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筌實在想不明白這家人到底怎麽回事?可不管如何,日子總得過下去。


    再一晃,五年過去了。蘇荃已經知道:她現在呆的這的這個地方叫洛國。〔話說中華五千年文明史上有洛國這麽個地方麽?她來的這個地方八成是架空了。其實認真想來的話,早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因為這裏的衣服說唐不唐說漢不漢的,單從衣裝上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而她的父親出身於洛國一個頗有來曆的家族,族長似乎是個什麽侯。隻是父親已經是旁支的旁支的幾代旁支了,所以被安排到雞鳴嶺來做個裏正,轄下照管著十個村子的大小事務。


    官不大,不入流,但是瑣碎事情卻不少,一天到晚忙得不著家。不過家裏的日子過得倒是不錯,雖說屋子破舊了些,可是吃食用度卻是不缺。青菜豆腐雞蛋肉糜天天都有,另外家裏還有包括徐嬤嬤在的一女兩男三個仆人。兩個男仆主要是趕車看門處理外事用的。當蘇筌第一次知道外院還有這麽兩個男仆時,直接笑了出來。她就知道,家裏發生的這些事,便宜爹肯定知道。至於徐嬤嬤則是做飯收拾家做針線什麽也幹。聽說她是徐氏娘家的仆人,失散了後來才相聚的。因無處可去,便還在此地幫忙。


    徐嬤嬤對徐氏似乎十分忠誠,也很能幹。後宅裏的大部分事務都是她一個人做的。可號稱很心疼老家人的徐氏卻每天呆在屋子裏,除了做她和便宜爹的衣衫外,什麽事也不幹。


    蘇荃對此看得直撇嘴,不過她可沒興趣在封建社會講什麽自由平等愛。她不欺負別人就是好的,至於別人找上門來,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而這個人,從在這裏睜眼開始就隻有一個,那就是:朱青漣。


    ———————


    雞鳴村和附近幾個村子不太一樣。不是個宗族大氏主導的村落,村子裏大半的人都是各姓各的。不過因為裏正住在這裏,所以別的村該有的配備,這裏也一樣不缺。比方說:村裏有姓楊的先生,會看點小毛病,也頗認得幾個字。五六十歲了,孤家寡人一個,種不得田開不得犁,常年便以教導村裏孩子讀書認字為務。收點束侑,勉強度日。


    便宜爹事務忙,徐氏又號稱隻會針黹,便陸續把兩個孩子送到了楊先生這裏上課。對於這點,蘇荃倒是蠻喜歡的。她已經到這裏來了,不管是穿越還是投胎,總要活下去才是正道。而讀書認字也是不管什麽年代,都對將來有重大意義的事件。所以,她每天都很規矩的在楊先生這裏上課。雖然讀的書居然是三字經百家姓之類讓她一腦袋天雷的東東,但好歹認識了不少這裏的字。說來其實也是個奇怪事,這裏的啟蒙書籍與她熟悉的那個年代基本一致,可是字體卻是完全不同。為什麽咧?想不通。不過這倒也從另一方麵反證了,她上學認字的必要性。


    而在這一點上,那個一向與她不對付的朱青漣竟然也十分乖順。除了在課堂上用下眼皮打量十幾個同村的孩子外,倒也不怎麽搗蛋。隻是一旦下學之後,就不一定了。


    楊先生家是村南緊邊上,朱家在村東路口,每次上學都要走頗遠的一條路。其實想走近道也不是沒有,隻不過要繞出村子,走外頭村角沿著的小河灘才行。


    雞鳴村外的那條小河,隻有一兩丈寬,兩尺餘深,河水清流見底,偶爾會有幾條小魚經過。作為一個飽受環境汙染之苦的天朝人民,蘇荃很喜歡看這裏清澈的河水。所以,她放學之後,都會喜歡從這裏走。反正這十裏八村都是便宜爹的轄區,料想也沒人敢給她下黑手。


    而今天,才從堂上下來,走到村外。蘇荃就聽到後麵有唦唦的腳步聲,有人跟著她!


    誰呢?


    蘇荃想著想著,隨意散漫的象平常那樣走到了河邊。揀了棵樹枝來,撥著河水玩了一會兒,又拆了手邊幾隻樹葉疊小船。正低頭疊得認真時,猛聽得後麵惡風一起。蘇荃一個斜竄就衝了出去,站定之後抄起手中樹枝就往後方抽去。她雖是個小娃子,可是後頭那人根本沒料


    到她會突然來這麽一下。用的勁大了些,一時收勁不住,腳下一晃就跌進了河裏。朱青漣?


    “救命!”


    “救命呀!”


    河水其實不深,最深處也隻有兩尺,底下又多是石塊,不會溺人。可朱青漣萬沒想到自己會跌進河裏,她又才三尺出頭,雙條腿當時就軟了。站也站不起來,嗆了幾口水後便隻剩下救命的份了。


    蘇荃也不待理她,可到底這小河離村不遠,很快就有人來了。蘇荃也裝模作樣的扮出一副嚇壞了的模樣,在旁邊叫了幾聲救命。村裏人聽說是裏正家二姑娘掉河裏了,呼呼央央來了一大堆。然後叫一個胖婦人把救上來就嚇暈過去的朱青漣背回了家。


    前院裏留著看門的男仆,一瞧見二姑娘溺水了,撒腿就跑去給裏正送信了。腳程快得讓蘇荃幾乎瞠目結舌。至於朱子隆本來已經快回來了,路上碰見家奴報信,更是趕著青驢一鼓勁的就跑了回來。


    這時的朱青漣已經讓洗刷幹淨,換了幹淨衣服躺床上了。薑湯也喝了,樣子看上去還好。隻是仍舊暈暈沉沉的,看上去好不可憐。“怎麽會這個樣子?好好的,怎麽就溺水了?”朱子隆看了女兒後,回頭就陰著臉質問家中二人。


    徐氏垂著頭,期期艾艾的講:“我也不知。送青漣回來的人裏隻說,是她們小姐妹在河邊玩的時候,不慎落水的。”


    切!真是會告狀!蘇荃撇了嘴,不說話。要在往日便宜爹的作派肯定是裝糊塗,可今天,朱子隆卻是陰下臉來:“緋色,過來。”蘇荃讓唬了一跳,訝異的看了一臉便宜爹的臉色,從窗下走了過來。朱子隆看著小女兒,突然抬手,啪的甩了一個重重的耳光。蘇荃當時就覺得臉腫起來了,火辣辣的疼:“爹,您為什麽打我?”


    “你說為什麽?”便宜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點著緋色的鼻子罵:“平常你們姐妹在鬧什麽,以為我不知道?不過打量著你們年紀小


    ,胡鬧也是有的。可你倒好,現在連這種手都下得去了。再過幾年,豈不是要軾父軾母?”


    “爹!事情不是這樣的。分明是二姐趁我在河邊玩的時候,要推我。我躲開,她收不住才掉進去的。她害人害已,您怎麽能怪到我頭上?”蘇荃不幹了,講完見便宜爹似乎不信,到床邊就扯朱青漣。可她動也不動,就象是還睡著一樣。蘇荃氣得牙疼,當下就扭住了朱青漣的右手,往後一扭。


    “啊”的一聲,朱青漣便疼得醒了過來。隻是臉上還是一副迷迷惘惘的樣子,看見朱子隆,眼淚便流了下來:“爹,我好怕。女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一副小白花可憐兮兮的模樣。


    朱子隆左看一下,右看一下,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後離開了。徐氏也不看兩個丫頭,烏眼雞似的互瞪,隻隨著朱子隆回到了正屋。見其臉色陰陰的,皆是惆悵之色後,便從徐嬤嬤手上端了一盞茶,放過了手邊:“老爺,你也不必憂心。不過是個意外罷了,那河統共才多深?哪裏傷得著人?不過是她們胡鬧罷了。”


    “胡鬧!胡鬧!你也知道是胡鬧?你也不看看,這兩個孩子才多大,怎的就這樣水火不融了?你這個當娘的是怎麽教的?”朱子隆拍著桌子山響。徐氏默了一默後,又上前把茶盞推了一下:“老爺,別怪妾身說得直白。她們姐妹二人生得那樣好,哪裏是能在這裏留得住的人才?將來說不得族裏會有怎樣的安排?與其介時到了別人家,讓人揉搓著不知死活,倒不如先在家裏鬧鬧也好。總歸著是自家姐妹,鬧也不會過了頭。多鬧鬧,去了別人家,也有個回手的法子。”


    朱子隆聞言歎了一口氣,再不說話了。


    ————————


    原本事情就算這樣就過去了,就象這幾年姐妹二人的每一次爭鬥一樣。隻要不出大事,便宜爹向來是幹打雷不下雨,隻管一半就氣得撂下手不管了。卻不想臨到半夜的時分,朱青漣卻是突然發起熱來。臉燒得通紅,呼赤呼赤喘著粗氣。


    蘇荃本來懶得理她的,可後來瞧得燒得過了,便趕緊到了主屋拍門。


    這下子又是去請楊先生,又是熬薑汁熬藥,一勁折騰到了第二天天亮,也沒見燒落下半分。反倒是象燒得越發糊塗了!朱子隆這才趕緊讓家仆去鎮上接了大夫過來,可大夫來時已經是晚上,朱青漣都已經燒得發開抖了。


    那郎中看了看直搖頭:“怕是不中用了。老朽沒法子了。”藥也不留便走了。


    蘇荃在門旁邊,看著便宜爹陰沉沉的臉色,心裏打小鼓。這個便宜爹不會又把帳算到她頭上,然後打她一頓吧?她是這樣想的,卻不想便宜爹站在原地,用類似便秘的表情沉痛哀悼了半個小時後,一咬牙一跺腳居然衝回主屋去了。沒一會子,便握著手回來了。那手裏仿佛握了什麽極要緊的東西似的,便宜爹的表情心疼糾結得象是有誰在拿刀子割他的心頭肉。


    然,最終,他還是攤手了。


    一顆黃豆大小的白色藥丸,圓溜溜的,泛著玉色的瑩光。不知是什麽材料做的,才攤手便有一種異香撲鼻而來。聞入口鼻便是身輕舒爽。


    徐氏見之身上就是一晃:“老爺,這可是……”


    “別說了,趕快把藥給孩子喂下去。”朱子隆嘴上催促萬分,全然不記得剛才是哪個前麵糾結後麵糾結的浪費了足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若再加上昨天夜裏,今天白天的時間……蘇荃低頭直撇嘴,有這功夫,燒也燒死一車了。再不濟,燒不死也燒過頭了。因為發燒導致的聾子瞎子傻子楞子還少?這個便宜爹,這會子裝上什麽好人了?早幹什麽去了?更何況,郎中都說不行了。哪來的什麽神仙妙丹,吃一粒就能好啊?以為那是仙丹啊?


    蘇荃滿肚子全是腹誹不屑。卻不想,那藥下肚還不到半個時辰,朱青漣的燒——竟然——褪了?


    賣糕的!


    蘇荃看呆了,旁邊裝模作樣扮慈母的徐氏卻是臉上雪白,身形晃了一晃險些摔下床去。末又伸指在青漣臉上一抹,放在鼻下一聞後。徐氏眼前一黑,便直接摔了。


    “娘,你怎麽了?”


    徐嬤嬤去廚下治飯去了,蘇荃沒搭手,便宜媽摔在地上摔了個展展的。摔成這樣,看來不是裝的,是真讓嚇昏了。不就是臉上有點泥麽?這有什麽好嚇人的?


    蘇荃實在懶得費力氣去扶她。便大叫起來。她這一大叫,徐嬤嬤沒先跑來,到正屋去歇息的便宜爹卻是先衝了進來。可進門後卻是不管地上躺著的老婆,卻是先衝到床邊看女兒。也不知他到底看見了什麽,過了一會兒後,竟然突的放聲大笑起來。


    蘇荃一頭霧水。而默默跟在後麵進來,扶起徐氏的徐嬤嬤卻是臉上幾乎生出悲憤之色來。


    這到底是怎麽了?


    蘇荃完全懵了。


    可朱子隆卻是這輩子再也沒有一日象今天這樣清醒。


    當初一個碧蓮才是五靈根,便助他得到了裏正的職位。這麽些年沒動靜,想必是混得不怎麽如意。可今天……青漣吃了這長寧丹竟然才隻半個時辰便見了效!可見不是凡胎。


    一個女兒是,兩個女兒也是,那麽是不是緋色也極有可能有那仙緣?若三個女兒皆如是,他朱子隆還用得著在這種鄉下地方混日子?


    可他到底是個凡人,什麽手段也無。要檢驗緋色是否也是奇異,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當下便如一陣風也似的又衝了出去,一會兒後又衝了回來。然後拿了一顆與剛才幾乎一橫著一樣的藥丸,遞到了小女兒麵前:“緋色,把它吃了。讓爹看看,你是不是也有那靈根?”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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