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下,宮內大小事務繁雜,華妃和肅妃也都來昭陽殿請朱宜修做最後的定奪。


    朱宜修見慎刑司要發落一批宮人,罪名都是些雞毛蒜皮。遂道,“快過年了,不宜見血,還是從輕發落為好。”


    “皇後仁慈,可臣妾認為若不重罰,恐奴才們不能心生敬畏,做事也要偷懶的。”華妃道。


    肅妃甘氏一貫和她不睦,道,“皇後娘娘,臣妾讚同。原就是些小事,動輒要挨幾十板子也太苛刻了。”


    “嗯,肅妃所言甚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華妃,本宮知道你是為正後宮風紀。可皇上乃是仁君,你也不要太斤斤計較了。”


    二比一,華妃落了下風,隻能悻悻道,“皇後既這麽說,那就從輕發落吧,算這些奴才好運。”


    除夕之夜。合宮歡聚,嫡係親貴們也都奉旨入宮守歲。


    尤靜嫻隨玄清一道來了,整個人氣色紅潤,略有豐腴,想來月子裏一定是調養得很好。


    玄淩對清河王素來親厚,道,“六弟如今也是做父親的人了,往後朕也要派你去做些差事曆練曆練,再不能同過去一樣整日裏閑著了。”


    玄清心知玄淩不過是句客氣話,當不得真的,應道,“多謝皇兄看重。隻是臣弟自在慣了,最怕那些俗事繁瑣。還請皇兄饒了臣弟,隻讓臣弟守著妻小,縱情山水,當個富貴閑人吧。”


    “果真是成家立室的人了,六弟三句話不離弟妹和世子,可見是夫妻情深。皇上,依臣妾看您還是別做那惡人了,免得六弟妹埋怨您啊。”朱宜修笑道。


    玄淩對玄清的知情識趣也很滿意,笑道,“宮裏的孩子不多,往後叫予澈和予濤一道念書,堂兄弟也有個伴兒。就像過去朕和六弟那樣。”


    清河王夫婦起身謝恩。盛裝打扮的尤靜嫻和風姿俊逸的玄清站在一起仍是一對璧人。


    玄淩揮手示意他們無須多禮,道,“都是自家人,別動輒起身謝恩的,家宴上隨意些也無妨。”


    “皇兄每回都說隨意,可還是得按著規矩來。”玄清隨性道。


    玄淩聞言大笑,道,“隻有六弟敢這麽說,難怪外頭叫你‘自在王爺’。”


    大家都紛紛笑起來,一派和樂氣氛。


    按慣例,親貴們輪流向玄淩祝賀新年之喜,汝南王玄濟和玄淩的關係在朱宜修和賀氏多年的潛移默化下也是融洽許多,玄淩偶爾會派玄濟去做些與兵事沾邊的差使。


    “祝皇上萬歲安康。”玄濟不似玄清的文采,說出的話也是言簡意賅。


    他們兄弟互相敬酒,朱宜修也沒閑著,與賀氏說道,“慶成郡主愈發出挑了,本宮瞧著都是個大姑娘了。”


    “皇後謬讚了,她小孩子家家的,沒得叫她輕狂。”賀氏謙虛道。


    朱宜修伸手招了慶成郡主到身邊,細細端詳後,親切道,“真是個小美人坯子,今年多大了?”


    慶成輕聲答道,“回皇後,臣女今年十二歲。”


    朱宜修攬著她對賀氏道,“時間過得真快,再有幾年就成人了。到時候本宮一定請皇上給指個好人家。”


    “多謝娘娘,慶成膽子小,哪裏比得上娘娘的帝姬雪玉可愛。”賀氏道。


    聽到永泰,朱宜修不免眉頭輕蹙,道,“永泰的病從年下起就反複發作,太醫也治不出個所以然來。本宮倒盼著她能和晚衣一樣健康就好了。”


    “臣妾失言了,還請娘娘恕罪。”賀氏忙賠罪道,“帝姬有皇上皇後福澤庇佑,定會早日康複的。”


    朱宜修搖頭道,“不關王妃的事,本宮心裏有數。隻盼永泰能承王妃吉言了……”轉而一笑,道,“別叫本宮掃了大家的興致,今晚是團圓守歲,原該高興的,諸位自便。”


    乾元十三年的初春,新入宮的恬貴人被診出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母以子貴,玄淩隨即晉為從五品良娣,並在宮中舉行筵席慶賀。愨妃湯靜言與她走動漸多了起來,外人隻道這愨妃好歹身居妃位,怎麽如此自貶身價去拉攏一個良娣,真真是笑話。但朱宜修則敏銳的察覺出湯靜言的舉動背後另有隱情,著人暗中留意。


    杜良娣的身孕並未為宮廷帶來多少祥瑞,一場嚴重的時疫開始在宮中蔓延開來。此症由感不正之氣而開始,最初始於服雜役的低等宮女內監,開始隻是頭痛,發熱,接著頸腫,發頤閉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宮。宮中開始遍燃艾葉驅疫,一時間人人自危。


    太後帶了朱宜修在通明殿焚香禱告並沒有獲得上天的憐憫,太醫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車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時疫感染的人越來越多,死去敵人也越來越多。玄淩焦急之下,身子也漸漸瘦下去。


    朱宜修記得前世的時疫是溫實初想出來診治的辦法,如今他已被外調別處,少不得要看別人的了。她雖然知道如何醫治,但此刻還不拿出方子的時候。


    永泰的身體虛弱,喂下去的藥全吐了出來。玄淩為了時疫憂心,一時也顧不上這個女兒了。朱宜修拿葛太醫的藥方看過後,發覺確是對症的,自己暗中隻叫孩子的病拖著別太快好,怎會一下子這麽嚴重了。


    朱宜修帶人去了偏殿,還沒進屋就聽見裏頭永泰的哭聲,皺眉道,“帝姬連哭聲都這麽低,你們都是怎麽伺候的?”


    伺候的琴娘立刻跪地道,“回娘娘,帝姬前兩日原已經有些好轉,可今日不知怎麽的,又發起高燒來。”


    剪秋道,“娘娘,帝姬別是被傳染了吧……”


    “別胡說!”朱宜修橫了她一眼,道,“本宮進去看看。”


    剪秋和琴娘忙跪下攔住她的去路,道,“娘娘萬金之體,千萬不可輕易冒險。萬一真是那樣,奴婢們萬死難贖!”


    “都起來,事情還不清楚,慌裏慌張的作甚!”朱宜修道,“本宮不親眼瞧過,總不能放心,隻走近些看罷了。”


    來到床前,琴娘撩開幔帳,朱宜修見永泰燒得滿臉通紅,不斷的咳嗽。畢竟是她一手帶大的,永泰原本就有先天的不足,全靠著金貴藥材補養才長到現在,當下也有幾分心痛,道,“帝姬年紀小,怎麽禁得起折騰。不管如何先去拿了太醫院治時疫的湯藥來,兌一些讓她服下再看。”


    剪秋忙去傳話,琴娘等人也都圍上麵紗,灑酒消毒。喂了藥後,永泰的咳嗽少了些,燒仍然未退,但已經可以確定是染上了。


    永泰再如何還是帝姬,朱宜修也不肯讓奴才輕易作踐她,沉聲發話道,“你們仔細伺候著,要是有誰敢鬆懈躲懶,本宮不用等時疫,先拖去慎刑司處置。”此言一出,原本還避之不及的宮人們無人再敢敷衍。


    回到昭陽殿,換了身幹淨的新衣,原本的被繪春拿出去燒掉,朱宜修道,“去把文世清給本宮叫來。”


    文世清是太醫院院丞,醫術頗受太後和玄淩信任,由他拿出治療的方子大家也不會懷疑。來了之後朱宜修提點了幾句藥方的事情,他自然明白。為保穩妥,先行回去待確證有效果後再去麵見玄淩。


    玄淩在得知有治療時疫的方子,大喜過望,對朱宜修道,“有勞皇後慧眼識人。”


    “為皇上分憂是臣妾的職責,也多虧了文太醫醫術高明,才能想出治療的法子。”朱宜修低聲咳嗽了幾聲。


    玄淩見了,道,“皇後怎麽了?”


    文世清見機道,“皇後娘娘為時疫操心,連日疲累未曾休息好。”


    “皇後辛苦了。”玄淩安慰道。


    “臣妾辛苦些倒也罷了,隻是元安竟然也有染症的跡象,臣妾心急如焚……”朱宜修眼圈一紅。玄淩聽後道,“如今有了方子,朕一定會叫人把女兒治好的,皇後別太擔憂。”轉頭對文世清道,“先去治療帝姬,再把藥發給染病的宮人們。”


    文世清趕忙退下,這時,外頭杜良娣身邊的侍婢來報道,“皇上,不好了,小主見紅了。”


    “怎麽回事?”玄淩子嗣不多,對這一胎也是頗為看重的。


    “小主早上起來就喊肚子疼,到了午間就見紅了。”


    朱宜修聞言,做出一副賢良的樣子道,“皇上還是去看看吧,臣妾還要回宮去照顧元安。”


    玄淩趕著去了,朱宜修也返回昭陽殿,對剪秋道,“杜良娣的事情你去打探一下。”


    晚些有了消息,杜佩筠是吃壞了東西,經過太醫救治,她本人沒事,隻是孩子流產了。


    “杜良娣怎會突然小產?”朱宜修道。


    剪秋回道,“杜良娣不知分寸,索要無度。看不慣她的人多著呢,沒準是華妃那邊動的手。”杜佩筠自從有孕以來,恃寵而驕。常常稱胎動不安把玄淩從別處妃嬪那裏叫走,有兩次還是在華妃伴駕的時候派人來請,華妃能咽得下這口氣才怪。


    朱宜修搖頭,道,“雖說華妃可能做手腳,但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興許還有其他的原因。”


    “娘娘認為還有其他的人?”剪秋道。


    “杜良娣有孕以來哪些人和她走得近?”


    剪秋想了想道,“她那個驕狂性子,誰受得了和她親近。也就是一些同住的更衣,選侍去巴結……對了,還有愨妃。”


    朱宜修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笑道,“本宮正愁沒引子發作,她倒趕來送把柄。這一回怕不是華妃的手腳,可惜杜良娣的胎……”


    “娘娘的意思是愨妃?”剪秋有些不敢相信,“她有那個膽子?”


    “怎麽沒有?”朱宜修反問,“她敢挑撥帝姬和本宮離心,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那我們就要動手嗎?”剪秋道。


    ”等看過太醫院的脈案再說。”朱宜修道,“杜良娣那兒咱們不用管。有這樣的娘,生出來的孩子怕也好不了多少,沒了也罷,皇上自然會去安慰她,要本宮操什麽心。”朱宜修不以為然,見琴娘進來了,道,“帝姬如何?”


    “回娘娘,帝姬的燒已經退了,隻是人還沒醒。”


    朱宜修聽了也略放了放心,道,“燒退了就好,你用心照顧著就成,那藥先給她停了吧。”


    杜良娣失了孩子哭鬧不休,非說是有人害的,口說無憑。玄淩當然不會相信,她直鬧得她宮裏沸反盈天,雞犬不寧。為了安撫她,玄淩封了她為恬嬪,但卻不再翻她的牌子。


    恬嬪失子又失寵,轉眼成為明日黃花。大起大落不過短短數月,令人唏噓。


    妃嬪早晨來鳳儀宮問安時不見恬嬪,華妃嬌笑道,“恬嬪越發不懂規矩了,怎麽連給皇後請安都敢遲遲不來呢?”


    “恬嬪小產,身體需要時日調養。本宮就暫免了她的問安。”朱宜修溫和道。


    “都養了一個多月的還沒調養好麽?”華妃嗤道,“皇後娘娘心地仁慈體恤她人,若換做是臣妾,定要好好教導她何為宮規嚴明。”


    “本宮知道妹妹一貫重視風紀,但過於嚴苛難免底下人心有怨言,凡事還是以和為貴。”朱宜修緩緩道。


    “若是小人自然會在背後嚼舌,詆毀主子。皇後怎麽也信那些個風言風語。”華妃撫摸著頭上的玉石朱釵。


    “俗話說,無風不起浪。說的人多了,難免會傳到皇上的耳朵裏,有損妹妹你的清譽。肅妃和你一同助本宮協理六宮,她又比你早進宮,你有事也要多和她商量,免得落人口實,說妹妹你獨斷專行啊。”朱宜修知道肅妃甘氏遇上華妃多半是铩羽而歸的,但也不能坐視不理,總要替肅妃撐撐腰才行。


    “臣妾謹遵皇後教誨,一定會多向肅妃姐姐討教。”華妃口應心不應道。


    “愨妃,你往日和恬嬪走得近。她如今失了孩子,正在傷心的時候,你就多去她那兒安慰安慰,勸她想開些。”朱宜修看向湯靜言。


    後者被點到名字,臉色一瞬間閃過心虛,道,“臣妾明白。”


    朱宜修不動聲色道,“嗯,今日就這樣,大家都跪安吧。”


    “娘娘,娘娘,不好了!”琴娘忽然進來,道,“帝姬她……”


    朱宜修臉色一白,道,“別慌裏慌張,好好說話,帝姬怎麽了?”


    “帝姬,帝姬病重!葛太醫說怕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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