕容世家的長女,性子高傲些也是正常的。不說她了,其他人呢?”朱宜修瞟了眼江福海,後者立即答道,“呂娘子要奴才多謝娘娘,馮貴人也是禮數不錯的,至於那位何常在就有些……奴才去的時候看到她正在吉雲堂和慕容良媛說笑……”


    “娘娘,這何常在的鼻子倒是靈得很,上趕著就去巴結慕容良媛了。”剪秋道,“這可不是好事啊,何常在在這一撥新進宮的小主裏容貌可是拔尖兒的,除了慕容良媛就屬她了,要是她們兩個聯合起來……”


    朱宜修道,“你剛才也說慕容氏的性子張狂,以她的眼高於頂怎能容許有人和她平分□□呢?何氏膚淺,最多不過是個聽命於人的小角色罷了。若是她搶了慕容氏的風頭,你說誰會第一個容不下她?”


    剪秋笑道,“多謝娘娘指點。”


    “江福海,那位曹美人如何?”朱宜修道。曹琴默是慕容世蘭的軍師,慕容世蘭能在宮中多年屹立不倒,全靠了曹琴默替她出謀劃策,鏟除異己。


    江福海怔了怔,道,“這位曹美人是個安靜的人,奴才送賞賜去的時候曹小主正在房裏繡花呢,見到娘娘的賞賜也是滿臉感激的。”


    “看來曹美人是個靜得下心的人,她的容貌不算出眾,母家亦不算顯赫,這批新人裏很容易就忽略了她。你叫內務府別慢待人家,和其他的美人才人一視同仁。”朱宜修吩咐道。


    “奴才記下了。”


    五月初九,昭陽殿中佳麗雲集,朱宜修坐在上首,各宮主位於下首兩側分別就座,十名新人站在殿中央,由江福海引著向皇後行叩拜大禮。


    拜過皇後,再是端妃和甘修儀,愨貴嬪,輪到寧貴嬪受新人行禮時,她掃了眼站在最前頭的慕容世蘭,見她明豔不可方物,心中不由得嫉妒道,“良媛生得好相貌,難怪皇上念念不忘,連打扮都這麽別致。”


    慕容世蘭身著金線繡雲的絳色宮裝,斜插著一支精巧珠釵,做工自不必說,奇就奇在那釵上鑲嵌的珠子竟然是顆拇指大的夜明珠,瑩瑩散發出藍色的光芒,將慕容世蘭的美貌烘托得更加似夢如幻,仿若仙娥。


    原本慕容世蘭對苗氏還存了一分結交的心思,畢竟兩家都是世代征戰沙場的武將出身。可聽了苗氏的酸話,哪裏還忍得住爆碳脾氣,當即回擊道,“娘娘謬讚了,不過是普通的合浦珠子,凡俗品種而已,哪裏比得上娘娘的金釵顏色穩重。”


    苗氏的臉色頓時耷拉下來,兩腮泛起燒紅,根本沒想到慕容世蘭如此伶牙俐齒,間接還諷刺她已經年老珠黃。正想繼續發作,朱宜修咳嗽了一聲,道,“好了,往後日子長著呢,姐妹們自有時間多聊聊,不必急於一時。”轉頭問江福海,道,“太後那兒怎麽說?”


    “太後說新小主入宮是喜事,各位的心意也都知道,隻是太後要靜心禮佛,就不必專程去拜見了。”


    朱宜修頷首,道,“既然如此,大家就先跪安吧,你們初來乍到得有日子才能適應呢。”


    諸妃皆起身行禮退出,待人都散去了,剪秋道,“娘娘,寧貴嬪怕不是慕容良媛的對手,色厲內荏,花架子罷了。倒是那個慕容良媛,如此盛裝實在是太招搖了。”


    朱宜修不以為意,道,“皇上喜歡的就是她這個樣子,即便她再招搖有皇上給她撐腰誰又能說半句話?”


    慕容世蘭等人從昭陽殿出來,突然聽得一聲馬嘶長嘯,一匹禦馬掙脫了宮人的束縛,直奔上林苑而來。


    弱質女流們紛紛嚇得花容失色,一時間四處躲閃,鬧得混亂不堪。


    “不就是匹畜生麽,有什麽可怕的!”慕容世蘭自幼和兩位兄長一同接受父親慕容迥的騎術訓練,見眾人慌張,麵露不屑道。


    她一把奪過宮人手中的鞭子,猛地朝驚馬身上抽去,馬的兩隻前蹄高高揚起,慕容世蘭靈活的閃身避過,一個鷂子翻身,直接上了馬,勒緊韁繩奔跑起來。


    一路經過之處,宮人都急忙閃避,跑了四五圈,這匹驚馬才安靜下來。放慢了腳步,慕容世蘭勒住韁繩,將馬頭調回來時路的方向,經過一番急速飛馳,慕容世蘭的頭發略有鬆散,蓬蓬的垂下一兩根發絲,倒更顯得靈動活潑。


    才翻身下馬,隻聽見“啪啪”兩記掌聲,回頭看去竟然是玄淩,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眾人忙不迭的俯身下拜,慕容世蘭也不例外,齊聲道,“皇上萬福金安。”


    玄淩親自扶起她道,“你的騎術極好,可是向你父親學的?”


    “正是,臣妾自幼和哥哥們一起向父親學習。”慕容世蘭臉蛋熏得紅撲撲,微有些氣喘。


    玄淩朗笑道,“剛才你的騎術叫朕大開眼界,果真虎父無犬女。朕記得你在選秀時就說善於騎射,本以為隻是女兒家的戲謔之言,如今看來確是名符其實。”


    “皇上若是有興趣,不妨賞臉與臣妾比一回。”


    玄淩眸中對略帶挑釁的慕容世蘭燃起了興趣,道,“你才馴服了馬匹,一定是累得慌。朕若是此刻再與你比,豈非勝之不武麽?”


    慕容世蘭昂首答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臣妾往日在家中總要每天騎馬二三個時辰呢。”丹鳳美目中更多了桀驁英氣。


    玄淩笑道,“既如此,朕就和你這小女子比上一比,點到即可,朕可不希望新得的佳人太過勞累了。”


    慕容世蘭聽出玄淩話中的暗示臉上頓時浮起一抹含羞,更添嬌媚。玄淩緊緊拉著她的手,兩人一同前往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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