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林小橋忙於摘收地裏的西紅柿,二十多畝的西紅柿,若是全都摘收上來,怎麽著也都是有上萬斤的。
林小橋先是摘了十斤的西紅柿,拎著去了趟雲來酒樓,拜見了周掌櫃,雖然她知道雲來酒樓雖大,但也是一次要不了這麽多的西紅柿的。
對於這些西紅柿的銷路,林小橋也已經另做了打算,不過,林小橋心裏明白,他們一家子的發家是靠著雲來酒樓,才能夠發起來的,這幾年來雖說自家越來越富裕了,不過卻總是沒有忘記這一點的。
因此,逢年過節什麽的,即使林小橋一家子不在鎮上,也會讓路叔按時送節禮過來,不管禮輕禮重,終歸是一份心意。
所以,有了好東西,林小橋還是第一個想到,拿來雲來酒樓給周掌櫃過過目,嚐嚐鮮,若是能夠談成生意最好,若是談不成生意,林小橋也覺得沒什麽。
不過,這東西新鮮,現在在市場上還不多見,林小橋相信以周掌櫃的眼光,應該看得出來這西紅柿的價值,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肯定是會下訂單的。
果然,等到林小橋離開酒樓的時候,懷裏已經揣了一張契書,周掌櫃下的訂單並不大,一天隻要五十斤的西紅柿。
原本是隻要二十斤的,後來林小橋給他說了,好些個西紅柿的菜方子,也親自做了幾道菜式,周掌櫃一一嚐過之後,便將二十斤的訂貨量提到了五十斤,而且這回的菜方子,林小橋並沒有算什麽價錢賣給他,而是贈送的。
周掌櫃承了這麽大的情,占了這樣的便宜,心裏也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因此,在西紅柿的價錢方麵,便主動提了價,把林小橋原先定的五十文錢一斤,提到了七十文錢一斤。
因為,西紅柿容易保存,隻要將摘下的西紅柿,放到地窖或是冰窖裏頭保存,是不容易變質變壞的,所以,林小橋便跟周掌櫃,約定了每十天送一次貨來。
其實,林小橋原本並沒想著要周掌櫃提價,她贈送那些菜方子,隻是看在以前周掌櫃確實,幫了他們家不少忙的份上,想把這人情慢慢的還了,反正他們家現在,也不缺這賣菜方的百十兩銀子了。
不過周掌櫃如此客氣,林小橋也就沒有多做推托,畢竟這做生意的,也真不至於傻到,有銀子賺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外推。
往雲來酒樓走了一趟,解決了一部分的貨量,剩下的還要留給自家的竹筒飯鋪子,另外又摘了一茬送到省城去。
這樣算下來,也就沒剩多少了,林小橋便讓路叔去,打聽了幾個鎮上的菜販,這些人多是做蔬菜批發生意的,林小橋找他們是為了把西紅柿,推廣出去,。
林家現在在安平鎮,已經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家了,因此,幾個菜販商聽到風聲,便紛紛登門拜訪來了。
林小橋挑中了其中的兩個菜販商,與他們談妥了生意,答應每天提供五十斤的西紅柿,價錢也不便宜,依然按著她原先定下的價錢出的,五十文錢一斤。
原先,菜販商覺得這價錢忒貴,都有些退縮,不過後來林小橋告訴他們,這西紅柿已經銷到雲來酒樓去了。
兩個菜販商得了這個消息,心裏頭便盤算開了,這雲來酒樓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去吃得起飯的,去那裏吃飯的,多數都是些富貴之人。
這些有錢人那裏會,在乎這些百八十文的錢財啊,隻要這西紅柿在雲來酒樓推廣好了,有了名氣,還愁它沒有銷路嗎?
像他們這樣的菜販商,不光是是做蔬菜的批發,同時也是安平鎮上,多數大戶人家的蔬菜供應商。
隻要那些老爺太太吃得好,就不愁這西紅柿銷不出去,到時候五十文一斤的西紅柿,他們是完全可以提到八十文,甚至是更高的價錢的,不管怎麽說,這東西算是個稀罕新鮮的玩意兒。
那些大戶人家的主子,最喜歡的,便是花錢吃個稀罕,這一點,他們做了這麽多的菜販商,也是夠清楚的了。
因此,兩個菜販商私下盤算了一番之後,便爽快的答應了林小橋給出的價錢,雙方簽訂了契書,這生意便是談成了。
前後也隻是用了三天的時間,林小橋便搞定了一切,雖說勞累一些,不過她心裏頭卻是很有成就感的,而且在林小橋的計劃裏,今年的小打小鬧隻是一個開始,都是為了明後年做準備的。
林小橋計劃,從明年開始大量的種植西紅柿,在近幾年之內,把西紅柿徹徹底底的推廣出去,至少要能夠在南邊的這一片,城鎮普及開來。
林小橋談好了生意,便回了自家的院子,一路上想著自己的規劃,她的心情便尤為的愉快。
林小橋先去了李氏的屋裏,與她說了會兒話,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打算先洗個澡換身衣裳再說,這出去了一會兒的功夫,身上就出了許多的汗,黏著衣裳很不舒服。
洗完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林小橋頓覺清爽了許多,待在屋裏也是無聊,想了想便去了陳學文的屋裏,可是,這家夥卻是不在,似乎一早便出去了。
自從陳學文回來之後,也就到家的第二天好好的歇了歇,陪她說了會兒話,之後便是天天出去應酬吃飯,每天都要到晚上才能歸來,若是回來的時辰還算早,陳學文也會過來看看她,跟她說上三兩句話。
林小橋每次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便會羅裏吧嗦的說他一通,雖說這古代的酒度數都不怎麽高,但也架不住天天喝啊。
而且,據說喝酒也是會成癮的,所以,不管是為了他的身子著想,還是別的原因,林小橋總是不希望自己,將來嫁給一個‘酒鬼’男人的。
而每當她瞪著眼睛數落他時,陳學文卻是懶懶地倚靠在椅子上坐著,嘴角含笑的聽著這小丫頭的囉嗦,也不吭一聲,每每這時,林小橋都覺得自己頗為無奈。
既然沒找著陳學文,林小橋便抬腳往鄭寡婦的屋裏走去,打算去蹭點茶水喝喝,她雖然不懂喝茶,卻很喜歡鄭寡婦泡的花茶,不僅聞著香,喝下去還很甘甜甘甜的。
人未至聲先到,林小橋才走到鄭寡婦的屋子外麵,便大聲的說道:“鄭嬸,我來看你來了。”
鄭寡婦原是在看書的,屋子裏安安靜靜的,聽到這聲兒,便笑了起來,待到林小橋走進屋裏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放下手裏的書本,眼神看著門口。
林小橋徑直走過來,隨意的坐在鄭寡婦的身邊,笑著說道:“鄭嬸,在幹嘛呢?”
見著屋裏還有一人,正坐在榻前繡荷包,林小橋出於禮貌,便也脆生生的打了個招呼:“胡媽媽好。”
這胡媽媽一早便看到林小橋了,直到林小橋走進屋裏,她也沒有站起身來,請個安道個福什麽的。
此時,林小橋主動打了招呼,胡媽媽才應付著站了起來,半蹲個身子,說道:“二小姐好。”
而且,那眼神裏頭的挑剔,是掩都掩不住的,鄭寡婦輕輕地皺著眉頭,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心裏不免有些埋怨,胡媽媽不懂規矩,再怎麽說,她現在也是住在林府,對於主人家,總是要知些禮數才是啊。
不過,林小橋卻不甚在意這些,她從來就沒有拿這位胡媽媽,當過下人,而且就算是自家的下人丫鬟什麽的,林小橋也從沒與她們講過什麽規矩,多數都是當朋友姐妹相處著。
“鄭嬸,我想喝你泡的花茶了,還有沒有剩的啊?”林小橋也沒注意鄭寡婦的神色,隻是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
鄭寡婦最是喜歡林小橋對她撒嬌的模樣了,完全一副小女兒姿態,便摟著她的肩膀笑著說道:“嬸子這裏旁的沒有,這茶水卻是有的,想喝什麽茶啊?嬸子現在來給你泡。”
“不用,鄭嬸這裏有什麽,我就喝什麽,而且我不喜歡喝熱的。”林小橋嬉笑著回道。
“在那幾上,那茶還是我早上泡的呢,現在應該是已經涼了,我原還想著要把它倒掉的。這茶泡得久了,就失去它原有的味道了!不過,既然你想喝涼的,那嬸子就不給你重新泡了啊,反正你這丫頭,也不是個懂茶的。”鄭寡婦語氣親昵的說道。
林小橋聽了這話,便自行去倒了杯茶水,一咕嚕的喝了下去,然後端著幾上的涼糕,湊到鄭寡婦的身邊來。
“你這丫頭,說你不懂喝茶,你還真就應了這句話,茶水是要慢慢的喝來品著的,哪有像你這樣灌得啊。”鄭寡婦語氣柔柔的說著,話裏卻並沒有帶著責備的意思。
林小橋不以為然,摟著鄭寡婦的腰,倚在她的身上,她喜歡鄭寡婦身上的味道,一股清幽的香味,聞著特別的舒心,而且,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鄭寡婦的身上卻是清清涼涼的,靠著她一點兒暑氣都感覺不到。
“反正慢慢的品著,也是要喝到肚子裏,像我這樣大口大口的灌著,最終也是喝到肚子裏,還不如像我那樣呢,省事兒啊!”林小橋一出口,便將她的歪理說了出來。
鄭寡婦喜歡林小橋對她的這種依賴,這樣的親密舉止動作,她們娘兩也不是頭一回如此的親密了,不知道為什麽,鄭寡婦總覺得,懷裏的這小丫頭雖然並不是她的親閨女,但是兩人之間的親密,卻是十分的自然。
或許這既是各人的緣分吧,鄭寡婦見到林小橋的第一眼,當時就生出了一股親近之心,更何況,後來這丫頭又跟自己的兒子訂了親,想著這丫頭將來就是自己的兒媳婦,鄭寡婦便越發的真心的把林小橋,當做自己閨女疼著的。
鄭寡婦拿起碟子裏的一塊糕點,喂給林小橋吃,嘴上笑著說道:“你這丫頭說歪理,都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林小橋舒舒服服的享受著,鄭寡婦的‘服侍’,直到將那一碟子糕點吃了大半,才肯離去。
“鄭嬸,待會兒別忘了過來聽故事啊,我在娘的屋裏等著你哦。”林小橋臨走之前,還特意轉過身囑咐了一句。
鄭寡婦笑意吟吟的應聲道:“好,知道了,你先去吧,身子待會兒就過去了。”
瞧著小丫頭離開了,鄭寡婦便把眼神移到了,正認真的做著針線活的胡媽媽身上,方才林小橋在這兒的時候,胡媽媽從頭至尾,除了那句‘二小姐好’之外,是一聲都沒吭。
其實,對於胡媽媽的心思,鄭寡婦也是能夠猜透幾分的,畢竟胡媽媽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定是看不上林家這小門小戶的人家了。
除此之外,鄭寡婦心裏清楚,這胡媽媽此番行為,估摸著也是在為自己的兒子‘抱不平’呢。
鄭寡婦眼神轉了幾轉,就在思量著,該如何開口跟胡媽媽談談,今天是對著小橋這丫頭沒禮數,小橋那孩子本來性子就大大咧咧的,也不怎麽在意這些,但是日後若是,她也對著林家的其他人,這副態度的話,那就不好了。
可是,胡媽媽是她的奶媽媽,自小把她喂養大的,而且當年離京的時候,若不是胡媽媽裏應外合的幫忙,她也帶不走自己的兒子,何況這些年來,胡媽媽留在陳府也是吃了苦的,鄭寡婦想到這些,又不忍心對其說什麽重話了。
而胡媽媽此時正專心致誌的,繡著手裏的水仙花,也沒有察覺到鄭寡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方才,胡媽媽看著自家夫人,與那小丫頭那樣的親密,心裏其實是很看不慣的,自家夫人是什麽身份,這林府的人又是個什麽身份,當她知道那小丫頭,許給了自家少爺之後。
這胡媽媽的心裏便一直不得勁,總覺得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樣樣都優秀的小少爺,竟然配給了一個鄉下的黃毛小丫頭,她這心裏還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主仆兩個各懷心思,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鄭寡婦先開口喚道:“胡媽媽——”。
“夫人喚老奴是有何事啊?”胡媽媽聽到自家夫人的聲音,便抬起頭來,詢問道。
“媽媽過來陪我坐會兒吧。”鄭寡婦指著自己身旁的地方,笑著對胡媽媽說道。
胡媽媽聽了這話,便放下自己手裏的針線活,起身坐到了鄭寡婦的身邊,不過並沒有挨著她坐下,而是隔了點距離,在這方麵,胡媽媽一直都把分寸把握的很好。
雖然,她知道自己是夫人的奶媽子,但是幾十年來的尊卑觀念深入骨髓,胡媽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自家夫人麵前,親近但卻從不敢隨意。
可是,如今鄭寡婦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深宅大院裏的夫人了,所以,她也已經漸漸的不習慣,不在意那些所謂的規矩,而是慢慢的喜歡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那股子親近感。
不過,胡媽媽如此行為,鄭寡婦瞧著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跟胡媽媽說道:“媽媽,咱們跟林府是姻親,而且,我跟林府的夫人,也是關係甚好的姐妹。”
胡媽媽一聽這話,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呢,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舉止,是已經落到了自家夫人的眼裏了。
“夫人,老奴有些話憋在心裏好幾天了,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胡媽媽腦子轉了好幾圈,才開口如此說道。
鄭寡婦知道胡媽媽接下來會說些什麽,所以也並不攔著她,今兒個她本就是想好好的,跟胡媽媽談談的,於是,她便笑著說道:“胡媽媽,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你是我的奶媽媽,我一直都是把你,當做母親一樣的對待的。咱們母女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胡媽媽聽了這話,心裏也越發的高興,不管這話說出來,是真心還是哄她的,她聽著都覺得心裏熨帖,因此,這膽子也就更大了些,說道:“夫人,老奴覺著,少爺定的這親事,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啊?”
“媽媽這話從何講起?”鄭寡婦心裏對於胡媽媽的想法是門兒清,但她還是想聽著胡媽媽親口說出來。
胡媽媽把自己接下來想說的話,在心裏轉了幾圈,確定沒什麽不妥了,才開口說道:“先不說這門第的差距,少爺今年都已經十七了,可是那林家的小姐才十二歲的年紀,要是等到她及笄,咱們少爺都已經到了二十了。這一般的人家,男子到了十五歲就可以成親了,但是咱們少爺卻為了等個小丫頭,要生生的等上好幾年。”
說到這裏,胡媽媽瞅了瞅自家夫人的臉色,見她並沒有什麽不滿,便接著說道:“咱家少爺不管是才學樣貌,樣樣都是出挑的,何必要委屈了自己,等著一個小丫頭呢?更何況,這林府的門第,也就是那樣,老奴在這裏待了幾天,說句實話,還真的是有些看不慣的。主子下人,都沒什麽規矩,夫人怎麽會給少爺,定下這樣一門親事的呢?”
胡媽媽說完這些,看著自家夫人抿著嘴並不說話的樣子,以為夫人是在為難什麽,於是,她便把自己心裏的猜想說了出來:“夫人,老奴知道當年,你和少爺兩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鄉下生活,或許這林府的人是關照了夫人不少,老奴心裏頭也是存著感激的。可是這也沒必要,拿少爺的親事來作為補償啊。反正,現在少爺中了探花郎,以後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對於林家的人,少爺隻要稍稍的幫扶一下就可以了,沒必要用自己的終身大事,來還人家的恩情。夫人若是覺得,自己住在別人家裏,不好意思開口,咱們可以搬出去住啊,現在有老奴作伴,夫人也無需再孤單害怕了。”
鄭寡婦聽著這些,嘴角的笑意也沒有了,心裏也是深深的歎了口氣,胡媽媽壓根就不了解林家的人,很多事情也都不知曉,還真不知該從哪裏,與她說起,因此,她良久才開口說道:“媽媽,是學文自己選擇的,我們母子都喜歡林家的那丫頭,所以才會決定定下親事的,並不是媽媽想的那樣。”
“夫人還不了解咱們少爺嗎?最是寬和仁義的,定是見著這林家人待夫人不錯,所以才會選擇與他家的女兒,定下親事的。可是,夫人,少爺一時沒想通,您怎麽就沒攔著些呢?為今之計,也就隻有一個辦法了。”胡媽媽說道。
鄭寡婦截斷了胡媽媽的話,正色道:“媽媽,退親的事,是不可能的,學文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我也是真心喜歡那丫頭的,媽媽不要再想岔了。”
胡媽媽聽了這話,想著方才自家夫人與林家那小丫頭親密的樣子,一時間心裏也是十分的複雜。
鄭寡婦看著胡媽媽,低著頭不說話的樣子,知道她心裏肯定還是沒有轉過彎來,隻能繼續慢慢的開導,畢竟都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平日裏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若是任由胡媽媽心裏的偏見存在著,說不準哪天就起了衝突了。
因此,鄭寡婦便說道:“媽媽,那孩子確實是個好的,若不是,我也不會結這門親了。學文是我的兒子,我是不會害他的,兩個小人兒都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也一直都很好,相信他們將來一定是會幸福的。而且,林家的人也都是好人,他們一家子都是老實厚道的,我這些年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住在鄉下,學文又常常不在家,若不是他們一家人,我的日子不曉得要有多清苦。”
“老奴知道夫人的苦,老奴就隻恨自己無能,不能日日陪在夫人的身邊。”胡媽媽有些哽咽的說道。
鄭寡婦聽了這話,也有些動容,便挪著自己的身子,與胡媽媽坐近了一些,摟著胡媽媽的胳膊說道:“好在有林府的一家人,是他們給了我們母子溫暖和親情。雖說,我日日都是住在別人的家裏,但是在這個府上,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把我當成個外人。所以,這幾年來,我的日子過得也很舒心。我也知道,媽媽是在為咱們母子抱不平,覺得在這親事上,是學文受了委屈。但事實卻並非如此,他們兩個彼此都是有感情的,媽媽難道沒瞧見,每次學文跟那丫頭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的嗎?小兩口在一起,有什麽比感情更重要的呢?而且,媽媽也看出來了吧,我是真心拿那丫頭,當自己閨女疼的,那丫頭也是真心,拿我當長輩敬愛的。學文常常不在身邊的時候,都是這丫頭陪在我身邊說話解悶,也是將我當成親娘來孝順的。”
胡媽媽默默的聽著自家夫人說著,過了片刻,才說道:“老奴知道,林家小姐是個好的,但是,現在少爺是探花,又要在京城做官,若是讓旁人知道,咱家少爺跟個鄉下丫頭訂了親,那是會被人家笑話的。”
“林府現在也是在安平鎮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麽就是鄉下丫頭呢?更何況,隻要他們感情好,何必要在意那些外人的說辭呢?我已經問過學文了,他並不在意那些。”鄭寡婦笑著說道。
胡媽媽心裏頭有些著急,雖然自家夫人將林府說的那麽好,但是她就是覺得,林府那丫頭配不上自家的少爺。
“夫人,少爺現在還年輕著呢,又是在鄉下長大的,接觸的姑娘都是那些鄉下丫頭,自然是覺得,那林府的小姐是個好的了。可是,現下少爺是要去京城做官的,京城那麽多的大家閨秀,都是林府的小姐沒法比的。以咱們少爺的條件,肯定是能夠在京城挑個真正的大家閨秀的,到時候不僅可以幫著少爺打理好內院,說不定少爺還能收到嶽家的提拔,如此對少爺的前程,也才能有所幫助啊。”胡媽媽情急之下,便把自己心裏所想,全部都說了出來。
鄭寡婦聽了這些,眼神複雜的看了胡媽媽一眼,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說了,這種深入骨子裏的門第觀念,她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給她擰過來了。
鄭寡婦隻能寄希望於,在之後相處的日子裏,胡媽媽能夠慢慢的發現林家的好,從而改變自己的觀念。
但是,有些話還是必須要提醒了一下的,於是,鄭寡婦歎了口氣,說道:“胡媽媽,不管你心裏接不接受林府的人,我想說的是,咱們畢竟住在人家府上,你能不能盡到自己該盡的禮數?還有,至於學文的親事,我也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希望胡媽媽,能夠像對待我們母子一樣,好好的對待小橋那孩子,別總是對她抱著一種敵意。今兒個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了,雖然那孩子性子大大咧咧的不知道計較,但是若有一天,她察覺到了,你不是讓我難做嗎?”
胡媽媽聽了這番話,心裏是定然不服氣的,她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答應了:“知道了,夫人,老奴是不會讓你跟少爺為難的。”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是胡媽媽的心裏,卻在盤算著,以後該怎樣勸說夫人,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林小橋先是摘了十斤的西紅柿,拎著去了趟雲來酒樓,拜見了周掌櫃,雖然她知道雲來酒樓雖大,但也是一次要不了這麽多的西紅柿的。
對於這些西紅柿的銷路,林小橋也已經另做了打算,不過,林小橋心裏明白,他們一家子的發家是靠著雲來酒樓,才能夠發起來的,這幾年來雖說自家越來越富裕了,不過卻總是沒有忘記這一點的。
因此,逢年過節什麽的,即使林小橋一家子不在鎮上,也會讓路叔按時送節禮過來,不管禮輕禮重,終歸是一份心意。
所以,有了好東西,林小橋還是第一個想到,拿來雲來酒樓給周掌櫃過過目,嚐嚐鮮,若是能夠談成生意最好,若是談不成生意,林小橋也覺得沒什麽。
不過,這東西新鮮,現在在市場上還不多見,林小橋相信以周掌櫃的眼光,應該看得出來這西紅柿的價值,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他肯定是會下訂單的。
果然,等到林小橋離開酒樓的時候,懷裏已經揣了一張契書,周掌櫃下的訂單並不大,一天隻要五十斤的西紅柿。
原本是隻要二十斤的,後來林小橋給他說了,好些個西紅柿的菜方子,也親自做了幾道菜式,周掌櫃一一嚐過之後,便將二十斤的訂貨量提到了五十斤,而且這回的菜方子,林小橋並沒有算什麽價錢賣給他,而是贈送的。
周掌櫃承了這麽大的情,占了這樣的便宜,心裏也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因此,在西紅柿的價錢方麵,便主動提了價,把林小橋原先定的五十文錢一斤,提到了七十文錢一斤。
因為,西紅柿容易保存,隻要將摘下的西紅柿,放到地窖或是冰窖裏頭保存,是不容易變質變壞的,所以,林小橋便跟周掌櫃,約定了每十天送一次貨來。
其實,林小橋原本並沒想著要周掌櫃提價,她贈送那些菜方子,隻是看在以前周掌櫃確實,幫了他們家不少忙的份上,想把這人情慢慢的還了,反正他們家現在,也不缺這賣菜方的百十兩銀子了。
不過周掌櫃如此客氣,林小橋也就沒有多做推托,畢竟這做生意的,也真不至於傻到,有銀子賺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外推。
往雲來酒樓走了一趟,解決了一部分的貨量,剩下的還要留給自家的竹筒飯鋪子,另外又摘了一茬送到省城去。
這樣算下來,也就沒剩多少了,林小橋便讓路叔去,打聽了幾個鎮上的菜販,這些人多是做蔬菜批發生意的,林小橋找他們是為了把西紅柿,推廣出去,。
林家現在在安平鎮,已經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家了,因此,幾個菜販商聽到風聲,便紛紛登門拜訪來了。
林小橋挑中了其中的兩個菜販商,與他們談妥了生意,答應每天提供五十斤的西紅柿,價錢也不便宜,依然按著她原先定下的價錢出的,五十文錢一斤。
原先,菜販商覺得這價錢忒貴,都有些退縮,不過後來林小橋告訴他們,這西紅柿已經銷到雲來酒樓去了。
兩個菜販商得了這個消息,心裏頭便盤算開了,這雲來酒樓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進去吃得起飯的,去那裏吃飯的,多數都是些富貴之人。
這些有錢人那裏會,在乎這些百八十文的錢財啊,隻要這西紅柿在雲來酒樓推廣好了,有了名氣,還愁它沒有銷路嗎?
像他們這樣的菜販商,不光是是做蔬菜的批發,同時也是安平鎮上,多數大戶人家的蔬菜供應商。
隻要那些老爺太太吃得好,就不愁這西紅柿銷不出去,到時候五十文一斤的西紅柿,他們是完全可以提到八十文,甚至是更高的價錢的,不管怎麽說,這東西算是個稀罕新鮮的玩意兒。
那些大戶人家的主子,最喜歡的,便是花錢吃個稀罕,這一點,他們做了這麽多的菜販商,也是夠清楚的了。
因此,兩個菜販商私下盤算了一番之後,便爽快的答應了林小橋給出的價錢,雙方簽訂了契書,這生意便是談成了。
前後也隻是用了三天的時間,林小橋便搞定了一切,雖說勞累一些,不過她心裏頭卻是很有成就感的,而且在林小橋的計劃裏,今年的小打小鬧隻是一個開始,都是為了明後年做準備的。
林小橋計劃,從明年開始大量的種植西紅柿,在近幾年之內,把西紅柿徹徹底底的推廣出去,至少要能夠在南邊的這一片,城鎮普及開來。
林小橋談好了生意,便回了自家的院子,一路上想著自己的規劃,她的心情便尤為的愉快。
林小橋先去了李氏的屋裏,與她說了會兒話,便回了自己的房間,打算先洗個澡換身衣裳再說,這出去了一會兒的功夫,身上就出了許多的汗,黏著衣裳很不舒服。
洗完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林小橋頓覺清爽了許多,待在屋裏也是無聊,想了想便去了陳學文的屋裏,可是,這家夥卻是不在,似乎一早便出去了。
自從陳學文回來之後,也就到家的第二天好好的歇了歇,陪她說了會兒話,之後便是天天出去應酬吃飯,每天都要到晚上才能歸來,若是回來的時辰還算早,陳學文也會過來看看她,跟她說上三兩句話。
林小橋每次聞到他身上的酒氣,便會羅裏吧嗦的說他一通,雖說這古代的酒度數都不怎麽高,但也架不住天天喝啊。
而且,據說喝酒也是會成癮的,所以,不管是為了他的身子著想,還是別的原因,林小橋總是不希望自己,將來嫁給一個‘酒鬼’男人的。
而每當她瞪著眼睛數落他時,陳學文卻是懶懶地倚靠在椅子上坐著,嘴角含笑的聽著這小丫頭的囉嗦,也不吭一聲,每每這時,林小橋都覺得自己頗為無奈。
既然沒找著陳學文,林小橋便抬腳往鄭寡婦的屋裏走去,打算去蹭點茶水喝喝,她雖然不懂喝茶,卻很喜歡鄭寡婦泡的花茶,不僅聞著香,喝下去還很甘甜甘甜的。
人未至聲先到,林小橋才走到鄭寡婦的屋子外麵,便大聲的說道:“鄭嬸,我來看你來了。”
鄭寡婦原是在看書的,屋子裏安安靜靜的,聽到這聲兒,便笑了起來,待到林小橋走進屋裏的時候,正好看到她放下手裏的書本,眼神看著門口。
林小橋徑直走過來,隨意的坐在鄭寡婦的身邊,笑著說道:“鄭嬸,在幹嘛呢?”
見著屋裏還有一人,正坐在榻前繡荷包,林小橋出於禮貌,便也脆生生的打了個招呼:“胡媽媽好。”
這胡媽媽一早便看到林小橋了,直到林小橋走進屋裏,她也沒有站起身來,請個安道個福什麽的。
此時,林小橋主動打了招呼,胡媽媽才應付著站了起來,半蹲個身子,說道:“二小姐好。”
而且,那眼神裏頭的挑剔,是掩都掩不住的,鄭寡婦輕輕地皺著眉頭,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心裏不免有些埋怨,胡媽媽不懂規矩,再怎麽說,她現在也是住在林府,對於主人家,總是要知些禮數才是啊。
不過,林小橋卻不甚在意這些,她從來就沒有拿這位胡媽媽,當過下人,而且就算是自家的下人丫鬟什麽的,林小橋也從沒與她們講過什麽規矩,多數都是當朋友姐妹相處著。
“鄭嬸,我想喝你泡的花茶了,還有沒有剩的啊?”林小橋也沒注意鄭寡婦的神色,隻是抱著她的胳膊撒嬌道。
鄭寡婦最是喜歡林小橋對她撒嬌的模樣了,完全一副小女兒姿態,便摟著她的肩膀笑著說道:“嬸子這裏旁的沒有,這茶水卻是有的,想喝什麽茶啊?嬸子現在來給你泡。”
“不用,鄭嬸這裏有什麽,我就喝什麽,而且我不喜歡喝熱的。”林小橋嬉笑著回道。
“在那幾上,那茶還是我早上泡的呢,現在應該是已經涼了,我原還想著要把它倒掉的。這茶泡得久了,就失去它原有的味道了!不過,既然你想喝涼的,那嬸子就不給你重新泡了啊,反正你這丫頭,也不是個懂茶的。”鄭寡婦語氣親昵的說道。
林小橋聽了這話,便自行去倒了杯茶水,一咕嚕的喝了下去,然後端著幾上的涼糕,湊到鄭寡婦的身邊來。
“你這丫頭,說你不懂喝茶,你還真就應了這句話,茶水是要慢慢的喝來品著的,哪有像你這樣灌得啊。”鄭寡婦語氣柔柔的說著,話裏卻並沒有帶著責備的意思。
林小橋不以為然,摟著鄭寡婦的腰,倚在她的身上,她喜歡鄭寡婦身上的味道,一股清幽的香味,聞著特別的舒心,而且,在這樣炎熱的天氣裏,鄭寡婦的身上卻是清清涼涼的,靠著她一點兒暑氣都感覺不到。
“反正慢慢的品著,也是要喝到肚子裏,像我這樣大口大口的灌著,最終也是喝到肚子裏,還不如像我那樣呢,省事兒啊!”林小橋一出口,便將她的歪理說了出來。
鄭寡婦喜歡林小橋對她的這種依賴,這樣的親密舉止動作,她們娘兩也不是頭一回如此的親密了,不知道為什麽,鄭寡婦總覺得,懷裏的這小丫頭雖然並不是她的親閨女,但是兩人之間的親密,卻是十分的自然。
或許這既是各人的緣分吧,鄭寡婦見到林小橋的第一眼,當時就生出了一股親近之心,更何況,後來這丫頭又跟自己的兒子訂了親,想著這丫頭將來就是自己的兒媳婦,鄭寡婦便越發的真心的把林小橋,當做自己閨女疼著的。
鄭寡婦拿起碟子裏的一塊糕點,喂給林小橋吃,嘴上笑著說道:“你這丫頭說歪理,都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林小橋舒舒服服的享受著,鄭寡婦的‘服侍’,直到將那一碟子糕點吃了大半,才肯離去。
“鄭嬸,待會兒別忘了過來聽故事啊,我在娘的屋裏等著你哦。”林小橋臨走之前,還特意轉過身囑咐了一句。
鄭寡婦笑意吟吟的應聲道:“好,知道了,你先去吧,身子待會兒就過去了。”
瞧著小丫頭離開了,鄭寡婦便把眼神移到了,正認真的做著針線活的胡媽媽身上,方才林小橋在這兒的時候,胡媽媽從頭至尾,除了那句‘二小姐好’之外,是一聲都沒吭。
其實,對於胡媽媽的心思,鄭寡婦也是能夠猜透幾分的,畢竟胡媽媽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定是看不上林家這小門小戶的人家了。
除此之外,鄭寡婦心裏清楚,這胡媽媽此番行為,估摸著也是在為自己的兒子‘抱不平’呢。
鄭寡婦眼神轉了幾轉,就在思量著,該如何開口跟胡媽媽談談,今天是對著小橋這丫頭沒禮數,小橋那孩子本來性子就大大咧咧的,也不怎麽在意這些,但是日後若是,她也對著林家的其他人,這副態度的話,那就不好了。
可是,胡媽媽是她的奶媽媽,自小把她喂養大的,而且當年離京的時候,若不是胡媽媽裏應外合的幫忙,她也帶不走自己的兒子,何況這些年來,胡媽媽留在陳府也是吃了苦的,鄭寡婦想到這些,又不忍心對其說什麽重話了。
而胡媽媽此時正專心致誌的,繡著手裏的水仙花,也沒有察覺到鄭寡婦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方才,胡媽媽看著自家夫人,與那小丫頭那樣的親密,心裏其實是很看不慣的,自家夫人是什麽身份,這林府的人又是個什麽身份,當她知道那小丫頭,許給了自家少爺之後。
這胡媽媽的心裏便一直不得勁,總覺得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樣樣都優秀的小少爺,竟然配給了一個鄉下的黃毛小丫頭,她這心裏還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主仆兩個各懷心思,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鄭寡婦先開口喚道:“胡媽媽——”。
“夫人喚老奴是有何事啊?”胡媽媽聽到自家夫人的聲音,便抬起頭來,詢問道。
“媽媽過來陪我坐會兒吧。”鄭寡婦指著自己身旁的地方,笑著對胡媽媽說道。
胡媽媽聽了這話,便放下自己手裏的針線活,起身坐到了鄭寡婦的身邊,不過並沒有挨著她坐下,而是隔了點距離,在這方麵,胡媽媽一直都把分寸把握的很好。
雖然,她知道自己是夫人的奶媽子,但是幾十年來的尊卑觀念深入骨髓,胡媽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在自家夫人麵前,親近但卻從不敢隨意。
可是,如今鄭寡婦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深宅大院裏的夫人了,所以,她也已經漸漸的不習慣,不在意那些所謂的規矩,而是慢慢的喜歡這種,人與人之間的那股子親近感。
不過,胡媽媽如此行為,鄭寡婦瞧著也沒有多說什麽,而是跟胡媽媽說道:“媽媽,咱們跟林府是姻親,而且,我跟林府的夫人,也是關係甚好的姐妹。”
胡媽媽一聽這話,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呢,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一番舉止,是已經落到了自家夫人的眼裏了。
“夫人,老奴有些話憋在心裏好幾天了,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胡媽媽腦子轉了好幾圈,才開口如此說道。
鄭寡婦知道胡媽媽接下來會說些什麽,所以也並不攔著她,今兒個她本就是想好好的,跟胡媽媽談談的,於是,她便笑著說道:“胡媽媽,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吧,你是我的奶媽媽,我一直都是把你,當做母親一樣的對待的。咱們母女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胡媽媽聽了這話,心裏也越發的高興,不管這話說出來,是真心還是哄她的,她聽著都覺得心裏熨帖,因此,這膽子也就更大了些,說道:“夫人,老奴覺著,少爺定的這親事,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啊?”
“媽媽這話從何講起?”鄭寡婦心裏對於胡媽媽的想法是門兒清,但她還是想聽著胡媽媽親口說出來。
胡媽媽把自己接下來想說的話,在心裏轉了幾圈,確定沒什麽不妥了,才開口說道:“先不說這門第的差距,少爺今年都已經十七了,可是那林家的小姐才十二歲的年紀,要是等到她及笄,咱們少爺都已經到了二十了。這一般的人家,男子到了十五歲就可以成親了,但是咱們少爺卻為了等個小丫頭,要生生的等上好幾年。”
說到這裏,胡媽媽瞅了瞅自家夫人的臉色,見她並沒有什麽不滿,便接著說道:“咱家少爺不管是才學樣貌,樣樣都是出挑的,何必要委屈了自己,等著一個小丫頭呢?更何況,這林府的門第,也就是那樣,老奴在這裏待了幾天,說句實話,還真的是有些看不慣的。主子下人,都沒什麽規矩,夫人怎麽會給少爺,定下這樣一門親事的呢?”
胡媽媽說完這些,看著自家夫人抿著嘴並不說話的樣子,以為夫人是在為難什麽,於是,她便把自己心裏的猜想說了出來:“夫人,老奴知道當年,你和少爺兩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鄉下生活,或許這林府的人是關照了夫人不少,老奴心裏頭也是存著感激的。可是這也沒必要,拿少爺的親事來作為補償啊。反正,現在少爺中了探花郎,以後的前途肯定是不可限量的,對於林家的人,少爺隻要稍稍的幫扶一下就可以了,沒必要用自己的終身大事,來還人家的恩情。夫人若是覺得,自己住在別人家裏,不好意思開口,咱們可以搬出去住啊,現在有老奴作伴,夫人也無需再孤單害怕了。”
鄭寡婦聽著這些,嘴角的笑意也沒有了,心裏也是深深的歎了口氣,胡媽媽壓根就不了解林家的人,很多事情也都不知曉,還真不知該從哪裏,與她說起,因此,她良久才開口說道:“媽媽,是學文自己選擇的,我們母子都喜歡林家的那丫頭,所以才會決定定下親事的,並不是媽媽想的那樣。”
“夫人還不了解咱們少爺嗎?最是寬和仁義的,定是見著這林家人待夫人不錯,所以才會選擇與他家的女兒,定下親事的。可是,夫人,少爺一時沒想通,您怎麽就沒攔著些呢?為今之計,也就隻有一個辦法了。”胡媽媽說道。
鄭寡婦截斷了胡媽媽的話,正色道:“媽媽,退親的事,是不可能的,學文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我也是真心喜歡那丫頭的,媽媽不要再想岔了。”
胡媽媽聽了這話,想著方才自家夫人與林家那小丫頭親密的樣子,一時間心裏也是十分的複雜。
鄭寡婦看著胡媽媽,低著頭不說話的樣子,知道她心裏肯定還是沒有轉過彎來,隻能繼續慢慢的開導,畢竟都是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平日裏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若是任由胡媽媽心裏的偏見存在著,說不準哪天就起了衝突了。
因此,鄭寡婦便說道:“媽媽,那孩子確實是個好的,若不是,我也不會結這門親了。學文是我的兒子,我是不會害他的,兩個小人兒都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也一直都很好,相信他們將來一定是會幸福的。而且,林家的人也都是好人,他們一家子都是老實厚道的,我這些年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住在鄉下,學文又常常不在家,若不是他們一家人,我的日子不曉得要有多清苦。”
“老奴知道夫人的苦,老奴就隻恨自己無能,不能日日陪在夫人的身邊。”胡媽媽有些哽咽的說道。
鄭寡婦聽了這話,也有些動容,便挪著自己的身子,與胡媽媽坐近了一些,摟著胡媽媽的胳膊說道:“好在有林府的一家人,是他們給了我們母子溫暖和親情。雖說,我日日都是住在別人的家裏,但是在這個府上,從來就沒有一個人把我當成個外人。所以,這幾年來,我的日子過得也很舒心。我也知道,媽媽是在為咱們母子抱不平,覺得在這親事上,是學文受了委屈。但事實卻並非如此,他們兩個彼此都是有感情的,媽媽難道沒瞧見,每次學文跟那丫頭在一起的時候,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的嗎?小兩口在一起,有什麽比感情更重要的呢?而且,媽媽也看出來了吧,我是真心拿那丫頭,當自己閨女疼的,那丫頭也是真心,拿我當長輩敬愛的。學文常常不在身邊的時候,都是這丫頭陪在我身邊說話解悶,也是將我當成親娘來孝順的。”
胡媽媽默默的聽著自家夫人說著,過了片刻,才說道:“老奴知道,林家小姐是個好的,但是,現在少爺是探花,又要在京城做官,若是讓旁人知道,咱家少爺跟個鄉下丫頭訂了親,那是會被人家笑話的。”
“林府現在也是在安平鎮有頭有臉的人家,怎麽就是鄉下丫頭呢?更何況,隻要他們感情好,何必要在意那些外人的說辭呢?我已經問過學文了,他並不在意那些。”鄭寡婦笑著說道。
胡媽媽心裏頭有些著急,雖然自家夫人將林府說的那麽好,但是她就是覺得,林府那丫頭配不上自家的少爺。
“夫人,少爺現在還年輕著呢,又是在鄉下長大的,接觸的姑娘都是那些鄉下丫頭,自然是覺得,那林府的小姐是個好的了。可是,現下少爺是要去京城做官的,京城那麽多的大家閨秀,都是林府的小姐沒法比的。以咱們少爺的條件,肯定是能夠在京城挑個真正的大家閨秀的,到時候不僅可以幫著少爺打理好內院,說不定少爺還能收到嶽家的提拔,如此對少爺的前程,也才能有所幫助啊。”胡媽媽情急之下,便把自己心裏所想,全部都說了出來。
鄭寡婦聽了這些,眼神複雜的看了胡媽媽一眼,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說了,這種深入骨子裏的門第觀念,她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法給她擰過來了。
鄭寡婦隻能寄希望於,在之後相處的日子裏,胡媽媽能夠慢慢的發現林家的好,從而改變自己的觀念。
但是,有些話還是必須要提醒了一下的,於是,鄭寡婦歎了口氣,說道:“胡媽媽,不管你心裏接不接受林府的人,我想說的是,咱們畢竟住在人家府上,你能不能盡到自己該盡的禮數?還有,至於學文的親事,我也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希望胡媽媽,能夠像對待我們母子一樣,好好的對待小橋那孩子,別總是對她抱著一種敵意。今兒個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了,雖然那孩子性子大大咧咧的不知道計較,但是若有一天,她察覺到了,你不是讓我難做嗎?”
胡媽媽聽了這番話,心裏是定然不服氣的,她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答應了:“知道了,夫人,老奴是不會讓你跟少爺為難的。”
嘴上雖然這樣說著,但是胡媽媽的心裏,卻在盤算著,以後該怎樣勸說夫人,把這門親事給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