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若雅自打嫁進來,就沒出過碧雲軒。後來雖然也有兩次從大門走過,可也沒有好好地看過這偌大的宅院。


    如今見二妮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沒看到一處就大呼幾聲,不由也被她勾起了興致來。


    上官玉成在一邊聽著古若雅和二妮一遞一答的問話,也覺好笑。見她們興致高昂,就提議:“我帶你們在府裏轉轉吧。”


    還沒等古若雅說什麽,二妮連忙拍手喊道:“好啊。”


    古若雅有些提心吊膽,這小丫頭打小兒在鄉下長大,不似她多少也見過些世麵,應對這些王侯貴族們不成問題。


    這些小丫頭可是大字不識一個的,這麽爽快的性子,還以為是在鄉下和她一起啊。


    也不知道上官玉成這家夥會不會在意?


    反正二妮來這兒可不是做客的,得首先認清自己的身份。


    古若雅倒不是想讓她低三下四地服侍人,是怕她這個性子會惹怒不少人。上官玉成倒還是其次!


    側臉瞅了上官玉成一眼,見他好似也沒什麽反應,這才放下心來。


    二妮說完那句話也後知後覺地有些害怕了,本來高舉著拍著的雙手也訕訕地垂下來,朝上官玉成和古若雅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奴婢不懂禮數!”


    古若雅笑著搖頭,示意她不用怕。


    二妮望著前頭那個大步領路的高大身影,戳了戳古若雅的胳膊,小聲笑道:“若雅姐,姐夫好像對你挺好的啊。”


    連這小丫頭也看出來了?


    古若雅幸福地笑著,卻沒有說什麽。


    上官玉成領著古若雅和二妮兩個在院子裏轉悠了半天,天早就黑上來。


    怕古若雅身子吃不消,他也沒帶她去花園那兒。


    反正來日方長,日後這府中都是她當家,想什麽時候轉就什麽時候轉吧。


    晚飯擺在了碧雲軒,因二妮是新來的,古若雅就把她叫在了一處吃飯,可是二妮礙於自己隻是個奴婢的身份,死活都不肯上前。


    古若雅也無法,若是硬讓她過來,說不定一頓飯她也吃不安生,索性作罷。


    和上官玉成吃過飯之後,兩人在院子裏手牽著手轉了幾圈,就回去各自洗漱去了。


    古若雅在外頭一天,又是驚又是嚇的,早就乏透了。


    晚晴和春意兩個給她弄好洗澡的熱水,她就打發走兩人,自己脫了衣衫坐進了浴桶裏。


    暖熱的水裹住身體,從內到外她覺得每個毛孔都打開了。疲累的身子總算是得到了緩解,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靠在了浴桶壁上。


    朦朦朧朧間,聽到外頭的珍珠簾子似乎響了一下,乏得不想睜開眼睛的古若雅咕噥著問了句:“晚晴,過來幫我捏捏肩,太酸了。”


    身後就有腳步聲輕輕地走動,似乎不想驚醒她。


    古若雅還以為是晚晴呢,也沒當回事兒。


    那人伸出手來在她肩上輕輕地揉著,可還是把古若雅給疼得齜牙咧嘴起來,嚷嚷著:“輕點兒,也沒見你做什麽重活兒,怎麽那麽大的勁兒?就不知道省點兒力氣?”


    上官玉成暗笑,手更輕了。


    他沒幹重活兒可是每日都練功夫啊,這勁兒若是不大的話,能成嗎?


    古若雅舒服地閉上了眼睛,享受著被人伺候的感覺。


    好半天,她總算是解過乏來,緩緩地張開眼,對身後的人說道:“好了,洗了大半天水也涼了,我該出來了。”


    她扶著浴桶邊沿兒慢慢地站起來,轉身就要伸手去夠那衣架上搭著的大手巾,卻看到一身白色裏衣的上官玉成正笑眯眯地看著她。


    老天!


    她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三點”。


    這家夥什麽時候進來的?


    上官玉成順手把衣架上搭著的白手巾遞過去,才吃吃地笑道:“有什麽好怕的?該看的早就看過了。”


    古若雅一張小臉上早就紅得快要滴出血來,顫抖著手接過手巾來。


    一咬牙,她抬頭對上他的眼,那人眼中一團火正炯炯地燒著。


    反正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了,也沒什麽好羞澀的了。


    她拿開手,抖落開手巾胡亂地擦了擦,就要出來穿衣裳。


    上官玉成不滿地搖頭,接過手巾重新替她擦拭著。


    他的大手粗糙有力,卻輕柔地好似不存在一樣給她擦著,細致地一點兒地方都不肯放過。他的動作慢得像是蝸牛一樣,古若雅隻覺得每到一處就像是有一道火在灼熱著自己的身體。


    這家夥,到底是給她擦身子還是趁機看啊?


    上官玉成此時也好不到哪兒去。隻覺得從腳到頭都燃燒著一簇熊熊烈火,燒得他快要把持不住自己了。


    好不容易都給她擦拭幹淨了,他才直起身子長出了一口氣。


    古若雅來不及一般就撈了衣架上的衣裳就要往身上套。


    再不走,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見古若雅赤著腳連鞋子都沒穿就要往外跑,他長臂一伸就攬住了她的腰肢。


    軟玉溫香抱滿懷的美好讓他一下子爆發了,就像是一頭獅子般,低吼了一聲就埋下頭去。


    天爺,這可是在淨房裏啊,連張床都沒有啊。


    古若雅羞得抬不起頭來。


    一夜好眠。


    第二日用過早飯,就有管事來回,宮裏皇後身邊的桂嬤嬤來了。


    上官玉成放下筷子皺了皺眉,古若雅有點兒緊張:“是不是因為上次那兩個嬤嬤的事兒?”


    那兩個嬤嬤自那日被帶下去學規矩之後一直就沒有讓她們回來,皇後是不是日子久了要來探聽探聽信兒了?


    她忙起身抓住上官玉成的手急問:“會不會是上次兩個嬤嬤的事兒?”


    上官玉成笑道:“管他什麽事兒呢?她能耐我何?你隻管放心,你夫君也不是人家想拿捏就拿捏住的主兒。”


    古若雅白了他一眼,“狂妄自大!”


    上官玉成已是笑著吩咐帶進來。


    桂嬤嬤乃是皇後從娘家帶來的貼身嬤嬤,這次她親自前來,算是代表了皇後,上官玉成和古若雅一同見了。


    桂嬤嬤已是老態龍鍾的老太婆了,可是那雙眼睛依然犀利逼人。


    她比那兩個嬤嬤可算是會行事的了,見了麵先是說了一通那兩個嬤嬤不懂規矩就該好好教訓才是雲雲……


    由於她代表的是皇後娘娘,上官玉成和古若雅先給她行了禮,才上茶讓座。


    桂嬤嬤倒不是個拿大的,親自把古若雅給扶起來,嘴裏說道:“王爺和王妃快快請起,皇後娘娘有話,王妃有身子的人了,王爺也是她的兒子,就不要鬧這些虛禮了。”


    在扶著古若雅的時候,古若雅明顯得覺得這桂嬤嬤好似在她手腕上撫過一下。


    她心裏一驚,若無其事地就順勢起身了。


    上了茶落座後,桂嬤嬤也不廢話,直接問道:“皇後娘娘甚是關心王妃的身子。王爺打小沒有生母,皇後娘娘自然要操這個心。今兒特意讓老身帶來一些補品,王妃每日裏就讓人燉來補身子……”


    她絮絮叨叨地還沒說完,古若雅已是掏出了帕子拭淚。


    桂嬤嬤察言觀色,忙問道:“王妃可是身子不舒服?”


    古若雅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嬤嬤不知,我那孩兒……”


    桂嬤嬤臉色變了幾變,終於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古若雅低了低頭,仿佛不想提起這個事兒,數度哽咽後,半天才道:“這是昨晚上才發生的事兒。許是我年輕不知道輕重……”


    一語未完,桂嬤嬤就猛地拍了一下大腿,道:“怎麽會這樣?哎,王爺也是的。”


    其實古若雅這話也是順嘴說出來的,估計這桂嬤嬤會錯了意,想成那樣的事兒。


    古若雅有心糾錯,又覺得這理由還真不錯。他們新婚不久的小夫妻,膩在一塊兒不知道輕重也是有的。


    桂嬤嬤望著上官玉成好一會兒,看得他有些坐不住了,半天才繃住臉道:“那也不是本王的錯!”


    氣得桂嬤嬤唉聲歎氣:“這男人啊……”卻意味深長地打住了下麵的話。


    古若雅坐了一會兒,就軟著身子靠著椅背,聲音虛弱無比:“嬤嬤回去跟皇後娘娘要慢慢地說,我也是怕娘娘著急,再加上自身也懂些醫術,就沒敢驚動太醫。”


    桂嬤嬤連忙點頭:“這個老身自然曉得。看王妃氣色不好,還該躺著歇息才是。這女人小月子也是不能大意的。”


    我這個大半張臉你從哪兒看出我氣色不好了?古若雅暗笑,這嬤嬤還真是會就話說話呢。


    她當即就裝作不撐的樣子,扶著晚晴的手就進了裏屋。


    這裏,桂嬤嬤又長篇大論地告訴了上官玉成一些什麽女人有孕了就該分房,府裏那麽多的侍妾怎麽還要王妃伺候雲雲。


    聽得上官玉成是一個頭兩個大,折騰了好半天,才把這嘮嘮叨叨的老婆子給送出去。


    回轉身來,上官玉成就直接來到了臥房。


    古若雅正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看著頭頂的藻井。


    上官玉成一把就摟過她咯吱著,直到她笑得喘不過氣來,才凶巴巴地問道:“你怎麽忽然說起了這個來?還怪到我頭上了。”


    “不怪你怪誰?”古若雅沒好氣地說道,昨晚上這人要了自己一次又一次,若真的有孕的話,還能保得住嗎?


    “是不是怪我次數不夠多?怪我沒多換幾個花樣?”這男人,賊兮兮地貼著她的臉問道,故意曲解著她的意思。


    “一邊兒去。”古若雅被他鬧得受不了,伸手推他。


    “哎,正經話還沒說呢。”上官玉成也收斂了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經地問著。


    “你還知道你那些不是正經話啊。”古若雅這才鬆開手,道:“剛才桂嬤嬤扶我的時候,在我手腕上摸了一把,我猜,她定是懂得一點兒脈息的,怕是來查驗的吧?”


    “這麽說,他們一定以為你已經沒有身孕了是嗎?”自上次古若雅跟他細細地說了太子對他們下毒的事兒之後,上官玉成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若是那次沒有古若雅,兩個人自然就中毒了,那也就順其自然地不能再生兒育女了。


    這樣的人,怎麽還能有當太子的可能?


    太子要的就是這麽個效果!


    “真是好歹毒!”上官玉成咬牙切齒地一拳頭砸在了床沿上,震得床晃動了一下。


    “所以,咱們不如將計就計,看看他們還會有什麽舉動!”古若雅沉吟道。


    “他們不知道知道你懂醫了嗎?那次給父皇治病,太子和皇後可是在一邊兒看到的。再說,你在廣元堂坐診,他們恐怕也有風聞。”上官玉成搖頭,“他們會信嗎?”


    “信不信的不在他們!”古若雅神秘地一笑:“我能給病人動手術,治一些小病,但是下毒什麽的要是不懂呢?我隻懂治病救人,不懂下毒解毒……”


    上官玉成的眼睛也亮了,對啊,治病的大夫不一定知道這下毒解毒的事兒呀。何況他們那種方子也不是一般人能開的出來的,定是獨家秘方。


    那要是他們信了的話,是不是還會在皇上身上動手腳?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各自都點頭領會了。


    坤寧宮,桂嬤嬤正貼著皇後的耳朵小聲地說著什麽。


    皇後手裏搖著一把羽毛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


    半天,才點頭問道:“此事當真?”


    “老身親自扶了脈息,確實是無胎的脈象。”桂嬤嬤是個積年的老人,又加上年輕的時候跟著宮裏的女官們學過幾年,對於婦人生產這一塊兒倒是懂得不少。這也是皇後娘家人特意讓她入宮的緣由。


    “看來,那藥……”皇後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卻沒有說下去。


    “定是太子那藥得手了。”桂嬤嬤接了下去,“那皇上這邊……”


    “泰王妃不也懂醫嗎?”皇後遲疑地說道,“難道看不出那酒裏和菜裏的……”


    “娘娘,懂醫的不見得就懂毒啊。”桂嬤嬤一臉的笑,“何況那方子乃是白太醫的祖傳秘方,別人醫術再高明怎麽會知道呢?”


    皇後揚著臉想了半天才點頭,又讓桂嬤嬤附耳過來,主仆兩個嘀咕了半天,方才定下來。


    第二日一大早,皇後就帶著兩個人去見皇上。


    夫妻見麵,皇後自然要關心地問問皇上的龍體如何,說了一通夫妻該有的話,皇後方才叫過那兩個人進來:“皇上,這是臣妾特意從外頭請來兩個製膳的高手,聽說皇上一日進不了多少東西,何不換個廚子試試?長久地吃一個人的膳食,怕是膩了?”


    皇上今兒的氣色還好,撚須笑道:“有勞你了。這兩個人不防先試一試,若是好就留下。”


    皇後一聽大喜,麵上若無其事地擺手讓人把這兩個人給帶到了皇上才辟出來的小廚房裏去了。


    夫妻兩個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皇後親自給皇上掖了掖被角,就起身告辭了。


    她走後,皇上忽然喊來人低低地吩咐了幾句,那人就大步出去了。


    話說古若雅把二妮送出城外,葬了父親之後又讓人接了回來。


    二妮就成為王府裏的人了,跟著古若雅一同在碧雲軒裏住著。


    她和晚晴、春意兩個還不同,打小兩個人就一同玩耍上山挖野菜,古若雅也不拿她當奴仆。


    她從小兒就跟著她見識了不少的草藥,古若雅決定好好地培養培養她,到時候給她做個助手!


    於是閑來無事的時候,就在院子裏那些雜草中教二妮怎麽辨認一些草藥,怎麽炮製這些藥材。二妮打小就和這些接觸,學得也是一頭勁兒。


    晚晴和春意兩個收拾完了也出來跟著看,古若雅也就順便給她們講講。


    日子倒也過得飛快,有滋有味的。


    這幾日,上官玉成每日一大早就到郊外的兵營裏去。古若雅心裏有些忐忑不安,看這樣子,朝廷要備戰了。


    雖然上官玉成沒跟她說,她也不問,但是她還是有點兒感覺。再加上京裏傳得紛紛擾擾,說是月環國不時地侵擾邊境,拿人頭當夜壺……殺人不眨眼,月環國的人一個個地都是魔鬼!


    古若雅覺得此事恐怕要成真!


    按下一顆擔憂焦慮的心,她帶著二妮來到了廣元堂。


    日子還得照常過下去,就算是上官玉成要出征打仗,也是男子漢建功立業的好時機。


    沙場上有風險,也有機遇,她不能攔著不讓他去。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她就得做那背後賢惠的女人!


    廣元堂的病號今兒不是太多,那個傷了動脈的病號還在後院裏住著。古若雅先帶著二妮給他檢查了一下傷勢,覺得大好了,才放心到前頭去。


    二妮一路跟隨她到了前麵大堂,小臉兀自通紅。


    剛才去看那個病號的時候,他下身可是什麽都沒穿。


    若雅姐姐就那樣坦然地拉開被子看一個男人的身體,還讓她也看。


    她看是看了,可是看到了什麽,她完全不知道了。


    古若雅知道二妮目前是什麽樣的狀況,一個鄉下的姑娘,還是這麽封建的古代人,若說這反應也是正常的,見得多了就好了。


    她若無其事地坐在那兒看病,先上來的是一個母親帶著女兒,女兒才三四歲的年紀,上吐下瀉好幾天了,麵色蠟黃,精神萎靡。


    古若雅診過脈,看過舌苔,也沒開方子,隻是跟那母親說道:“孩子積食了,回去燒一塊饅頭,燒得黑黢黢的,用熱水衝了喝幾次,若是孩子嫌苦,就放點兒糖。這幾日飲食上清淡些別吃油膩。”


    那母親聽完了還有點兒狐疑,這不開藥也不用花銀子就能好了?


    不過聽說這大夫挺有名氣,也就領著孩子回去了。


    李德生在一邊恭敬地伺候著,大氣兒都不敢出。


    這要是擱在以前,他鐵定氣得要命,什麽藥都不開一點兒銀子都不花就能看病,他這鋪子豈不得賠死?


    可是現在他不這麽想了,有泰王妃在這兒坐診行醫,他這藥鋪子不想出名都難!


    二妮就跟在一邊聽著看著,順帶著古若雅間隙裏再給她解釋解釋,倒也接受地挺快。


    隻是這事兒也不是一天半天十天半月就能成的,況且她連字都不能識得,也隻能從簡單的護理學起了。


    晌午的時候,病號都看完了。


    李德生親自跑到德勝樓叫了一桌子的飯菜,討好地巴結古若雅:“娘娘,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先前不知道是王妃您老人家坐診,吃的都是白麵條子。以後小的定要頓頓山珍海味地伺候娘娘……”


    這話古若雅聽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擺著手搖著頭笑道:“快別這麽說,我要是想吃好喝好就不來你這兒了。我就是喜歡做這一行,你要這麽著,我下次可是不敢來了。”


    李德生到底還是陪著小心看著她吃完了飯才下去。


    一時,二妮就在大堂裏跟著古若雅學些簡單的護理知識。


    正學著,二妮無意間抬頭往外頭瞥了一眼,就發現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正愣愣地盯著她們看,目光好似要吞噬了她們一樣,讓她怕得往古若雅身邊靠了靠,戳著她小聲道:“若雅姐,你看那男人……”


    古若雅漫不經心地泛著手裏的醫典,頭都沒抬,問道:“哪個男人?”


    門外,刑天一臉驚喜地邁步進來。


    今兒,王爺半途讓他回來取一副卷軸,他急匆匆地來了。


    路過廣元堂時,看到門口井然有序地站了兩隊人,他就那麽無意中瞥了一眼。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藥鋪門口這麽有序,這些病號似乎不急也不躁,就那麽靜靜地等著。


    所以,他就瞥了一眼。


    可是這一眼,就讓他石化在那兒了。


    排隊的人分開兩邊,露出中間大堂的門來,古若雅就坐在門口,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正低頭寫著什麽的女子。


    那女子,戴著月白的頭巾,穿著月白的交領衫子,一條素色長裙。


    渾身上下幹淨利落,沒有一點兒珠光寶氣。


    她就那麽靜靜地寫著,好像是一副古畫一樣深深地吸引了他。


    門口的人都散盡了,他終於邁開步子往裏走去。


    這麽多日子,他一直待在郊外的別院裏訓練著死士,今兒王爺才讓他回來。


    可是王爺也曾交代過讓他找到那個救命的姑娘,然後娶了她。


    他一直沒能如願,今兒,也算是完成了任務了吧?


    他激動萬分,步子走得又僵又硬。


    二妮見古若雅沒有抬頭,還是專心致誌地翻著書,不由急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姐,姐,那個,那個裸男來了……”


    裸男?


    古若雅終於抬起頭來,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大步邁進來。


    哪裏有裸男?


    她疑惑地瞪著二妮,這丫頭,是不是剛才看那個病號受刺激了?看到男人就說裸男?


    二妮依然手指指著刑天,卻憋得說不出話來。


    古若雅當時隻顧著給刑天治傷,壓根兒就沒有仔細看過他長什麽樣子。


    如今見了他自然也不認識。


    可是刑天聽過上官玉成的描述,眼前這女子戴著頭巾還在藥鋪子裏行醫,不正是他多日追尋未果的那個女子嗎?


    不由分說地,他就站到了她們麵前。


    古若雅抬頭看了他一眼,才問道:“你哪兒不舒服?”


    來藥鋪的不都是看病的嗎?


    刑天臉抽了抽,他不善於言辭,也就不繞彎兒了,直接了當地介紹著自己:“姑娘,我乃泰王護衛,曾蒙姑娘救命,一直未曾報得大恩!”


    說著,他雙膝既然跪下,拱手給古若雅行了一禮。


    古若雅這才想起他來,忙不迭地就伸手去攙扶他:“快起來,快起來,使不得啊。”


    刑天硬是磕了三個頭,才起身。


    古若雅慌得不知所措,她可是從未想過救人之後要讓人家給她磕頭的。


    刑天磕完頭之後,才言歸正傳:“姑娘,在下這條命就是姑娘的了,此生願以身相許!姑娘若是願意,在下這就差人提親去!”


    古若雅一下子就驚呆了,他說什麽?


    他說要以身相許,差人提親?


    老天爺啊,這是什麽情況?


    隻聽說弱女子被英雄給救了容易以身相許,他一個大男人怎麽也要這樣幹?


    “不成不成,不可以!”她也開始結巴了,語無倫次地說著。


    “就這麽定了,姑娘家裏還有什麽人?在下這就去找官媒去!”刑天爽快地說道。


    這姑娘定是因為臉上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才日日戴著頭巾的。這樣的姑娘又為了救自己看遍了自己的身子,自己一個大男人當然要負起責任來。


    她這麽推辭,怕是不想連累自己吧?


    大丈夫在世,要敢作敢為,既然想娶她,就不會隻是應付。


    不管她長成什麽樣子,自己都會善待她的。


    刑天認定古若雅這麽說不是不願意嫁給他,而是因為自己的臉長得見不得人。


    他打定了主意,隻是按著自己的想法繼續說道:“姑娘別害怕,我刑天定會一輩子對姑娘好的。”


    說完也不等古若雅答話,轉身大步流星地就走了。


    聽王爺說,這姑娘還有一個母親,看來自己得直接讓人去提親了。


    既然這姑娘在廣元堂坐診,那跟掌櫃的打聽一下就知道她家住在哪兒了。


    刑天隻覺得這麽多天頭一次輕鬆愉悅,他回府拿了卷軸就直奔郊外去見上官玉成。


    其實古若雅出門,暗中是有護衛跟著的,可是他們都認得刑天,刑天還是王爺最信任的人,去見王妃還以為王爺有什麽要緊的事兒要交代呢,誰會想到還有這麽一出?


    刑天一路狂奔快馬加鞭地趕了回去,上官玉成正帶著風影等人觀看死士們的搏擊之術。


    見了刑天風塵仆仆滿頭大汗地趕回來,他接過卷軸就道:“辛苦了。”


    刑天卻一下子單腿跪在了他麵前,磕頭仰臉道:“爺吩咐的事,屬下自當辦好,不辛苦!”


    上官玉成也有些納悶,這個屬下忠心耿耿,平日裏他們都是親如兄弟的,不過是讓他回府一趟,怎麽就行如此的大禮?又不是好幾年沒見麵?


    他溫聲道:“起來吧,不必行禮!”


    刑天哪裏肯起,當即就對著上官玉成神秘兮兮地笑道:“爺,您猜屬下回城遇到誰了?”


    能遇到誰?自然是那些護衛了。


    上官玉成笑得極有耐心:“遇到誰了?”


    刑天用手比劃了一下,激動地一時沒說出話來,半天才道:“屬下,屬下遇見那姑娘了。”他的臉也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羞澀,有些微的紅。


    那姑娘?哪姑娘啊?


    上官玉成這些日子和古若雅比翼雙飛,早就把當初交代給刑天的事兒給忘到腦後了。


    看他興奮成那樣,不由打趣刑天:“你這家夥難不成也榆木疙瘩開了竅了?”


    刑天也咧嘴笑道:“爺,就是上次給屬下治傷的那個姑娘啊?您不是說讓屬下找到她去提親的嗎?屬下今兒終於見到她了。”


    上官玉成這才想起來自己當初說過那麽一檔子事兒,此刻見刑天歡天喜地的樣子,他不由後悔地一拍自己的後腦勺:你說自己當初好端端地說這些閑話做什麽?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這家夥歡天喜地回來,說是碰見了一個姑娘,他還以為他終於開竅了呢,誰知道看上的卻是自家王妃?


    還是他當初說好讓這家夥去提親的,這家夥現在已經準備這麽幹了,他反倒不知道該如何辦了?


    哎,都怪自己當時腦子糊塗了,以為那姑娘嫁不出去了,想讓刑天擔起責任來!


    那姑娘嫁不出去他操得哪門子閑心啊?嫁不出去不是正好,這不就做了他的王妃了?


    見刑天跪在地上一臉的誠懇,想要讓主子答應,他就好找官媒上門提親去。


    上官玉成頓時氣得牙根疼,這該死的家夥,竟然打起他的女人的主意來了。他的女人,想都別想!


    他雙目赤紅地盯著刑天,仿佛要在他身上盯出一個洞一樣,半天,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就待在這兒吧,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進城!”


    說完還恨不得踢他一腳,卻咬牙忍住了,轉身就走!


    不行,他得趕緊回去,問問他家王妃到底有沒有受驚?


    刑天一聽見主子那話就懵了,這是怎麽了?先前不好好好的說是讓他找到那姑娘就提親的嗎?如今他找到人了,怎麽爺反而氣哼哼地就不讓他進城了呢?


    他從地上爬起來,一頭霧水地望著上官玉成離去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


    看著正在上馬的風影,他滿臉的羨慕,這小子,先前可是沒有自己在主子麵前得臉啊,自打自己沒有找到那姑娘,之後主子就讓這小子天天跟在身邊了,他則成了不能回城的人了。


    真是奇怪得要命!


    風影坐在馬上得意地朝刑天招手:“嗨,我說榆木疙瘩,在這別院裏好好想幾天就明白了。”


    說完,雙腿一夾馬肚,疾馳而去。


    刑天朝那背影“呸”了一聲,憤憤地罵道:“臭小子,賣什麽關子!這還叫兄弟嗎?”


    上官玉成緊趕慢趕隻用了大半個時辰就進了城,還沒回府就來到了廣元堂。


    古若雅正忙著教二妮一些護理知識,就聽門口一聲馬嘶,一個月白身影利落地跳下了馬,三兩步就進了門。


    抬頭看時,原來是他!


    古若雅忙起身迎著,笑道:“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上官玉成虎著臉,徑直大喇喇地坐在了剛才古若雅坐的位子上,不滿地說道:“這還早啊?再晚一步可就出大事兒了。”


    二妮見他坐了,早就退到了牆角跟兒上了。


    上官玉成見古若雅還站著,就拉她坐在了二妮的位子上。


    古若雅還以為他說得是什麽嚴重的事兒呢,忙問道:“出什麽大事兒了?和廣元堂有關嗎?”


    不然,他巴巴地跑到這兒說這些做什麽?總不會是特意來接她的吧?


    望望外頭那匹正低頭飲水的棕紅高頭大馬,她心裏不由暗笑:前世裏那些高富帥接送女友都開著寶馬,如今自己也享受到這樣的待遇了,倒是真真正正地嫁了個高富帥,隻是此寶馬非彼寶馬啊。


    見她有些出神,上官玉成不由扳過她的臉,還要伸手攬過她時,被古若雅一巴掌給拍掉了,“也不看看這是哪兒,就胡來?”


    聽著她這亦嬌亦嗔的話,感受著她亦怒亦喜的風情,上官玉成一腔的憤懣頓時煙消雲散了。


    他定了定神,端坐在那兒問道:“今兒,刑天可是來過?都和你,說了些什麽?”


    原來那個黑衣人叫刑天啊,古若雅想到,今兒這人可真是怪啊,他可是上官玉成的屬下,就算是感恩也不必這樣啊。


    他怎麽敢啊?


    一想到那樣憨厚的人竟然說出以身相許的話來,古若雅就憋不住笑了,直笑得她直不起腰來。


    上官玉成見自家王妃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隻顧在那兒笑個沒完,不由急了,大手一把就攬過她,讓她窩在了自己的懷裏。


    二妮看得不由愣了眼,媽呀,這王爺大庭廣眾之下就把若雅姐給摟在懷裏了?


    她瞪著眼看得起勁,卻被李德生順手一個暴栗給拉到了後院去了。


    大堂裏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他們夫妻二人。


    古若雅正笑得歡實,猛然被這家夥給緊緊地抱在懷裏,倒是嚇了一跳。


    一想到這是在廣元堂,她頓時臉紅脖子粗,見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知道大家都避嫌去了,她更是氣得要命!


    這廝,還要不要臉啊?人家定是都看到了才走光光的!


    無奈上官玉成緊緊地箍著她不放,雙眸緊緊地盯著她的,像是一頭要吃人的老虎般問道:“說,那家夥到底說了些什麽?”


    古若雅倒不怕他,隻是她最怕癢,這可是上官玉成這幾日才發現的秘密,萬一她不說,這家夥來搔癢的話,可就麻煩了。


    她忙一五一十地把刑天跟她說的話都告訴了上官玉成。


    本以為他聽完會勃然大怒的,卻不防他竟然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


    這倒讓古若雅納悶了。


    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別的男人表白,而且還說什麽以身相許,要叫人來提親,難道他不生氣不憤怒嗎?


    這真是超乎所料了。


    上官玉成一想到刑天那榆木疙瘩隻知道練功夫訓練軍隊的性子,竟然也能說出這樣悶騷的話來,也不知道他跟誰學的。不會是風影那家夥吧?


    風影可是個八麵玲瓏的家夥,什麽都懂!


    回頭自己可得好好問問才成!


    古若雅倒被上官玉成給笑傻了,這人,聽見別的男人要對自己老婆以身相許很高興嗎?他這麽快就厭倦自己了?


    她雙眸噴出火來,伸手就在他結實的大腿上擰了一把,狠狠地威脅著:“你笑什麽?”


    上官玉成吃痛住了笑,卻覺得滿心裏快樂,忙答道:“沒笑什麽,這家夥也太出人意料了。還好,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女人了,誰都搶不去!”


    “那可不一定喲!”古若雅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自信的樣子,“是你的女人又如何?說不定我還是很有桃花運的!”


    話音剛落,上官玉成就狠狠地吻了上去,讓她剩下的話都咽到了肚子裏。


    “唔!”他的熱情讓她有些受不了,卻又擺脫不開他,隻好任由他瘋狂地攫取著。


    半天,上官玉成才放開她,兩個人都大口地喘氣兒。


    “那這件事兒,到底該怎麽辦?”古若雅平息了自己的氣息,才問道。


    “我下令不讓那家夥進城了。”上官玉成吃幹抹淨之後,心滿意足地說道。


    “啊?這也太殘忍了吧?竟然不讓他進城?”潛意識裏,古若雅覺得這樣的法子有點兒卑鄙。


    人家還不知道自己是泰王妃,才會這樣的吧?那告訴他不就得了?


    她哪裏知道當初上官玉成對刑天說了什麽話啊?刑天不過是遵照主子的命令辦事兒的,這會子反倒成了他的過錯了?


    “怎麽?你還替他喊冤?是不是想等著他上門提親啊?”上官玉成不樂意地又要親下去。


    嚇得古若雅忙連聲求饒:“不敢了,不敢了。你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反正和她無關,她隻管做好她的事兒就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醫妃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天一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天一嘯並收藏醫妃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