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江家別墅。


    江莊難得坐在電視機前看娛樂新聞。


    新聞裏,記者舉著話筒對著鬱知意在提問,江莊看著,忍不住評價了一句:“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位小霍總已經結婚的消息,沒想到,現在這一爆出來,已經登記了,真是出人意料。”


    說完,江莊轉頭看蘇清,“阿清,這不是你不喜歡的那個女演員麽?”


    蘇清臉色不太好,聞言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江莊沒注意到妻子的異樣,說,“這不是昨晚剛剛拿了獎的那個女演員麽,聽說還是什麽最佳女主角,按說演技應該挺好,你怎麽不喜歡,你以前不是挺喜歡看電視劇的麽?”


    蘇清轉回頭,“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看眼緣而已。”她轉移了話題,“你今天怎麽關注其這些娛樂新聞了?”


    “唉,這不是想要跟霍氏那邊搭上線麽,霍氏在國內,資金龐大雄厚,但近來一直連不上線。”提起這個,江莊也有些煩惱。


    回國之後,江氏雖然也在慢慢恢複,但是合作夥伴都是一些小蝦小將,合作帶來的成效根本不大,像霍氏這樣的企業,不僅資金雄厚,國內國外的商業渠道也是無可比擬的,倘若能牽上線,那收益,不知能有多好。


    蘇清想了想,試探著說,“老公,是這樣,我後麵幫你想了想,其實,我們也未必非霍氏不可。”


    “嗯?怎麽說?”江莊轉頭問,視線已經從電視上轉回來。


    蘇清說,“霍氏雖然是資金雄厚,在國內的實力雖說也無人可比,但你想想,畢竟霍氏不是專門做藥業的,底下這方麵的人才可能也不夠,我覺得,與其計劃跟霍氏合作,不如找別的,你看呢?比如,陸家,陸家就是專門做醫藥方麵的。”


    江莊搖了搖頭,“我們企業跟別的專門做藥業的不一樣,涉及的商業運轉更多,跟陸家這種專門的做會更難辦,而且,陸家上頭對接的比較複雜,對我們規避風險不好,我不是跟你說過,霍氏現在正在啟動一個項目,他們打算為偏遠山區建立醫藥所,這可是一筆巨大的商機。”


    江莊說到這裏,眼睛發亮,“偏遠山區,每一個地區,每一個鄉鎮,建立一個醫藥所,那藥物的流通量絕對是巨額的,如果在霍氏啟動這個項目之前,能和他們搭上線,阿清,江氏未來不可估量啊。”


    蘇清見著江莊這般激動的模樣,張了張嘴,卻無法再說下去了。


    江莊一心想跟霍氏合作,但其實站在她這個局外人的角度來說,卻覺得機會渺茫,霍氏越是強大,可能就會越看不上江家。


    江家剛剛回國,之前在澳洲還出過一點事故,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霍氏倘若真的要合作,江氏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兩夫妻正說著,江老太太從樓上下來,看到兩人還在看電視,不由得皺了皺眉,話卻是對蘇清說的,“小寶才剛剛睡下,你怎麽在這裏?”


    蘇清站起來,“媽……”


    江老太太瞥了一眼電視,“兒子兒子不哄睡覺,倒是關心起明星的八卦。”


    “媽,我沒有,我跟江莊在討論公司的事情。”蘇清無力辯解,要親自哄孫子睡覺的是江老太太,現在說她不哄孩子睡覺的也是她。


    “公司沒有你也不會倒下。”


    眼見著江老太太又要為難蘇清,江莊趕緊道,“媽,您得了,好端端地,怎麽又說阿清。”


    “我……”


    “行了行了,小寶才剛剛睡下,等下又吵醒小寶。”江莊不耐地說了一句。


    江老太太這才閉嘴。


    小寶這幾天才從醫院出來,回家住,看到孫子因為治療而瘦了一圈,她心疼得很。


    “那個骨髓配型的事情,有沒有著落啊,小寶什麽時候才能動手術啊?”


    提起這個,江莊更加煩惱,“骨髓配型哪有這麽簡單啊,就連我和阿清都不能給小寶做,更何況要在人海茫茫之中,找到一個合適配型的,還身體健康並且願意捐獻的。”


    江老太太一噎,頓時也說不出話來了。


    氣氛突然沉悶了下來,蘇清隻好開口安慰:“媽,您也先別著急,這還有時間,總能找到配型的。”


    江老太太瞪了她一眼,“小寶是我孫子,我能不著急嗎,你怎麽當媽的,這種話都說得出來,小寶治療,不疼麽?你忍心麽?”


    蘇清被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江老太太看蘇清就來氣,當下什麽也不說,起身回房去了。


    蘇清看著江老太太離開,不禁委屈淚下。


    江莊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將人攬入懷裏,“好了好了,媽也是太著急了。”


    蘇清覺得委屈,“我是小寶的媽媽,小寶生病了有誰比我更著急,媽怎麽能這麽說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辛苦了,媽的脾氣就是那樣,你別聽進心裏去。”


    “嗯……”


    同樣的夜晚,有人歡喜有人愁,鬱知意和霍紀寒的公開,帶起的連鎖反應,在不同的人身上,便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黎欣盤膝坐在沙發上看手機,今天網上都是鬱知意和霍紀寒的新聞。


    她拿著手機在刷新頁麵,料想,這些新聞,可能這兩三天,都會持續在網絡上發酵,不會消失得這麽快。


    她以為,鬱知意和霍紀寒隻是戀人,沒想到,已經不知不覺地結婚了。


    在和霍紀寒為數不多的見麵中,黎欣對那個人的印象,一直處於對方是那種比厲澤深還要深沉難以捉摸的印象上,但此刻翻閱霍紀寒的微博,卻看到一個看起來冷漠而難以接近的男人,麵對一個女人最真實的樣子。


    說實話,黎欣有些羨慕鬱知意,當然,她並不否認,這些羨慕裏,也夾雜了一些嫉妒。


    她演戲天賦高,可能別人冥思苦想也不知道應該要怎麽表現的動作和神態,怎麽將心理和情感的變化層次表現在動作與神情之中,需要經過長久的思考與練習才能琢磨出來,但是,鬱知意就像天生比別人天賦高一樣,能輕易地領會那些東西並將它們演繹出來。


    她在劇組裏,已經不少次聽到一些閱曆比較老的演員們提及鬱知意的時候,滿滿讚賞的語氣,說她多麽有靈氣,假以時日,必定又是演藝界的一個傳奇與經典。


    這樣的女孩,真是天生的幸運。


    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蒸蒸日上的事業,如果說人生如戲,鬱知意的戲,一定是最圓滿的那一場。


    黎欣笑著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她深知,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有人住在萬丈高樓,有人蝸居橋底地洞,有人汲汲一生,都在追逐某個目標,而有人,一出生就落地在終點處,不用付出血與汗的拚搏。人與人之間,本來就不一樣,若有人天賦異稟,自然也有人平凡庸碌,與其幽怨歎氣自己不如別人,不如實際一點,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她雖不如鬱知意那麽有天賦,但演員這個職業,賺的本來就是經驗和資曆,她懂得自己的發展方向。


    她是嫉妒鬱知意,但比起嫉妒,欣賞和羨慕更多。


    每個人,在人生的階段,都需要尋找一個目標以確立自己的方向,對於現階段的黎欣而言,鬱知意是她的目標,想起昨晚對方站在金燕獎的頒獎舞台上落落大方的場景,黎欣的心裏,就充滿了動力。


    正放下手機,想去廚房接一杯水,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咚”的聲音。


    黎欣猛地轉過頭。


    不是害怕,下意識的想法,是厲澤深來了。


    接著,門打開。


    厲澤深走了進來,臉頰通紅,腳步虛浮。


    他喝酒了。


    黎欣趕緊放下手機和杯子,疾步往門口走去,扶住厲澤深,“厲總。”


    厲澤深看起來心情很不好,一把推開了黎欣,踉踉蹌蹌地往沙發走過去。


    黎欣被他推開,差點撞在旁邊的桌子上。


    她見厲澤深喝過酒,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喝得這麽醉。


    走到沙發邊,厲澤深被絆了一腳,直接倒在了沙發上。


    黎欣慢慢地走過去,明晃晃的燈光下,隻見厲澤深頹然的臉龐,那頹然的模樣,出現在這張英俊的臉龐上,更讓人感到難受。


    或許,也隻是她感到難受而已。


    客廳裏的電視還開著,新聞忽然自動調到了今天上午霍紀寒和鬱知意的記者發布會上。


    電視機來傳來鬱知意的聲音:“他哪裏都好,人很溫柔,脾氣很好,很有責任心,也很可愛……”


    厲澤深醉中忽然抬頭,目光沉沉地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


    映入迷蒙醉眼的,便是鬱知意淺淺一笑,說霍紀寒多麽多麽好,而霍紀寒則轉頭,看她的畫麵。


    厲澤深看著看著,呼吸漸重,怒到極致,順手抄起手邊的遙控器,砸向了電視機。


    “砰”的一聲,遙控器掉落在地上,電視機的畫麵卻並沒有停住。


    黎欣被嚇了一大跳。


    隻見厲澤深忽然站起來,朝著電視機走過去,踹了兩腳,發出怒吼的聲音,“啊!”


    畫麵終於停止,屏幕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是黎欣第一次看到厲澤深發酒瘋,或許,也不是酒瘋,是發脾氣。


    此前的厲澤深深沉難測,卻從沒這樣大起大落地情緒明顯過,這會兒,黎欣心裏也不免有一絲害怕。


    “厲總……”


    “滾!”厲澤深轉回頭,聲音陰沉地朝黎欣怒道。


    黎欣往前的腳步止住,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往前。


    她慢慢往後退,心裏被一股控製不住的情緒堵著,疼得她手心發麻。


    厲澤深今晚,這樣情緒失控,是因為鬱知意和霍紀寒公開了婚訊吧?


    這種時候,她不能說什麽,隻能像很多次這樣的時候,給厲澤深一個獨處的空間。


    她正轉回頭打算離開客廳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麵一聲“咚”的聲音,厲澤深竟然這麽直直倒在了地上。


    黎欣嚇得急忙跑過去,“厲澤深!”


    厲澤深是真的喝醉了,也不知道到底是醉得太厲害,還是剛才發泄了一通,就這麽絆倒在地也起不來。


    黎欣顧不上別的,急忙過去,將厲澤深扶起來。


    可惜,喝醉了的人,身體變得很沉,不是黎欣一個女孩能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的。


    厲澤深醉得很深,黎欣剛把對方的頭抬起來一點,厲澤深一動,上半個身體,便徹底趴在了她的懷裏,黎欣一個力道控製不住,也順著沙發坐在了地毯上,厲澤深剛好落在她的懷裏。


    他是醉得很深了。


    渾然不覺,嘴裏呢喃著什麽。


    黎欣一開始沒有注意聽,直到第二次聽到,才慢慢聽清了。


    男人含糊不清的聲音,低聲說著:


    “一個個……都不記得我了……”


    “不記得我……”


    厲澤深毫無意識地呢喃著,低沉醉酒的聲音裏都是頹喪和落寞。


    就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一樣。


    英俊的臉龐埋在她的懷裏,聲音無助又迷茫,“都不記得我……隻有我記得……”


    “隻有我……記得……”


    聲音漸漸消了下去,而後,再也沒有再呢喃什麽,隻有沉沉的呼吸聲。


    黎欣的手一頓,徹底不敢動了。


    她第一次見到厲澤深徹底醉掉,這樣毫無意識地呢喃著可能對於清醒的他來說,絕對不會讓人知道的秘密。


    徹底喝醉了的厲澤深,跟平日的他不一樣,跟喝酒但是沒有喝醉的樣子也不一樣。


    明晃晃的燈光下,更能讓黎欣看到對方的神色。


    臉龐被熏紅,眼皮徹底閉上,眉頭緊緊皺著,神色卻落寞迷茫,如同受傷的獸類。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厲澤深。


    是誰忘記了他?


    發生了什麽事情?


    其中一個,是不是鬱知意?他們此前,是否有過什麽交集?


    這些,她都不知道,跟在厲澤深身邊兩年,她其實對他仍舊一無所知。


    黎欣抬頭,輕輕摸了摸厲澤深軟軟的頭發。


    懷裏不安分的人,似乎慢慢安靜了下來,黎欣心裏有些不好受,一抹心疼克製不住地升起來,就這麽一動不動地坐在地毯上,讓厲澤深靠在自己的懷裏。


    時間滴滴答答地走過去,牆上的鍾,分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客廳燈火明亮,室內卻靜得落針可聞,直到緩緩的呼吸聲交錯著。


    厲澤深是在淩晨四點鍾醒來的,刺目的光線刺激得他醒來便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猛地站起來,宿醉之後,頭疼欲裂,此刻卻漸漸清醒了過來。


    看到坐在地上的黎欣,眉頭皺著,不是很舒服的樣子,他意識漸漸回籠,眸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他靜靜站了幾秒鍾,而後,就著一身皺巴巴的衣服,離開了別墅。


    門口打開了又關上了,黎欣才慢慢睜開了眼睛,此刻四肢麻木,卻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


    兩天之後,便是新年。


    新年那天,劇組放了一天假,而後再回去拍攝,劇組便轉去宮苑裏。


    天氣晴好的一天,帝京出了太陽,風也沒那麽大了。


    鬱知意盤膝坐在沙發上跟鬱安安打電話,透過房子的落地窗,還能看到花園裏,霍紀寒在指揮工作人員將燒烤架等用具放好。


    是某天兩人一起看劇的時候,劇裏有燒烤的場景,鬱知意隨口說了一句自己也想吃,結果今天霍紀寒就讓人辦好了,在花園裏直接幫她架起了一個燒烤架,昨天晚上熬夜跨年時,他還去搜索了燒烤的攻略,準備今天大顯身手。


    工作人員似乎已經安裝好了,霍紀寒站在烤架前,試試高度,鬱知意收回目光,問鬱安安,“怎麽之前沒有聽說過,合著你過年之後就調來帝京工作的事情,現在才告訴我麽?”


    鬱安安在電話那頭說,“之前我不是還沒有確定麽,一直在申請,也一直在等通知,我以為至少要明年後半年才能解決完這邊的事情,沒想到手續辦得這麽快,不過可能是因為帝京那邊比較缺人,我先前沒有想到會這麽快的。”


    對於鬱安安能來帝京工作,鬱知意還是很高興的,蓉城距離雲城不近,距離帝京也不近,鬱安安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裏,總歸讓人不放心,反正她在帝京,鬱安安來了也好,兩人也還能互相照料一下。


    “有什麽需要我幫你提前安排好的麽,比如住的地方什麽的。”


    “不用,部隊那邊都給我準備好了,我隻要自己過去,順便帶上我們加大寶二寶三寶就行了。”


    鬱知意不由得笑了,鬱安安本就是訓犬師,自己養了三條狗,取了三個很隨便的名字,分別按照領養的順序取名大寶二寶和三寶。


    她終於知道愛斯基這麽隨便的名字是怎麽來的了。


    “也行。”鬱知意點頭。


    “對了,今年過年,我們去帝京的事情,奶奶跟你說了吧?”


    “說了,昨天就打電話來給我了,爸爸五號來帝京,奶奶可能不跟爸爸一起來,到時候你跟奶奶一起過來。”


    “我知道。”鬱安安在電話那頭說,“我明天就回去了,叔叔走了我能照顧奶奶,行吧,那到時候我們帝京見,對了,今天不拍戲?”


    鬱知意笑了,“劇組放假一天,我們準備在家裏燒烤。”


    “嘖!”鬱安安在電話那頭調侃地笑了一聲,“鬱知意,不聲不響,無聲無息就把自己嫁出去了,看到到時候去了帝京,看怎麽收拾你。”


    鬱知意笑了,“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行了,不跟你說了。”


    掛了電話之後,鬱知意輕歎了一口氣。


    奶奶和爸爸一起來帝京,這無疑是讓她心情愉快的事情,但是,她卻不免想到媽媽,蘇清現在就在帝京,而奶奶因為蘇清的離開,心裏一直有氣,帝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其實有點擔心,兩人會見麵,如果見麵了,事情勢必會變得很棘手。


    但細想,蘇清都不願意自己出現在她的麵前,想必她也不會主動出現在奶奶的麵前,況且奶奶倘若來了帝京,活動範圍必定也不大,應該沒什麽問題。


    想到這裏,鬱知意心中不免升起幾分落寞。


    沒法不承認,蘇清依舊能影響她,讓她心情高低起伏,她自己也控製不住,但現在,已經不勉強了,夏清心說得對,人的心力就這麽多,倘若分給過去一部分,拿什麽交給現在的人,她又該拿什麽交給霍紀寒?


    霍紀寒給了她一顆完整的心靈,她也想把全部的一切,都交給霍紀寒。


    此時,再抬頭,看著窗外。


    工作人員架好了燒烤架,也升起了火,食材也準備好了,雖然太陽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溫暖的,霍紀寒還是讓人準備了一把寬大的遮陽傘。


    此刻他正站在烤架前,手上拿著兩竄什麽東西在燒烤。


    動作不是很熟練,來來回回翻了幾遍,前麵的桌子上放了一台小筆電,鬱知意猜想,現在可能正在播放“如何烤出好吃的烤肉”之類的視頻,因為霍紀寒一邊忙著翻烤手上的東西,一邊忙著看視頻,然後手忙腳亂地拿起桌邊的調料瓶子,可能撒上孜然或者胡椒粉之類的東西。


    鬱知意看著看著,忽然笑了。


    因為想起蘇清而煩悶失落的心情一掃而光。


    她看到霍紀寒將烤好的東西送到了站在旁邊眼巴巴等著的愛斯基的嘴邊,難得對愛斯基露出了笑臉。


    斯基斯這傻狗,什麽也不懂就湊上去吃掉竹簽上的東西,結果剛入口,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汪汪汪地叫個不停,嘴裏的東西也掉在了地上,像是受了什麽巨大的刺激一樣,一竄就跑走了,還打翻了一個盤子。


    霍紀寒眼睜睜地看著愛斯基跑走,低頭看手上的竹簽上,還吊著的一片肉,神色非常不愉快。


    鬱知意看著看著,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可遏製。


    透過落地窗,霍紀寒從外麵看進來,剛好看到鬱知意笑彎了腰的樣子,當下便氣呼呼地將手裏的烤串扔進了垃圾桶,大步進門,將笑彎腰的鬱知意抱住,語氣挫敗,“知知,不許笑我!”


    “不笑不笑,我沒笑啊。”鬱知意努力忍著笑,但仍克製不住嘴角上揚。


    愛斯基太可憐了。


    “不許笑!不許嫌棄我!”


    霍紀寒像隻黏人的巨型犬一樣,一個勁往鬱知意脖間蹭,黏著她。


    “我沒有啊……哈哈哈……”鬱知意一開口說話,就不可避免地帶上了笑意,連忙閉嘴。


    說著沒有的話,可又忍著明顯已經忍不住的笑意。


    霍二少覺得自尊心受了很大的打擊,惡狠狠地堵住她的笑聲。


    五分鍾之後,鬱知意在花園裏,教霍紀寒怎麽烤肉,“要這樣放,等焦黃一點呢,就放上調料,還要記得刷油,放鹽,那個生蠔要烤熟了,不然吃了會拉肚子。”


    霍紀寒認真地聽,按照鬱知意教的方法在烤兩竄雞柳。


    鬱知意率先烤完了,將烤串遞到霍紀寒的嘴邊,“嚐嚐。”


    霍紀寒依言吃了一口,眸中光亮,“好吃!”


    不知什麽時候跑回來的愛斯基眼巴巴地站在鬱知意的身邊,尾巴一掃一掃地看著鬱知意。


    鬱知意本想將剩下的一半交給愛斯基,結果霍紀寒一手抓過去,全部吞進了嘴裏,“我的,不能給它!”


    鬱知意:“……”


    霍紀寒將手上的東西遞給愛斯基,愛斯基一竄,又嚇得跑遠了。


    “知知你看!”霍二少不滿了,這可是他根據知知說的,烤出來的食物,這蠢狗竟然敢拒做試驗品?


    “我吃我吃……”鬱知意從霍紀寒手裏接過烤串,霍紀寒還來不及阻止,鬱知意已經吃進了嘴裏,細嚼慢咽之後,吞下,肯定地讚賞道,“嗯,好吃!”


    “真的?”霍紀寒有些不太確定,畢竟自己的手藝在那裏,他雖然智商高,但廚藝這方麵,實在鍛煉不出來,像專門跟他作對一樣。


    至今,他還無法做出第九道不一樣的粥,他已經在擔心,知知會不會吃膩。


    “真的!”鬱知意瞧見霍紀寒眸中的光亮,再一口,將烤串上剩下的最後一塊肉吞進了嘴裏,然後拿起桌上的果汁不動聲色地喝了幾口,“等下我再教你怎麽烤其他的,再教你怎麽放調料。”


    “好。”霍紀寒心情愉悅,將手上的另一竄肉放進了自己嘴裏。


    “唉……”鬱知意還來不及阻止,霍紀寒已經吃進去了。


    而後,整張臉都皺了起來,太鹹了!


    他立刻吐了出來,鬱知意趕忙拿起桌上果汁給霍紀寒,滿臉愧疚。


    霍紀寒這才鬱悶地看著鬱知意,眼裏的光亮都消失了,“知知……”


    鬱知意抱抱對方,“沒關係啊,第一次嘛,等下多練習幾次,就好了,這次就是鹽和胡椒撒多了,下次放少一點,就好了,你看,烤熟了是不是?”


    烤熟了……


    霍二少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被安慰到。


    莫語在門外使勁地摁門鈴,對著林木掩映處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翻了個小白眼,青天白日的,不是說要燒烤麽,這在玩什麽?


    她手上可還拿著兩盒東西呢。


    鬱知意聽到門鈴聲,轉回頭,“一定是小語來了,我去開門。”


    霍紀寒瞥了撇嘴,拉住鬱知意的手,拿起手邊的遙控器按了一下,大門就打開。


    莫語拎著東西進來,自從在微博上知曉霍紀寒的本性之後。莫語對他的畏懼之心就直衝急下,已經少得可憐,進門之後就愉快地打了個招呼,“hello,我來啦,給你們帶了蛋糕哦,我早上起來親自做的呢。”


    鬱知意走上去接過,“難得呀。”


    “這不是你愛吃嗎,順便祝福你們公開喜訊。”莫語笑眯眯地,對霍紀寒拱手,“恭喜小霍總賀喜小霍總,祝你跟知意百年好合。”


    這句話深得霍紀寒心,看到莫語的那點不快心情,也消散了不少,揚了揚眉,雖沒說什麽,但是已經表示認可莫語這個不速之客的存在了。


    莫語左右看了看,“愛斯基呢,我幹兒子呢?”


    鬱知意笑了笑,“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莫語拎起一塊小蛋糕,“我去找它咯?想念我幹兒子!”


    鬱知意:“愛斯基什麽時候成了你幹兒子了?”


    莫語樂嗬著,“我喜歡它唄……”說罷拿著蛋糕一溜煙跑了,還不忘提醒鬱知意:“留著幾塊生蠔給我,我回來自己烤,唉我幫你們烤也行,我技術全世界第一!”


    鬱知意笑著看她跑去找愛斯基,無奈搖了搖頭。


    莫語的技術,確實是沒話說的,連她都是跟莫語學的。


    燒烤嘛,兩個人肯定吃不了多少,烤幾分鍾,就撐了,樂趣也就沒有多少了,鬱知意本來還想邀請譚曉一起來,結果譚曉已經提前跟白皓宇出去玩了,就剩下莫語這吃貨說什麽也一定要來。


    其實也挺好的。


    其實鬱知意不知道的是,霍紀寒並不太喜歡做這些事情,更遑論讓別人來打擾自己和鬱知意的二人世界,但他跟夏清心聊過,知道了更多的關於鬱知意可能自己都記得跟夏清心說過的事情。


    比如,燒烤這種活動。


    小時候,學校組織活動秋遊、野餐,別人都有父母帶著,但是,他的知知沒有。


    類似於這種與父母一起參與合作的經曆,就成了小時候的她心裏最盼望的事情,即便成年之後,漸漸淡去,但那種心情還在。


    夏清心說,可以適當的補償一些。


    人的執念,有時候,也是可以消解的,得看,那個人是誰。


    霍紀寒並不認同這樣的話,因為對他而言,執念就是執念,他對知知的執念,任何人都消解不了,但是如果夏清心覺得這樣對知知有用,他願意去嚐試。


    他自己本來就不是個良善的人,他不陽光,他本就長在黑暗裏,他不純粹不幹淨,本來就在肮髒中成長起來。別人說他是惡魔,他確實是。


    但如果知知需要陽光,需要快樂,他就能為她提供一切,她所需要的。


    為了她,接納她喜歡的一切。


    轉頭看到身邊的女孩,唇邊笑意淺淺,明顯的心情愉悅,長發輕挽,鬢邊幾縷碎發掉落下來,霍紀寒的眸光,漸漸變得溫和。


    鬱知意烤好了一片生蠔,夾在碗裏,抬頭看了看霍紀寒,“看我做什麽。”


    霍紀寒低頭,臉龐埋在鬱知意的肩頭,“知知,我愛你。”


    情不自禁,想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都跟你說,我愛你。


    鬱知意一愣,抬手將霍紀寒腦袋抬起來,快速地在對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在霍紀寒即將湊過來的時候,將生蠔肉放到他的嘴邊,笑眼彎彎,“特意給你烤的,第一個。”


    霍紀寒笑了笑,低頭吃進了嘴裏。


    陸邵珩剛回去拒絕了老爺子說的一門莫名其妙的相親要求,就開車回家了。


    人老了,想當年老爺子可是殺伐果斷,現在竟然操心起後背的婚姻大事,真是……不可思議!他爸媽都不催呢,老爺子催什麽?


    放假了,難得放鬆,他一般會回別墅這邊,開車路過霍紀寒家別墅,不經意轉個頭,從柵欄看過去,林木掩映間,竟然還有幾分熱鬧。


    哦,不,不是熱鬧,是有人公然在花園裏摟摟抱抱。


    陸邵珩難以想象,霍紀寒和鬱知意這夫妻兩那麽膩歪,都不會膩麽?


    愛情這鬼東西,真讓人難以理解。


    陸邵珩揚了揚眉,在霍紀寒家門口停了車子,下車,果然聞到一股香味,勾起了他的饞蟲。


    醫院的飯菜,實在難吃得不行,他都快要吃吐了,但工作一忙,哪能還顧著別的。


    當下立刻去摁了霍紀寒家的門鈴。


    鬱知意聽到聲音,還詫異是誰呢,“誰啊。”


    她正想去看,發現門口已經自動打開了。


    作為霍紀寒的醫生,陸醫生擁有霍紀寒別墅的大門指紋,摁個門鈴隻是想提醒一下裏麵的人如果在做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盡快停止。


    鬱知意見到來人,意外了一下,“陸醫生?”


    陸邵珩笑了笑,“路過你們家,看到你們這……燒烤party?不介意我也來吧?啊,食材真是太齊全了,唉還有這個啊,這我最喜歡吃!”


    鬱知意笑,“當然歡迎啊,陸醫生今天也放假?”


    “難得啊。”陸邵珩走過去,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襯衫已經挽起一半,躍躍欲試,“一年到頭也就這幾天假了,當醫生可辛苦了,唉這還有蛋糕啊,你們訂的?”


    “是我朋友帶來的,她自己做的。”鬱知意笑著說。


    陸邵珩隨意拿起一個拆開,點心樣子精美,看起來非常可口,整天看著白大褂,手術服的人,他對這種顏色亮麗,造型精美的東西其實也有很大的興趣,“看起來不錯,我吃了?”


    鬱知意點頭,示意陸邵珩隨意,而霍紀寒自他進門之後,全程沒有搭理人,但也並沒有拒絕陸邵珩的出現。


    熱鬧就熱鬧,雖然蠻不喜歡陸邵珩這家夥,但知知喜歡人多一點,就勉強讓對方出現吧。


    “做得還不錯。”陸邵珩拿了一個在嘴裏吃,再次讚賞道,“手藝不錯啊,一點也不比我吃過的那些差!”他走過去看正在烤肉的霍紀寒,揚了揚眉,調侃道:“喲,二少也開始洗手作羹湯了?哦,不我忘了,你早就開始學做粥了。”


    陸邵珩說著,就樂了,這當然是在微博上看到的。


    霍紀寒瞥了一眼對方,伸手將一竄烤肉遞給陸邵珩。


    陸邵珩深感意外,揚了揚眉,“受寵若驚啊。”


    他接過來,放進了嘴裏,當下臉便皺成了疙瘩,呸呸呸幾口吐了出來,氣急敗壞,全無風度,“霍紀寒,你謀殺啊!”


    鬱知意憋著笑,默默給陸邵珩遞上一杯白開水。


    霍紀寒輕哼了一聲。


    陸邵珩害怕被趕出去,當下也不敢發作,喝了一杯白開水漱口之後,重新拿起蛋糕潤口。


    嫌棄了看了一眼霍紀寒烤肉的方式,陸醫生差點強迫症發作,“你竟然放人來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


    霍紀寒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你不也不請自來?”


    陸邵珩樂了,“我可不是第一個來的啊。”


    “那是我助理,你應該見過的。”鬱知意說。


    陸邵珩想起來,“哦,就是那個長的圓圓的小姑娘,上次你生病來這裏看你,來一次哭一次的那個?”


    圓圓的小姑娘……?


    鬱知意默默看了對方一眼,如果莫語聽到了,會拿到殺人的吧,她要不要先把切肉的刀收起來,“她叫莫語。”


    正說著,莫語牽著愛斯基過來,“知意,生蠔給我留幾個!”


    一抬頭,發現花園裏已經多了一個人,多出來的那個人,正是那位跟她有搶飯之仇的陸醫生!


    而此刻,陸邵珩正在吃她給愛斯基精心準備的小蛋糕。


    陸邵珩笑了,“果然是她啊。”還友好地對莫語打了個招呼,“你好啊,小姑娘。”


    莫語帶著愛斯基走過來,看著陸邵珩將手上的蛋糕吃得隻剩下最後一口,覺得心裏的鬱氣已經散了不少。


    看著陸邵珩將手裏的蛋糕吃得一口不剩了,她才蹲下來,摸了摸愛斯基的腦袋,“抱歉啊愛斯基,給你做的狗糧蛋糕被吃了一個。”


    陸邵珩一愣,看著手上的蛋糕盤,臉色像便秘一樣,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狗糧蛋糕?”


    莫語站起來,神色無辜,語氣惋惜,“是啊,專門準備的呢,我磨了一早上的狗糧呢,本來想給愛斯基一個驚喜的,我就做了兩個口味,這是太可惜了,不過,陸醫生,你覺得味道怎麽樣?”


    陸邵珩臉色難看地衝進了霍紀寒家,直奔洗手間而去。


    莫語看著對方的模樣,蹲在地上,笑得樂不可支。


    鬱知意無奈,“騙人很好玩麽?”


    莫語輕哼一聲,“誰叫他搶了我早餐!此仇不報非女子!不過這位陸醫生也太好騙了吧哈哈哈哈……”


    鬱知意:“……”


    接下來,鬱知意才算真的見識到了陸邵珩是多麽地“不務正業”,吃了一個狗糧蛋糕之後,就徹底跟莫語扛上了,莫語反正也是個能鬧騰的,一來一往,花園裏反而變得熱鬧了起來。


    陸邵珩的燒烤技術竟然也不錯,沒一會兒兩人就霸占了燒烤架,趕走了隻會做黑暗料理的霍紀寒和,鬱知意發而落得清閑了,靠在躺椅上吃現成烤好的。


    鬱知意吃了一隻陸邵珩烤的生蠔,讚歎道,“沒想到陸醫生不僅醫術好,廚藝跟小語也有得一拚。”


    霍紀寒聞言,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鬱知意。


    然後,默默地站起


    來。


    鬱知意叫住人,“你去哪?”


    霍紀寒頓了頓,“去哪拿東西。”


    五分鍾之後,霍紀寒從房裏出來,手上拿了一個托盤,裏麵放了一個水果拚盤,沉默著放在鬱知意的麵前。


    鬱知意眨了眨眼,而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霍紀寒怎麽那麽可愛!


    霍紀寒重新坐下,冷冷掃了一眼陸邵珩,“知知,我有比他更厲害的。”


    “嗯!”鬱知意心滿意足地將一顆草莓放進嘴裏,對霍紀寒說,“你比別人厲害的地方可多了,才沒有人能比得上你呢。”


    霍紀寒果然欣喜於鬱知意的話,湊過去,親了她一口。


    然後鄭重地教育人:“燒烤對皮膚不好,對胃口不好,油濺起來會傷手,知知,以後要少做,如果你喜歡吃,我們可以讓別人做,不自己動手。”


    鬱知意忍著笑答應下來。


    莫語站在烤架前,手裏拿著一竄雞翅,往鬱知意和霍紀寒那邊看了一眼,嘴裏嘀咕,“又被虐了。”


    唇槍舌劍,互相報仇之後,兩人已經平靜了下來,陸邵珩笑著說,“霍紀寒這人吧,就是個老悶騷,還愛吃醋的醋壇子,別說人的,估計連家裏公蚊子的醋都吃,你跟在鬱知意身邊工作,以後啊有的受。”


    莫語驚了,“陸醫生,你跟小霍總關係很好,竟敢這麽說他?”


    陸邵珩笑了,“我還敢往他身上動刀呢。”


    莫語縮了縮脖子,“做醫生就是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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