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皇後的麵上俱是一僵。


    皇後忙喝道:“你父皇這個樣子,我們也是為了他好。這個時候正話反說,反而有利!”


    正話反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明明還有口氣,用得著正話反說嗎?


    正混亂著,就聽外頭一陣踢他踢他的腳步響,小太監高聲喊著“太醫到了。”


    眾人俱都往兩邊閃了閃,讓出一條道兒來。一個年約五十上下的老頭兒拎著一個大藥箱,滿頭大汗地闖了進來。


    先是顫巍巍地給皇後請過安,又給太子請了安,還要給上官玉成下跪的時候,上官玉成就趕緊擺手:“行了,快給父皇看看吧。”


    那老頭兒四爪著地爬到了龍榻跟前,歪著腦袋左右手腕上都診了脈,半天不言語。


    大殿裏靜得可怕,落針可聞。


    良久,皇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白太醫,怎麽樣?”


    那被稱作白太醫的老頭兒這才放開皇上的手腕,轉身來到皇後麵前跪了,磕頭如搗蒜:“老臣無能,皇上,怕是不成了……”


    “皇上……”皇後一下子像是風魔了一樣,撲到了皇帝身上,又捶又打:“您怎麽就走了呢?您怎麽不等等臣妾呢?”


    太子也哐啷一聲扔了手中長劍,膝行幾步上前跪在龍榻前,嗷嗷叫著哭起來。


    上官玉成隻覺得身子一軟,差點兒沒站穩。父皇,就這麽去了嗎?


    他轉身盯著古若雅:“父皇,真的無救了?”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顫抖得像是一根被撥動的絲線!


    我怎麽知道?又不讓我上前診斷?


    古若雅想翻白眼,可眼前這人已經神魂顛倒了,她自然也不好意思了。


    人家的爹――也就是她的公爹死了,她怎麽也得裝出一副悲戚的樣子吧?


    “不好說,皇後娘娘死活都不讓我進屋,我看不到……”古若雅和上官玉成悄悄地咬著耳朵,“不過我遠遠地看去,皇上像是中了毒……”


    中毒?上官玉成本已方位錯亂的神經慢慢地恢複正常,他家王妃的醫術他可是親眼見過了,不能說是起死回生,可比太醫院的那些家夥強多了。


    父皇怎麽可能中毒?這到底是誰幹的?皇後還是太子?


    他在那幾個人身上一一地掠過,方才落到那個跪地匍匐在那兒的白太醫身上。


    這個家夥怎麽診個脈就斷定父皇不行了?他既沒有開方子煎藥也沒有銀針刺穴位,怎麽就能說父皇沒救了呢?


    他拉著古若雅大步就往裏闖,幾個侍衛上前阻攔,卻被他三拳兩腳給扒拉開了。


    他徑自來到龍榻前,跪在地上大聲喊道:“父皇怎麽會死?父皇春秋鼎盛不會撇下兒臣的?”


    正哭得不可開交的皇後和太子兩人對視了一眼,就朝後喝命著眾人:“三皇子悲憤交加有些痰迷心竅了,快把他扶出去!”


    皇後看到古若雅也跟進來,頓時氣得破口大罵:“下賤胚子,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正悲傷著的上官玉成忽然起身擋在了古若雅麵前,指著皇後硬聲道:“她乃父皇親口禦賜給我的,誰罵她就是罵我,就是在罵父皇!”


    他也不叫母後,也不自稱兒臣了,就那樣直直地站在那兒,和皇後麵麵相對。


    “好啊,你這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我可憐的皇上啊,看看你的兒子都做了什麽好事兒了?”皇後轉身趴在皇帝身上,哭天搶地。


    太子自然不會容上官玉成和他生母相抗,眼風掃了一眼四周侍立的侍衛,喝道:“一個個都是死的嗎?讓這樣的人在父皇麵前這麽和母後說話?”


    侍衛就虎視眈眈地上前要去抓上官玉成和古若雅。


    這時,那個趴在地上的白太醫忽然爬了過來,抱著上官玉成的腿哭道:“泰王,皇上確實不行了啊,您還是先出去歇歇吧。”


    笑話!皇上不行了,他這個做兒子的理應在床前伺候才是,怎麽還跑出去歇一歇?


    他一腳踢開白太醫,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道:“父皇,真的不行了?”


    皇後這時又轉過臉來,捶胸大哭:“你們聽聽,這是信不著本宮啊,懷疑本宮做了手腳了?”


    哭得倒是挺大聲兒,不過古若雅暗中覺得好笑,這要是真的情真意切,皇上乍然離去,這皇後還不得哭得昏厥過去啊,哪能他們說一句話她都聽得這麽真切啊?


    “行不行的也不是這一個太醫說了算的,讓開!”上官玉成一腳踢翻白太醫,拉著古若雅就往龍榻前去。


    他家王妃還沒下定論呢,他誰的話都不相信!


    古若雅趁這功夫趕緊地把手往皇上的手腕上一搭,果然脈息全無,看上去確實死了。


    隻是這也隻能懵懵不懂醫術的人罷了,從皇帝的脈象看來,他是中了一種慢性的毒而引起來的。


    上官玉成見她坐在那兒沉思,旁邊還有一幫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忙問:“怎麽樣?”


    “要是有一套銀針就好了。”古若雅從袖袋裏掏出一顆丸藥塞進了皇帝的嘴裏,快速地說道。


    時間就是生命!再晚一會兒,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了。


    皇後和太子一聽這話急了,天啊,若是把皇帝救活了,他們娘倆還能有好日子過嗎?他們還能一手遮天嗎?


    於是兩個人都變了臉色,皇後尖聲叫著:“下賤女人,不許你碰皇上!”


    見他們不聽不聞,太子也急了,對著侍衛們喝道:“還不抓住他們?這是弑父弑君!”


    皇帝已經不行了,太子就是將來的皇帝,侍衛們誰敢不聽,紛紛提劍上前。


    上官玉成並不回頭,隻是側身抽出腰間的軟劍,對著後頭一個衝上來的護衛一揮,就聽一聲慘叫,那侍衛已經倒地身亡。


    濺出來的熱血噴了古若雅一頭一臉!


    她一下子驚呆了。天啊,殺人了,他家夫君殺人了!還殺了個皇宮裏的侍衛!


    滿殿的人都呆住了,皇後和太子也忘了哭,愣愣地站在那兒望著這個渾身散發著狠厲的男人!


    空蕩的室內,隻聽到上官玉成那金鍾玉呂一樣的聲音:“誰在靠前一步,別怪本王刀劍不長眼!”


    古若雅抬頭望著這個修羅一樣的男人,眼神中無限的膜拜!


    上官玉成身後不知道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站了兩個高大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穿過這層層侍衛的。


    原來他家夫君不是獨身一人闖虎穴啊?還好,還好!


    古若雅撫了撫胸口,就聽上官玉成冷冷地吩咐道:“剩下的事兒交給你們了,王妃如今要給父皇治病!”


    那兩個黑衣人恭聲應道:“是!”就仗劍長立,看著一屋子的人!


    皇後身子戰栗,幾乎要軟倒下去。


    太子更是氣得渾身發抖:“反了反了,這是要造反嗎?來人,拿孤的腰牌去調集羽林衛!”


    上官玉成不理不睬,徑直走向古若雅,掏出帕子細心地為她擦拭著臉上發上的血跡,笑問:“怕嗎?”


    他本不想在她麵前這樣,可是他們逼得他不得不出手。自打他喜歡上她以來,他在她麵前始終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這殺人的事兒哪能讓她看到呢?


    可是今兒卻不得已而為之!


    瞧吧,他的小妻子都嚇傻了,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了。


    他憐惜地拍拍她的手,觸手一片冰冷!


    他嚇得趕緊要攬她入懷,先安慰好她,才能給父皇治病啊。


    古若雅沒想到在這樣血腥的地方,他還有心情弄這些,身子一側躲開了,才搖頭道:“不怕,就是有些緊張!”


    前世裏,在實驗室裏,不知道看過多少死人。


    她怎麽會怕這個?隻不過她沒動手殺過人啊,她做的都是治病救人的好事兒。


    他的小妻子不怕反而緊張?緊張什麽呢?


    緊張他被皇後和太子殺了,還是緊張這麽多人看著他們呢?


    不過眼下確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時間緊迫,若是她不害怕那就最好了。


    那個白太醫已經嚇得鑽進了櫃子底下,讓上官玉成一把給拖了出來,“把銀針給王妃!”


    這個家夥,估計也是皇後的人,不然怎麽這麽快就斷定父皇不行了?


    白太醫渾身如同篩糠一樣,抖索著手打開了藥箱,拿出了那套銀針來。


    古若雅接過,又從藥箱裏找出了燒酒來,把銀針浸在裏頭一刻鍾,方才把銀針拿出來給皇帝紮上。


    白太醫在一邊瞪大了眼睛看著,這樣的針法他還從來沒見過呢。


    那長長的銀針都是斜著紮進去的,針柄幾乎都要沒入肉裏。


    這樣能行嗎?


    反正行不行的現在他也不敢發問,剛才泰王那煞神連侍衛都能毫不留情地殺了,他這個太醫若是多一句嘴,豈不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太子依然狂叫著要讓人拿了腰牌去叫羽林衛來勤王護駕,卻被刑天給冷冷地堵了回去,“殿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各大城門入口處都是我們的人,羽林衛裏也不都是殿下的人!”


    原來已經這樣了,怪不得他們有恃無恐!


    太子雖然有些懷疑這話,可他沒有膽量去印證。萬一打起來,他還有命活嗎?


    他攥緊的拳頭鬆開了,頹喪地垂下了頭。


    皇後的臉已是煞白一片,隻能靠在旁邊宮女的身上。


    上官玉成立在古若雅身後,看她心無旁騖地紮針起針。


    一炷香的功夫,皇帝已經悠悠醒轉。


    上官玉成驚喜萬分,讚賞地看了自家王妃一眼。


    “這是在哪兒?”皇帝一雙渾濁的眼慢慢地看向眾人,有些不知所措。


    “父皇,您沒事兒了,這是在寢宮裏。”上官玉成上前握著皇帝的手,小聲地說道。


    “哦,朕明白了。”他這時看到了坐在龍榻前的那個女子,轉頭就問上官玉成:“皇兒,朕這是怎麽了?怎麽你媳婦也在這兒?”


    那個小女子頭上蒙著頭巾,不言不語地坐在龍榻前,看上去溫溫存存的,一副賢惠的樣子。


    “父皇,是她救了您的命!”上官玉成攥著皇帝的手,耐心地解釋著。


    “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剛才還愣在那兒的皇後,此時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勁兒,也不倒在宮女身上了,從旁邊就撲到了龍榻邊,大哭不已。


    太子也驚醒過來,皇帝活了,他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於是他也爬跪過來,抓住皇帝的手也哭道:“父皇,您可要為兒臣做主啊?”


    上官玉成默默地盯了他們一眼,拉起了古若雅,一聲不發地大步出了寢宮。


    父皇已經沒事兒了,剩下的事兒就不該他管了。


    刑天和風影兩個卻留了下來,一左一右守在了寢宮門口。


    折騰了大半宿,又一驚一乍的,上了馬車後,古若雅就止不住地打起盹來。


    “困了嗎?”上官玉成手臂攬過她,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又細心地拿過一條柔軟的毛毯搭在她身上。


    “嗯。”古若雅像是隻慵懶的貓兒一樣,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地方靠著了,才懶懶地說道:“這麽嚇人的中秋夜,能不困嗎?”


    “哈哈……”上官玉成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實在是佩服極了他家王妃。


    這麽嚇人的中秋夜該嚇得睡不著才是,她卻困了。


    隨著馬車的晃動,古若雅已經睡得人事不知了。


    上官玉成輕輕地撫摸著她烏黑的發,心滿意足地歎了一口氣。


    沒想到這一生,他還能碰到如此女子,還能和她做一輩子的夫妻!


    幸虧他發現得早,要不然,他還以為後院裏的那位是古雪晴那個惡女呢。


    他想過,要是他再等一段時候還沒發現這個小女子的話,估計這小女子早就在外頭置辦了宅子,和他要休書了。


    這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吧?


    他無聲地笑了。


    漆黑的夜,越發地神秘!


    古若雅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醒來的時候發現身邊沒人,她嚇得一咕嚕就翻身坐起來,大聲喊著晚晴。


    晚晴和春意忙端了洗漱的用具進來,還沒開口就聽古若雅迫不及待地問道:“王爺呢?去哪兒了?”


    晚晴和春意麵麵相覷了下,這才幾天的功夫,王妃就這麽眷戀王爺了?


    真好啊,看到他們這麽恩愛,做奴婢的打心眼兒裏高興啊。


    “王爺出去了,說是很快就回來,讓王妃不用等她,先用早飯吧。”晚晴一五一十地把上官玉成的話學給古若雅聽。


    沒被皇後或者太子什麽的派人抓走?


    古若雅有些失神,昨晚上太困了,沒有細想。


    今兒一早醒來才後知後覺這事兒多麽嚴重,萬一皇後和太子哭動皇上,豬八戒倒打一耙,他家夫君可就麻煩了。


    他昨晚上不僅忤逆了皇後,衝撞了太子,還殺了侍衛。


    那可是皇宮裏的侍衛不是泰王府的侍衛啊。


    這樣的事兒,皇上要是定性為宮中謀逆,可是殺頭的大罪啊。


    雖然沒有看過幾本史書,可前世裏在電視電影的狂轟濫炸下,古若雅腦子裏也裝了不少宮廷政變的東西。


    他家夫君不要緊嗎?


    她呆呆地坐在那兒,任憑晚晴和春意兩個給她洗漱梳妝打扮。


    早飯端上來,明明腹中饑餓,可她一點兒胃口都沒有。勉強喝了一小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晚晴也不知道她家主子怎麽了,早起就發起呆來,還吃不下飯。


    她試著勸了兩句,發現一切徒勞。


    歎了口氣,和春意兩個收拾了桌子,她們也下去吃飯去了。


    古若雅就倚在門口,眼睛定定地望著院門。


    那個人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上官玉成一踏入碧雲軒的門口時,就看到他家王妃癡癡呆呆地倚門而立。


    他頓時嚇了一大跳,大步走上前去,探手攬她入懷,關切地問道:“怎麽站在這兒吹風了?身子不舒服嗎?”


    大手就覆上她的額頭試探著,好好的,沒有發燒啊?


    古若雅直到那隻溫熱的大手撫上臉頰,才感覺自己的靈魂歸位。


    她隻覺得鼻頭一酸,眼淚再也止不住就流了下來。


    嚇得上官玉成忙捧著她的臉急切地問:“發生了什麽事兒?到底怎麽了?”


    古若雅流淚不止,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上官玉成更是急得要死,扯著嗓子就喊“晚晴”。


    古若雅伸手就捂住他的嘴,帶著哭音說道:“別喊,我沒事兒。”卻依然伏在他胸口流淚。


    沒事兒還哭?


    這不明擺著有事兒嗎?他隻不過早上出去了個把時辰,回來王妃就哭成這個樣子,還能沒事兒?


    上官玉成急得快要跳腳,能讓他家王妃哭成這樣的不是丞相府的人就是皇後太子他們了。


    “說,誰欺負你了,我去殺了他!”他雙目赤紅。這才一轉眼的功夫,那些人就敢上門來欺負他家王妃,簡直活膩了。


    見他急得快要殺人的樣子,古若雅也顧不上哭了,忙忙地解釋:“不是,都不是。是我自己想哭!”


    我看到你毫發無損地出現在我麵前,我高興地想哭還不行嗎?


    上官玉成頓時愣了,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為何想哭啊?


    “那你為什麽想哭?”他傻傻地問著,實在是摸不透他家王妃的脾性。


    “我高興!”古若雅眼淚鼻涕在他胸口蹭了蹭,悶聲悶氣地說著。


    高興了,還會哭?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頭啊?


    上官玉成哪裏知道,這女人都是喜極而泣的。


    “那你為何高興?”他還是摸不著頭腦,不問個清楚他這顆心就一直揪著。


    “看到你回來了唄。”古若雅有些不耐煩了,人家哭了半天不說安慰一句,還在這兒問東問西的,真的像個碎嘴的婆婆。


    “我回來了你就高興?”這家夥腦子轉得也夠快的,終於搭上弦了。


    “嗯。”古若雅老實地點頭,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


    “你是在擔心什麽?”這廝,腦袋終於開竅了,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句。


    “還不是怕皇後和太子讓人抓了你去?昨晚上他們那顛倒黑白的架勢,皇上能不動怒嗎?”她情不自禁地說出了心裏的擔憂。


    “哈哈,那也要看什麽人觸犯了他們!”上官玉成這才完全明白過來他家王妃為何見著他會哭得稀裏嘩啦了,弄了半天是在擔心他啊。


    他伸手擰了擰她挺翹的小鼻子,寵溺地笑道:“好了,別擔心了。你的夫君,我,也不是吃素的,不是他們想捏就捏想搓就搓的。五年前我可能不敢這樣,但是五年後,我不會容忍他們再欺淩我和我心愛的人的!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著,他就轉移了話題,思維跳躍得古若雅都跟不上趟兒。


    “去哪兒?”古若雅被這廝拉著手,不解地問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上官玉成故意賣著關子,半擁半拉地把人往大門外帶。


    上了馬車,古若雅還有點兒糊裏糊塗的,這廝,到底要把她帶往哪兒?


    透過車窗的紗簾子,她看到四周都是穿黑衣騎馬的人,訓練有素,看起來像是護衛。


    平日裏,她也許是總在碧雲軒裏活動,基本上沒見過幾個護衛,沒想到這王府的護衛也這麽威風,氣勢上不輸於宮裏的侍衛。


    不知道手底下的功夫如何。


    還以為這家夥帶自己到城裏什麽熱鬧好玩的地方去呢,誰知道馬車卻一直往城外走去,古若雅不由地懵了,這要到哪兒呀?別把她給賣了吧?


    不過到現在,她算是基本信任他了。


    來到這個世上,除了林氏和陳媽媽,也就他是至親的人了。


    半倚在這個男人的懷裏,身上感受著他的體溫,她有種莫名的心安。


    這輩子,就這樣了。


    馬車粼粼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古若雅被顛得快要睡著的時候,馬車忽然戛然而止。


    她抬頭往外看去,透過車窗,看到馬車安然停在一處軒敞闊朗的宅院前。


    那是座外頭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宅子,黑漆的大門緊閉著,一邊一個獸頭猙獰嚇人。


    門口連個石獅子都沒有,看起來像是所普通的宅院。


    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他帶自己來這裏究竟何意?


    見懷中的小女人愣怔怔地望著外頭,上官玉成不由笑了。


    他家王妃真是可愛極了。


    把她身上的毯子拿開,緊了緊她身上的大氅,上官玉成方才拉著她的手笑道:“下車吧,到了。”


    古若雅懵懵懂懂地跟著他下去了,站在這所宅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


    上官玉成牽了她的手往門口走去,跟著來的黑衣護衛早就有人下馬去叫門。


    就見那人在門上一頓輕重緩急也不知道敲了幾下,裏頭就有人吱呀一聲打開了大門。


    幾個青衣素袍的管家模樣的人趨步而出,躬身迎著上官玉成:“見過王爺!”


    上官玉成一指身側的古若雅,“這是王妃!”


    那幾個青衣人對視了一眼,雖然透露出驚訝,但是旋即就低了頭施禮:“見過王妃!”


    上官玉成就拉著古若雅邁步入門,身後,大門緩緩地合上。


    迎麵就是一個粉油大影壁,轉過影壁,一條寬闊的青石板路直通二進的垂花門。


    這是一所三進三出的宅邸,東西各有跨院,看起來足有上百間的屋子。


    古若雅一邊走一邊打量,這宅子雖然不出奇,但是四周的環境挺好,庭院裏蒼鬆翠柏,奇花異草,幾棵西府海棠,點綴其間。


    看樣子這院子的主人是個愛好清幽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家夥的朋友什麽的。


    上官玉成見他家王妃眼睛都不夠使的,好笑地問她:“這宅子如何?”


    正是中秋的時候,庭院裏隱隱地有一股桂樹的幽香,還有一絲淡淡的清香,讓人聞了心曠神怡。


    古若雅一邊陶醉地吸了幾口清冽芬芳的空氣,一邊點頭讚道:“好地方!真不錯!”


    “你喜歡就好!”那廝突兀地說道。


    古若雅有點兒暈乎,這話什麽意思?好像要送給她一樣。


    什麽叫你喜歡就好啊?


    她是真的喜歡,莫不成就成她的了?


    似乎是猜中了她的心事,上官玉成一邊悠悠地走著,一邊說道:“這是我的別院,是我十五歲那年,父皇賜給我的!”


    早就聽說這些皇子公主們都會有些私產的,古若雅知道了並不奇怪。


    隻是先前他從沒有告訴過她,現在親自帶她來,是不是他已經把她當成自己人了?


    想想也是,一開始這家夥還連洞房都不入呢,後來不也跟狗皮膏藥一樣貼著她了?


    害得她已經沒了當初那股想逃離的雄心壯誌了。


    哎,這人啊,真是容易依賴別人!


    “我們今晚就住在這兒吧。”上官玉成見自家王妃很喜歡這裏,提議道。


    “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帶,也沒有告訴晚晴她們一聲啊。”古若雅不滿地嘟起了嘴,早知道這樣,她也好收拾一些貼身的衣物啊。


    這些男人心眼兒大,哪知道女人的小心思呢。


    上官玉成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放心,這裏什麽都有!沒有丫頭有什麽打緊的,今晚讓你家夫君我來服侍你可好?”


    他戲謔地笑著,側臉看著古若雅。


    古若雅沒聽出他話裏的深意來,還以為這家夥要親自給她洗臉梳頭呢,不由得笑了:“那敢情好。在這大秦國,你這還是頭一份吧。”


    這個時代的男人,不說服侍女人了,單是這麽平等地對待自己的妻子的都沒有幾個。若是傳出去,還不得落個懼內的壞名聲啊。


    上官玉成見她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狡黠地笑了。


    等到了晚上,她就該知道了吧?


    坐著馬車走了那麽久,早就日上中天了。


    一大早上,古若雅因為擔驚受怕也沒好生吃飯,這會子跟著上官玉成走著,肚子不雅地發出咕咕的叫聲。


    她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那家夥,見他好似沒有聽見一樣,方才放了心。


    隨著他進了一處寬敞明亮的大廳裏,上官玉成就吩咐迎上來的青衣奴仆上飯。


    不多時,幾個青衣小廝腳步輕微地進來,手裏提著食盒。一會兒工夫就擺滿了一大桌子葷素搭配豐盛的飯菜。


    古若雅暗中驚歎,難道這裏提前預備好了飯菜?


    或者這人著人提前知會過了?


    不管如何,先填飽肚子再說。


    古若雅毫不客氣地坐下來,上官玉成就坐在她身側,給她夾菜布菜,勸著她多吃些。


    兩個人好像回到了之前在廣元堂吃飯的時候,她是個大夫,忙忙碌碌地端著一碗白麵條子。而他,則是患者,一身黑衣,戴著一個大鬥笠……


    古若雅想想就好笑:當時怎麽就沒想到他會是他呢?


    兩個人用完午飯,上官玉成就帶著她在這所府邸裏四處轉悠,前後進院子、東西跨院、後花園子……一一地領著她看了一遍,讓古若雅真正體會到自己乃是這裏的女主人了。


    後花園子那兒有一片梅樹,老樹虯幹,頗有些年頭了。


    可惜來的不是時候,賞不了梅。


    上官玉成站在這片梅園旁邊,默默地出神。


    古若雅側臉問他:“你喜歡梅花?”


    這些古人不都喜歡雪地裏賞梅嗎?


    上官玉成半天才搖頭:“這裏,父皇也帶著母妃來過。以前一到冬日,父皇就帶了母妃在這兒小住幾日。”


    怪不得他對這片梅園這麽有感情?原來是他母妃常來的地兒。


    看樣子,皇帝也是因了這個才把這宅子賞賜給他的吧?


    故地重遊,總是能勾起人好多的傷感!


    兩個人默然地站立片刻,上官玉成又拉著古若雅的手出了花園,來到後院一處幽靜的地方。


    這是一個單獨的小院,應該是後罩房隔斷出來的。中秋時節,天已經有些涼意了,可是一靠近這個地方,卻讓人感到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看著有些迷惑的古若雅,上官玉成笑著慫恿:“進去看看。”


    二人邁步進入,推開門看去,迎麵是一架琉璃屏風。她駐足不前,回頭望去,上官玉成鼓勵她:“轉過去!”


    古若雅轉過屏風,頓時就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了。不,確切地說應該是驚喜地。


    一個寬大的灑滿了各色花瓣的浴池呈現在麵前,裏頭的水還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兒,似乎有些燙!


    “這是從後山那兒引過來的溫泉水!”上官玉成微笑著解釋道。


    “喲嗬!”古若雅自打進了王府還沒享受過這般待遇!再說了,女人都是愛幹淨的,昨兒累了一夜,今兒早上提心吊膽的,哪還有心情好好地泡個澡啊。


    看著這寬大的浴池,她真想就跳下去。


    可是不成,身後還跟著個男人呢。


    她回眸望了一眼,上官玉成趕緊笑著往後退:“我這就出去,你盡管洗吧。”


    “可是我沒帶替換的衣服!”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的,若是再穿這一身帶著汗味的衣裳,那可難受死了。


    “裏頭都預備好了。”上官玉成指著池子邊兒上的一個五鬥櫃,笑道。


    古若雅上前打開了,裏頭疊得整整齊齊的各色的衣裳琳琅滿目,要什麽有什麽。旁邊一個小螺鈿裏還有香胰子、頭油、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


    這是特意給她預備的?還是本來這裏就有女人住著?


    古若雅一腔的興奮都沒了,有些狐疑地回頭看著上官玉成。


    上官玉成又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哪能事事透亮?


    隻以為她不好意思呢,忙笑著出去了。一邊走還一邊說道:“我就在外頭等著,你放心洗吧。”就聽吱呀一聲,連門也關上了。


    倒是個體貼的好男人!


    隻是他心裏真的隻有她一個嗎?


    哎,不管了,先洗澡吧。


    她甩了甩頭,拔下頭上的簪子,一頭烏黑如瀑布一樣的秀發垂在了腰間。她快速地脫了衣裳,露出一身欺霜賽雪般細膩的肌膚。


    踩著池邊的白玉台階慢慢地下了水,暖暖的水頓時裹住了她的身子,讓她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啊,自打穿越到這兒,還沒享受過這麽好的時光呢。她閉上了眼睛,靠在了壁上,安靜地泡著。


    外頭靜悄悄的,好似一個人都沒有。古若雅也拿不準那家夥到底有沒有在門口守著,萬一闖進別人來可就麻煩了。


    不過今兒出來,她倒是真切地感受到他對她的好了。這種好,不是那種小心翼翼的討好,而是敞開了心扉地把自己的所有都呈現在她麵前的那種好。


    這樣的男人,還不值得托付嗎?


    心,從未有過的溫暖!


    身體沐浴在溫熱的水裏,她隻覺得這一刻是如此的美好!


    上官玉成坐在院子裏一把雕花的藤椅上,愜意地喝著碧螺春,等著他家王妃出浴時的驚豔。


    那些衣裳都是他精挑細選的,是為了他心愛的人特意準備的。


    當他聽說自己娶的是古木時的女兒時,他的心都涼了。


    他把這些東西都藏在了郊外的這個別院裏,等著他遇到喜歡的女子時,就帶她到這兒來,和她共度美好時光。


    這一天,他終於等來了。雖然她也是古木時的女兒,可是她和古雪晴有天壤之別,讓他欣喜不已。


    此生,終於有所皈依!


    帶著美好的期望,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直到他再也喝不下去,他家王妃還沒有出來。


    難道睡著了嗎?想起那個小女人在馬車上,窩在他懷裏睡得香的場景,他就覺得心頭暖暖的。


    他放下茶杯,小心地走到門口聽著裏頭的動靜。


    鴉雀無聲!


    真的睡著了。


    他嗶嗶啵啵地敲著門,卻無人應答。


    他有些心急,睡得怎麽這麽沉?


    他又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可是依然毫無動靜!


    怎麽回事兒?出了什麽意外了?


    難道池水太深,她淹……?


    “死”字不敢想,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衝了進去。


    站在池邊的那一刹那,他驚呆了。


    熱氣氤氳的室內,一片朦朧。


    靠在池壁上的小女人,是那麽的美,美得不可方物!


    披散下來的濕漉漉的發擋在她春光四射的胸前,隻露出圓潤白膩的香肩。


    池水下的身子有些看不清,可越是這樣,越誘人無比!


    這種半遮半掩的樣子,更是讓人浮想聯翩!


    上官玉成隻覺得渾身的血一下子衝到了頭頂,他轉身就跑了出去,站在院子裏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天哪,再在那兒站一會兒,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受得了?


    ------題外話------


    親們,節日快樂!別忘了看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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