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沈三爺竟娶了個好媳婦……你沒看到,白天沈三奶奶一句‘死而魂不與妾夢相接’頓時哭聲一片……”餘光一直偷偷覷著楊子騫的神色,透過煢煢的燈火,瞧見他似在側耳傾聽,隨風立時來了勁,“您沒見到真是遺憾,沈三奶奶一篇悲悲戚戚的祭文悼完,滿場沉寂,連那些先前還嗤笑她未婚有孕的人都跟著落了淚,尤其蘇道先生,那樣清高的一個人,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主動上前和沈三奶奶寒暄,還有省都指揮使司的那個傅大人……”


    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竟被自己給毀了!


    胸口莫名地一陣窒息,楊子騫驀然轉過身。


    隨風沒堤防,差點撞到他懷裏,慌忙刹住腳抬頭望去。


    花白的燈火下,楊子騫嚴峻的目光有些凜冽,透著幾份寒意。


    “大……大爺……”隨風連聲音都有些發抖,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傅大人和蘇先生都沒有住沈府。”他急促道。


    一轉身,楊子騫又繼續朝前走去。


    隨風怔了怔,正要邁步,一道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身去德音存,我不如他!”聲音裏有種說不清的歎息,“若今天傅大人和蘇先生果真住進沈府,這次糧食之爭,我怕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是這樣嗎?


    那傅萬年不就是你親自用計給調走的嗎!


    馳風困惑地眨眨眼。


    他能真真地感覺到,剛剛他家大爺絕不是因為這個暴怒變色。


    那是一種困獸似的,突然被人踩了痛覺的暴躁。


    小心翼翼地舉著燈籠,隨風偷偷睨著楊子騫的側臉,再不敢胡亂接話。


    來到山下上了馬車,主仆一路沉寂,回到客棧。


    楊善堂正等在客棧門口。


    遠遠瞧見楊子騫的馬車停下,他幾步迎上去。


    “柳河商會已被大爺離間的快成一盤散沙了,大爺要不……”


    楊子騫擺手打斷他,“進屋說!”


    隨風不知從哪拿出一頂鬥笠。給楊子騫戴上,幾人沿著幽暗的走廊匆匆進了客棧。


    “……方大爺已經辭去了柳河商會的差事,方老爺也和韓會長鬧僵了,大爺的妙計。果然厲害!”坐定後,楊善堂立即就把柳河的形勢說了,他話題一轉, 興致勃勃地看著楊子騫:


    “……我們要不要把方家的田產買下來?”


    在漫天謠言的遮掩下,方家打算賣房子賣地搬家走人早已經不再是秘密。


    可身為方家女兒的趙青卻一無所知!


    此刻的麗景閣一片靜謐。


    回廊裏高高吊著的罩了白紗的八角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


    巧蘭、冬梅等幾個小丫鬟安靜地圍著門口的火盆做針線。


    “……今兒一從塋地回來。大奶奶屋裏丫鬟就換了水粉色比甲,我們什麽時候也能出孝期就好了。”冬梅看著手裏繡了一半的深藍色緞麵鞋幫發呆,“好歹能領些好看的繡線,繡些荷包、帕子、汗巾,打些好看的花絡子了。”送人也不寒酸。


    “就是,也不知這黑漆不溜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用牙咬著針拽出厚硬的鞋底,秋菊也跟著歎了口氣,“我前兒奉了春蘭姐姐吩咐去賬房問月利,特意給孫媽媽送了一雙鞋,布料是三奶奶做夾襖剩的。老太太賞的上好的潞綢,結果孫媽媽當眾就揚著大聲嚷嚷,這樣的鞋,我們家已經收到三雙了,黑不溜秋的,還當寶了!”一節一節地使勁抽著長線,“我當時恨不能有個地縫鑽進去!”


    三奶奶要守斬衰三年,可這並不是說他們這三年就不能動顏色,記得當初老太爺去世,大太太院裏人就用大紅的花線幫她娘家繡椅墊。打絡子。


    大紅的顏色又不是自己用,繡了送人怕什麽?


    就是看他們好欺負,針線房才以孝期為名不給花線罷了,巧蘭心裏歎了口氣。


    “你去問月利。沒說什麽時候發?”不想讓趙青聽到這種話傷神,她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說是還要再等些日子。”秋菊忽然停下來,“你們猜,我今天遇到什麽了?”


    “遇到什麽?”眾人俱抬起頭。


    “今兒去蒲柳園,在路上遇到段景全家的,她竟拉了我問。我們院想不想重新入份子,說她能幫著在大奶奶跟前給說說話!”


    “真的?!”


    冬梅幾人差點跳起來。


    巧蘭更是震驚無比。


    “她真這麽說?”當初的艾菊還是蘇媽媽的幹女兒呢,那麵都不鬆口!


    “千真萬確!”秋菊目光亮晶晶的。


    “沒有大奶奶放話,給段景全家的十個膽,她也不敢和秋菊說這樣的話!”香彤笑道,“看來三奶奶這段日子的心思沒白花。”


    老太太的態度一變,這些人就都開始巴結了!


    大家都跟著笑。


    低迷的氣氛一掃而空。


    秋菊看向巧蘭,“姐姐就幫大家問問三奶奶,趁這機會我們也重新集……”


    “三奶奶在嗎?”正說著,一道悅耳的聲音驀然響起。


    眾人一激靈,紛紛抬起頭。


    不知什麽,畫梅正帶了個小丫鬟挑著燈籠站在門口。


    “畫梅姐姐來了!”巧蘭香彤忙放下針線站起來。


    其他人也跟著站起來。


    “大家說什麽呢,這麽熱鬧。”畫梅笑著問道。


    “正說笑話呢。”巧蘭含糊道,“三奶奶正在和春蘭姐姐練字呢,姐姐快進來!”親自上前扶了畫梅往裏走,一邊朝秋菊遞了個眼色。


    秋菊一溜煙進了屋。


    正教春蘭用特製的炭筆在白絹上默謄今天來參加沈懷瑜百日祭典人名的趙青聽了畫梅的話,竟莫名地一陣失措。


    “……珍珠潭地契也沒在老太太那裏?”一向沉穩的聲音都有些顫。


    “幾天前大太太就求到了老太太跟前,說中州福威鏢局的裘老爺已答應借銀子給我們,但要用珍珠潭地契抵押。”畫梅說道,“還說如今聖旨已經定了潭西的糧草由傅大人籌調,而在親家老爺的幫助下,柳河一帶的種糧大戶也早就承諾把糧食賣給我們,如今萬事具備,隻差現銀……隻要能借到這筆銀子,西征大軍的供糧權非沈家莫屬!”神色鄭重看著趙青,“這事兒關係到沈家的生死存亡,還望三奶奶以大局為重。”


    果然是有人指名道姓地要珍珠潭地契!


    早就猜到了,可當真從畫梅嘴裏證實,趙青心還是忍不住一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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