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媽媽一副假笑的樣子,她有心磋磨她一下,問道:“媽媽可是真的想看看我長什麽樣子?”


    周媽媽就盯著她的臉,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若雅故意陰惻惻地笑道:“媽媽其實不見也罷,見了也許晚上就不敢閉眼了。”


    周媽媽被她的話挑撥地心頭直癢癢:她這話什麽意思?莫非是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成?我還晚上睡不著?京裏的美人兒我見得多了,你一個鄉野長大的毛丫頭,還能長出什麽不一樣的來?


    心裏更加篤定,隻是嘴上越發輕慢,瞧著林氏極不自在的神色,她故意拿話去刺林氏,“想當年我們老爺可是京裏有名的美男子,才華橫溢,這才入了我們盛老爺的眼,把女兒許給了他。我們太太跟前的女孩兒,嘖嘖,你們是沒見過,那可真是什麽什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那小模樣兒長得,那叫一個‘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她不合時宜地丟出了這麽幾句文縐縐的話,以為自己在林氏麵前有了身份,臉上得意地冒出光來。


    殊不知,林氏雖然是個小家碧玉出身,可自小兒家裏把她視若掌上明珠,也請了先生來家裏教她琴棋書畫、吟詩作對什麽的陶冶性情。她在林氏麵前掉書袋子,倒真的不知高低了。


    要不是林氏家裏人丁單薄,家裏就她一個女兒,也不至於被古木時和盛氏欺負成這個樣子!


    古若雅強忍著沒有笑出來,一本正經地說道:“媽媽不愧是太太身邊出來的,這一來就是出口成章的,還真沒看出來媽媽有這麽好的文采!”


    周媽媽被她誇得直得意,壓根兒就沒聽出她話裏的譏諷意味,毫不謙遜地說道:“那是,誰不知道我們盛家,那是詩書傳家的。我自小兒就跟著小姐讀書寫字,若是連幾句話都說不出來還像話嗎?”


    “那是,那是,太太身邊的人,若是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出來,可不是打太太的臉?”若雅漫不經心地笑著,一邊就把頭上的頭巾扯下來。


    “媽媽也說了府上的姑娘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我一個鄉野裏長大的丫頭怎能和她相比呢?”


    見周媽媽直點頭,知道她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她臉上冷冷一笑,大聲道:“媽媽久在京中居住,想必見慣了不少美人兒,不知道我這副容顏會不會讓媽媽記牢?希望媽媽夜裏睡覺不要做噩夢哦。”


    周媽媽見她扯下了頭巾,早就睜大了眼睛緊盯著了。


    來之前,太太盛氏可是把她叫過去特特地吩咐了,“細細兒地看看那賤人生的孩子長啥樣兒。那賤人早年有一副好胚子,老爺又是貌比潘安,那孩子長相一定差不了。主要是看看她是不是小家子氣。若是羞頭羞腦的,就帶回來,也算是幫了我們雪晴一個忙了。若是……,”


    周媽媽至今一想起盛氏說這話的眼神,就覺得毛骨悚然。那完全是一副恨不得喝血吃肉的神情,連眼珠子在屋內光線的映射下都泛著幽幽的綠。


    “那就讓她們在田莊裏自生自滅吧,可別說我這個當家主母沒有照顧她們!”盛氏終於撂下了一句狠話,周媽媽如同撿了聖旨一樣,跌跌撞撞地出了上房,跟著古福一大早就出了城。


    盛氏可是親口和她交待了,她自然得遵照她的旨意辦。


    可是聽剛才若雅的那幾句話,分明是個胸中有些丘壑的,看來她們命該如此,隻能待在這裏老死終生了。


    若雅的頭巾扯下來的一刹那,周媽媽心裏還閃過這個念頭。這小巧的下巴,這紅潤的唇,這挺直的鼻梁……在在處處都顯示出這五官的主人定是位美人了。


    她心裏漫過可惜,這丫頭,空長了這麽副好皮囊,隻可惜沒有托生在太太肚子裏。


    可當她再往上看時,卻驚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麽醜的人!


    原來在若雅的右眼上,整整一片眼皮都被一層黑黑的仿佛豬皮一樣的東西給覆蓋住了,要不是若雅不住地眨巴著眼睛,還以為那就是一塊豬皮呢。


    上麵還長了幾根長長的黑鬃毛,看著就讓人倒盡了胃口。


    周媽媽勉強用帕子捂住嘴才沒吐出來,心裏卻已經沒了那股惋惜了。五官看著倒是精致,就是這塊黑胎記敗壞了整張臉。


    這可真是天助太太啊!


    想著不能讓這娘倆賺了便宜,還得讓她們一輩子都要受折磨,這才有了她出城相看這一出,沒想到就讓她看到了這天下奇觀!


    若雅不動聲色地把周媽媽的神色悉數全收到眼底,瞧著她半天都合不攏的嘴巴,這才裝作不好意思地低了頭,道:“媽媽可都看見了?我這副長相若是外人見了定要嚇壞的。所以,無論寒冬酷暑,我都要帶著頭巾,為的就是讓別人不被嚇著。”


    周媽媽裝模作樣地撫了撫胸口,長出了一口氣,歎道:“你這丫頭思慮得倒是周全,隻是不知道我們太太見了你之後會不會被嚇著?老奴可是一口氣差點兒沒有提上來啊。可惜了姑娘這好端端的身條兒。”


    她兀自惋惜著,又問林氏,“姑娘小時候眼皮上也沒長這麽個東西啊?”她生恐那個是假的,竟然親自起身上前去扯了扯上頭的鬃毛,見牢固地和皮膚膠著在一起,又聽若雅故作誇張地叫喚了兩聲,她方才放心地坐了回去。


    林氏自然有些支吾,隻是她這半輩子命運多舛,更不希望看到女兒也和她一樣,也就隻好按照若雅之前編的理由說下去,“還是那年冬天來到這裏發了一場高燒燒出來的。先前還隻有指頂蓋大的一小塊,誰知道越長越大了。”


    周媽媽就順著話音念了一聲佛,“阿彌陀佛,這東西若是照這麽長下去,日後豈不是連臉都看不見了?”


    反正這個東西無關她的痛癢,她樂得看熱鬧。


    林氏不悅地抿了抿唇,卻沒說什麽。


    陳媽媽卻在一邊兒憤憤不平開了,“我們姑娘雖然臉上長了這個東西,可心地好,手巧。這麽多年,要不是我們姑娘,這個家還有夫人早就撐不下去了。”


    林氏就嗔著陳媽道:“你去到灶上看看還有什麽菜,今兒來客了,多做兩個菜。”


    陳媽隻好出去了。


    若雅心裏隻暗笑,她母親林氏日夜盼夜也盼,盼著她能找個好人家,有個體貼的夫婿,不再像她一樣悲苦終生。她卻執意不想聽從丞相府的安排,這才想出這麽一計。


    林氏現在這麽配合著她演戲,怕也是存了個試探的心思在裏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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