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道響亮的聲音不期然地響起,讓原本溫馨平靜的帳內空氣頓時冷凝住了。


    挨了一個耳光的岑晟夜驀然呆住,極力地睜大了眼睛,望著他一臉痛心疾首的母親。


    “母妃……你,打我?你,為什麽打我?”岑晟夜震驚之後,臉上布滿了不解和委屈。


    吞吐著問向淚勢洶湧的茹妃。


    經他一問,茹妃更加一臉痛色,望著十幾年未見,一見卻是如此局麵的兒子,痛苦道:“母妃原本沒有資格打你,原本就是我錯在先,對不起你。可是你如今已然做了趙國的王爺,認了岑楚雄這個父親,既知自己的身世,為何不能明辨是非?”


    一時之間,臉色也蒼白了幾分,眼中話中盡是恨鐵不成鋼的痛色。


    一雙含淚的眸子望著岑晟夜,想要把自己心中一切所想盡都吐盡:“你知不知道,我原本與你的生父兩情相悅,約定了生死不離。若非秦兵來犯,你定然是趙國名正言順的皇子。可是你不明青紅皂白,聯合了秦軍來進攻齊國,這無非就是認賊作父!”


    茹妃身子雖柔弱,就連說話聲音也婉轉柔和,隻是這話聽來卻是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就連雲小優都不禁想在心裏為她豎個大拇指,她一直想做英雄,可是這位茹妃娘娘此刻才更像英雄哪!


    岑晟夜臉上顯是不服,積蓄心底多年的怨憤,想要在一朝一夕間散去,的確有些困難。


    “可是,他上官清瑞在多五歲之時就將我趕出皇宮,任我自生自滅。又把您囚在冷宮十餘年,讓您受盡苦楚!這些,難道不是事實?”


    他聲音冷銳,憤恨的眼光直直射向上官清瑞。


    “我的兒呀!你怎生這般糊塗,我說過,是我做錯了事,本應受懲罰。齊帝還算是好的,若是換了其他國君,便是將我們母子一同秘密處死都是可能的!混淆皇室血脈,本是有辱君威的大罪,咱們可以活到今日,應該感謝他才是!可是你卻黑白不分,想要滅他的國,殺他的人……兒呀,不該呀!”


    聲淚俱下,感天動地。


    一席話,聽得雲小優的眼中都跟著溢出了淚。


    她輕撫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撇著一張小嘴,用隻有口形的話對著肚子道:“兒呀!你聽見了麽?不能學你二師伯呀!”


    原本固持己見的岑晟夜聽到此處,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鬆動的跡象。


    微睜著眸子,若有若無的朝上官清瑞看了一眼。


    上官清瑞似有所覺,抬起了一直黯黯低垂的頭,望向他母子二人,意味深長道:“我也有錯啊。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他輕歎一口氣,帶著沉重的悲傷朝岑晟夜看了一眼,複又說道:“我有錯啊。隻可惜如今三國交戰,可憐了所有齊國的百姓,要因著我的過錯要跟著我承受滅國之痛。”


    說完,他便朝著岑晟夜的身後沉然跪去。


    那一刹那,驚了茹妃,驚了雲小優,甚至連岑晟夜眼中都閃過深深的震驚。


    茹妃驚得一下子掩住了口,這才抑製住將要出口的驚呼。


    “隻要夜王能鳴金收兵,免去齊國百姓戰亂之苦,我上官清瑞願卸去齊國皇帝之位,甘願與夜王為仆為役。”


    他抬頭望向岑晟夜,麵色凝重,帶著無與倫比的誠摯。


    岑晟夜的整個身軀不由一震,這個將齊國治理得日益昌盛的國君,這個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帝,有朝一日竟然能跪在自己腳下,聽憑自己處治。


    “夜兒,不要啊!他是個好皇帝,也是個好人,咱們不能這樣啊!”茹妃有些驚怕地扯住了岑晟夜的手,生怕他真的做出什麽對他不利的事。


    可是又看向滿麵決絕的上官清瑞,他犧牲至此,要的就是兩國的和平,若是夜兒不答應他,那就更違了他的一番苦心。


    兩廂看去,她默默垂下眸子,鬆了抓著岑晟夜的手。


    罷了,事到如今,就把決定權交給孩子吧。


    她抬起雙眸,在他一側深深地望著他,深深道:“夜兒。如今你已然長大成人,已有自己分清善惡是非的能力,母妃也不左右你了。如今趙齊兩國的命運,兩國萬千百姓的生死禍福就全然交到你的手上了。茲事體大,你好好考慮,無論結果如何,我在齊國等著你的消息。”


    說罷,她便垂了眸子向著帳外,步履沉凝地走去。


    剛走兩步卻止了步子,轉回了頭,望著正沉沉思考的岑晟夜,緩緩道:“母妃這一生,從沒有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後來入了趙宮,認識了你的生父,原以為可以過上好日子,誰知又遇秦國進犯。我被選為和親的對象,嫁入齊國,在冷宮一呆就是十幾年。我多想,隻有你我母子二人,隱居世外,過上幾年安穩平和的時光。”


    說罷,唇角掛上一抹慘淡虛無的笑,好似在說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岑晟夜乍然抬眸,卻隻看到她轉身離去的背影。


    他弱弱地張了張嘴,終於開口叫道:


    “母妃!”


    城樓之上,憐惜的目光一直遙遙望著趙國的方向,略顯焦慮的神色讓她看起來有那麽幾分的緊張和不安。


    早上天剛亮父皇帶著雲小優和茹妃就出發了,如今已是日到中天,一行人仍舊未見蹤影。


    此行關係到整個國家的命運,也關係到上官清瑞的安危,叫她怎能不急?


    若是岑晟夜全然不理他們的說法,直接困住上官清瑞以報私仇,或者拿來威脅齊國直接投降,那事情隻會比現在還要糟。


    她的身邊,岑晟月從始至終一直伴在她身邊,此時便輕拍了她的肩,在旁安慰道:“惜兒,你放心吧。雖然我與夜王相交不多,但我看得出,他並非不顧大局之人。隻要父皇能解開他的心結,他定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兩國生靈塗炭。”


    “哼!依我對夜小子的了解,那小子倔得跟牛似的,認準的事便是打死都不會更改。我看你們還是別抱什麽,免得到時候哭鼻子!”


    他們二人身後,林有道早就轉了無數的圈,若非他二人背對著他,早就被他晃暈了眼。


    “叔父若非對此事抱著希望,怎麽一直在此陪著我們?”岑晟月望向林有道,眼光瞬時沒了方才麵對憐惜時的耐心與細致,完然一副冷臉。


    林有道不滿地朝他翻了個白眼,口中小聲咕噥道:“這還沒有成親呢,就向著自家媳婦了。你們若成了親,還不把我這個叔父趕得有多遠走多遠。”


    岑晟月冷眼翻翻:“到時候您若是還如現在一般礙眼,定然會將你有多遠趕多遠。”


    麵對某隻重色輕叔的侄子,林有道無聲地朝天翻著白眼,無聲地抗議著。


    這個月小子不說話是不說的,一說起來就能把人噎死。


    這毒舌功夫也不知是遺傳了誰的。


    看著叔侄二人同樣的不依不饒,憐惜終是舒展了眉頭,望著滿腹不滿,卻不敢再開口的林有道,不禁緩緩笑了一笑。


    見她終是露了笑容,岑晟月眼中也跟著升起一抹笑意。


    “惜兒,放心吧。我看人,斷不會錯的。”


    聽得他的話,憐惜卻是瞬間就垂了眸子,轉而又看向趙國的方向。


    “哈哈哈!看吧,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吧!這就是不尊重長輩的報應!”


    林有道冷眼旁觀,卻是一個地道的好看客。


    收到岑晟月無情的冷眼之後,才得意笑著住了口。


    “惜兒。若是兩國不交戰了,你可願意跟我回趙國?或者我跟你一起留在齊國?”岑晟月就是話少之人,麵對對方如此淡漠的態度,卻是無話偏偏找話說。


    這樣笨拙的借口,又讓一旁看熱鬧的林有道止不住地抽了嘴角。


    麵對他遲來的熱情,憐惜卻是淡淡地轉過了頭,眼光淡淡:“我隻是擔心父皇的安危。”


    岑晟月抓住一絲機會便不放過:“有熔王在,不會有事。”


    憐惜淡淡歎氣,卻隻是望著那個方向,不再說一句話。


    雖有三皇兄親自出馬暗中保護,可畢竟是趙國的地盤,強龍難壓地頭蛇,他又有多少勝算?


    依舊眉心緊鎖,依舊目光焦灼。


    岑晟月的眼中也跟著黯淡起來,自從他將她從賀香塵手中救了出來,她便一直刻意躲著自己。


    即便如現在這樣同在一處,卻也是對他淡漠了許多。


    他不知道,她心中究竟在顧慮什麽。


    是怪他救她救得遲了,還是因為劫她之人是他曾經身邊的人?


    這些,他都不得而知,隻能暗暗在心裏猜測。


    但是無論她怎樣對他,他都認定了她。


    “來了!終於來了!”忽然之間,那一雙瑩澈如玉的眸中終於閃出了笑意。


    若是她看得沒錯,出現在沙漠與天際之間的,那便是他們一行人出去時所乘坐的馬車!


    一聽此話,岑晟月和林有道也飛快地奔至了她身邊,一齊朝她看的方向看去。


    “是!就是他們!”林有道頓時樂開了花,看了許多眼之後,他更是控製不住自己,就在憐惜的身邊,提起輕功,便朝城下落去。


    憐惜被晃了一眼,有些心驚地瞧著他安然落地。


    可是他落地之前,那動作卻讓她想到了一個詞――尋短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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