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氣得李苒兒幾欲吐血,“那個下作的小賤貨,膽子竟然如此之大。”


    她愈是想,便愈是氣憤。


    蒼白的手指攥緊了錦被,直摳出幾道深深的印子來。


    “隻是姐姐,如今你得了病,愈是這般,”正著了嫣然的道,她遂繼續幽幽說道,“卻愈叫二姐姐得了意去,你要治好你的病才是。”


    “楚慕染之前那般待我,讓我向她彎曲求全,斷然是不可能!”李苒兒卻惡狠狠地道,一想起那個女人的臉,她就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了。


    李嫣然卻隻是抬手用帕子請捂著嘴,輕輕笑道,“姐姐,你這病我也會治的。”


    此話一出,李苒兒隻狐疑地看著她,“難不成你也會醫術不成?”


    “醫術麽。”嫣然這才端了幾案上的碧梗粥過來,細聲軟語地說道,“我隻是知曉,姐姐這病名喚相思,食不下咽,寢卻難安,想要治得說難也難,說不難其實也容易得很。”


    她端著食盒,麵上的笑容意味深長。“姐姐,你以為林家的瑞二爺是為何不來了?其實他是來了的,隻不過那心思卻不在你這兒罷了。”


    “你是說李貞娘?”李苒兒隻冷冷地說道。


    “你現在這般麵黃肌瘦,他就是過來了也要嚇跑的,吃飽了,才有力氣與她鬥!”


    李嫣然的話猶如正誘惑著苒兒一般,她枯瘦的手指頓了一頓,這才顫顫巍巍地接過了碗。


    李貞娘,她定是要與她都到底的。


    隻是她眼裏冰寒的光,卻未瞧見一旁的李嫣然嘴角淡淡的嘲諷。


    如此便騙了過去,這個李苒兒,究竟還是傻了些。


    這一日,隻聽得偌大的庭院之間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罵聲,才清靜了不久的國公府忽而慌亂了起來,丫鬟們急急地在府上奔走著,誰也沒有想到,久久臥在病榻上的三姑娘竟然在一夜之間就能下床了。


    不僅如此,因了病了許久,消瘦了許多,原本豐潤的鵝蛋臉竟然變成了瓜子臉,配一雙杏仁眼,平添了幾絲嫵媚的風姿,卻叫踏了府上正欲譏諷幾番的別家的小姐們說不出話來,眼裏滿是嫉妒之意。


    李仁川見女兒無恙,這才鬆了一口氣,站在庭院裏卻覺得天旋地轉,直握著闌幹許久才穩住,身體乏得很,又見陰雨綿綿,長歎一聲,正欲回去臥在床榻上。


    小廝過了來,說是慕染姑娘來了。


    李仁川腳步一頓,“快請。”


    是楚慕染特意吩咐的暗室,小廝跟了進去,隻見一方床榻,隻是那床說來也古怪,隻是在中央幹淨的四四方方的軟墊,再不見其它。


    “為老爺更衣吧。”楚慕染背過了身子去,“還請大人俯身於床榻之上,上身需不著寸縷。”


    這樣說來,小廝們顯得猶豫,隻是望著李仁川的臉色。


    李仁川皺眉,似有一絲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


    暗室忽的熱了起來,小廝們雖穿的不多,額間卻還是滲出了點點汗水來,一抬手,衣袖濕了一片。


    楚慕染卻在這時淡淡說道,“還請幾位出去吧。”


    此話一出,小廝們臉色一變,就連李仁川也是一怔。


    “大人治病,還需清靜。”她隻笑道,神色自若。


    無奈,隻能退下,一時間,小小的一方暗室裏隻剩下了李仁川與楚慕染二人。


    她這才說道,“大人無需拘泥,雖說男女授受不親,隻是所有的病人,在慕染的眼裏,都是一個模樣,不分貴賤,也不分男女。”


    李仁川的神色終於放鬆了下來,隻是暗暗地想著自己被紅塵束縛了住,不似楚姑娘這般高潔。


    “多謝。”他這才沉聲說道。


    小廝們自暗處走了出來,一個個卻是神色古怪,“老爺與楚姑娘,難不成……”


    “你想什麽呢?楚姑娘傾國傾城,老爺卻已是年過半百,兩人能有什麽名堂?”


    “老爺可是堂堂李國公,那楚姑娘不過隻是如咱們一般,老爺如此待她,那也隻是因了她醫術高明,不然,還不是如咱們一般,為奴為婢!”


    幾個人討論地歡脫,未瞧見迎麵走來的薛姨娘。


    薛姨娘自然是聽見了那般不堪入耳的話的,麵色一凜,隻厲聲說道,“你們可是在嚼老爺的舌根?”


    那薛姨娘的娘家卻是個家道中落的官宦人家,因了貞娘的生母入了李家好些年無所出,才坐了妾室,卻也是個不成器的,好些年了沒見什麽動靜,李仁川本就不喜,遂漸漸沒了地位。


    也是偶爾一次李仁川被同僚灌了酒醉偶然路過了蘅蕪苑,幸了她,才生了個女兒。


    這薛姨娘的位置才比奴婢高出了些。


    近來他怒了沈氏,才頻頻出沒蘅蕪苑,薛姨娘的位置便是水漲船高,如今也敢在丫鬟小廝們麵前頤指氣使了。


    她剛瞧著自己的好日子來了,卻聽見了小廝們這些話,又想起了新進了府上的那個皓齒明眸的姑娘,隻覺妒火中燒。


    小廝們瞧見了竟是薛姨娘,不由得齊齊下跪,連聲求饒。


    薛姨娘眼角微動,臉色有些異樣,“方才你們所言,可是實話?”


    “句句屬實,絕不敢期滿薛奶奶。”一個小廝說著。


    另一個趕緊附和道,“那衣服還是老爺讓我們幫了他脫得,一件不剩!”


    這般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真是豈有此理!


    薛姨娘及時扶住了一旁的牆,這才沒有跌倒,卻隻覺得荒唐無比,跌跌撞撞地直朝著沈氏的韓香院跑去。


    卻不見,從暗處緩緩走來的嬌媚女子,打著一把粉紅色散花折傘,嘴角是得意的媚笑。


    小廝們伸出手來接過了銅子,臉上盡堆著討好的笑容,”四姑娘當真是神機妙算,那楚姑娘果然喚我們脫了老爺的衣服呢!”


    “如今我既是進了府上,自是希望家宅安寧。”李嫣然隻是那帕子點了點眼角的淚光,梨花帶雨,令人我見猶憐,“隻是嫣然畢竟是小女子,雖有些事明白卻不敢言說,還望幾位哥哥多多幫幫嫣然。”


    那小廝們一見李嫣然這般嬌嗔模樣,又是沒架子的,心都要碎了,連連點頭。


    其中一個還算是聰明,心領神會,“四姑娘放心,我們定不會同人說這是你說的,隻不過是我們幾個眼見為實罷了。”


    “那就謝謝幾位哥哥了。”李嫣然隻幽幽打著折傘,說罷淺淺笑著,媚眼盈盈,輕輕嗬出了氣來。


    當真是氣若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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