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一連幾夜都未去了貞娘的房中,貞娘在林府的地位雖然一路水漲船高,隻是她的心裏,依舊是揮之不去的抑鬱神色,雖然表麵上,她隻是一如既往溫婉地笑著。


    林老太太見貞娘有孕,又收了之前那般驕縱的性子,雖然不過是她這般認為,心裏也算是歡喜,並不怎麽為難了貞娘。


    而李嫣然,歪在林瑞的懷中,嘴角勾著媚然的笑容,聲音裏是一如既往的嬌媚,“如何不去尋了你的好貞娘?整日在我這兒,幹什麽?”


    林瑞不語,隻是淺笑著落了一個吻在李嫣然的額上,一手撩撥著她一頭的秀發。


    細聲暖語,一室春光。


    無人的時候,貞娘的麵上自是愁苦神色,望著一池碧波春水,卻是說不清的愁苦神色,緊縮的眉頭之間,似乎風一吹,便要撲簌簌落下了淚來,貞娘隻覺得心中無端的疼痛,而林靖,便是在遠遠的樹蔭遮蔽下的暗處裏,看見了這般落寞模樣的貞娘。


    “二嫂。”本是欲言又止,腳步躊躇之間,卻還是緩緩走近了貞娘,喚她,聲音卻是無端沙啞。


    貞娘這才緩緩抬頭,對上了林靖一雙沉痛的雙眸,神情一怔,這才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來,“阿靖,是你啊。”


    “二嫂,你是不快樂麽?”林靖望著她笑容裏的苦澀,不等貞娘開口,便挨著她坐在了湖邊,不假思索開口的話卻是叫貞娘不知所措,她的難過竟然那麽明顯麽?竟然還是讓林靖,看得清清楚楚,而林靖忽然開口的這麽一句話,竟然叫自己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張了張嘴巴,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夠暗自苦笑一聲,低下了腦袋去,望著一池碧波出神,誰知林靖卻在這時忽然露出了一絲稚氣的笑容來。


    他輕輕地掰過了貞娘的腦袋,一雙清澈似水額眼睛注視著貞娘有幾分愕然的臉,卻在此時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然後緩緩地抬起了手來,撫平了貞娘眉眼間的褶皺,又伸出了兩指,牽起了嘴角好看的弧度,“這樣的二嫂,才是林靖心裏,美麗的模樣!”林靖說這話的時候笑得很是開心,逗得貞娘終於不由得笑出了聲來。


    見了這笑顏,林靖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也跟著貞娘大笑了起來。


    林靖不知道,貞娘已然許久沒有這般舒暢的笑顏了。


    隻是這般的無所顧忌自然是暫時的,等到了晚間,空落落的院子裏,貞娘輾轉反側,等到了夜深,這才逐漸睡了去,隻是這一覺,卻睡不安穩,半夜之間,她大汗淋漓地驚醒,不知為何窗戶卻是打開著,冷風灌了進來,是瑟瑟的冷意,貞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然而,喉嚨裏就像是一團火燒著,她渴得厲害,跌跌撞撞地下床來,想要找些水喝的,一抬眼,卻見了李嫣然便是這般站在自己的身前,小腹微微地隆起,是一臉得意的神情,“李貞娘,你以為,便隻有你,才會有孕麽?你的不過是女兒罷了,我的,才是兒子,你說,不管是老太太還是林瑞,他們會偏袒誰呢?”


    貞娘隻覺得驚惶無比,想要開口說些什麽,隻是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發不出一絲的聲音,然後她見到了林瑞,緊緊摟著小鳥依人的李嫣然,看著貞娘的眼裏滿是厭惡。


    這般的神情,貞娘隻覺得熟悉的很。


    她不知所措,隻是下一刻,一把鋒利的長劍卻刺入了自己的腹中,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著握著劍柄的林瑞顫抖的手。


    疼痛無比。


    貞娘便是在此時自夢中驚醒的,用帕子擦去了額頭的冷汗,冰涼的手撫上了平坦的小腹,還好,隻是做了一個噩夢罷了!一旁的霜兒聽見了動靜,起身問道,“太太是有什麽吩咐?”


    “無事,你睡吧。”貞娘的聲音卻是有氣無力,想了想,卻還是又躺在了床榻之上,隻是輾轉反側,再難以睡去。


    而在屋外的月下樹梢之上,慕染輕輕地拭著手中的一把短蕭,輕聲喚了一句,“多謝。”


    阿洛卻隻是一手托腮,挨著慕染坐下,是咧著嘴吧,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露出了八顆雪白的牙齒,還有兩腮深深的酒窩。


    不知是不是那般恐怖的夢境的緣故,貞娘思前想後,還是去找了楚慕染,猶豫許久,她終於開口,“慕染,我做不到。”


    這般羞恥的話,貞娘實在是難以啟齒,隻是於此同時,出了同慕染傾訴她的苦楚,貞娘實在是想不出什麽法子來,隻能看著慕染淡淡地笑道,“貞娘,這並不是什麽難辦的大事情。”


    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說得貞娘忽的目光灼灼,她便知道,隻要是慕染,便一定能想出法子來,即便自己並沒有同她說明白,究竟是碰見了什麽難事,而隻因為,她是慕染,她總會一如既往地幫著自己,貞娘的一顆心終於安穩了下來。


    臨走前,握緊了衣袖間的寶貝,貞娘聲音顫顫,“慕染,多謝。”


    “既是你我,又何須客氣。”慕染隻是淺淺笑著,送了貞娘上了馬車去,轉身落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微風揚起了畫卷的一角,這一回,畫上多了一位看不清麵容的男子,修長的身姿,似乎是林瑞的模樣,又似乎,誰也不是,慕染深吸了一口氣,不知是否是在自言自語,“如今到了至關重要的時候,錯一步,都將會是萬劫不複。”說話間,她已然提起了筆,隻是那白皙的右手,卻是止不住地戰栗著,掌心了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子來,慕染遲遲落不下筆去,而站在她身後的蘇鈺,卻是複雜的神色。


    而彤彤,更是不明所以,又或是,難以置信。


    而這一日,貞娘很快就回了林府之中,隻是她沒有想到,竟然會迎麵碰見了李嫣然,春光滿麵,眼含秋波,婀娜的身姿,搖曳的腳步,勾人心魄的媚態毫不掩飾地映入了她的眼簾之中,卻是叫貞娘心中作嘔。


    盡管她隻是含笑望著麵前的女子,緩緩開口,“妹妹。”


    嫣然也算是配合,隻用帕子輕輕地捂著嘴,隻笑道,“姐姐這幾日來去匆匆,不知是去了哪兒?究竟是去安胎?還是找姐姐你的好姐妹神醫姑娘聊心事呢?”這話雖然說得委婉,隻是話裏諷刺的意味卻是顯而易見,直叫貞娘攥緊了自己的衣角。


    好容易終於平靜了下來,貞娘卻隻神色自若地說道,“不過是近來天氣煩悶,胃口不好,有勞妹妹掛心,不過如今姐姐肚裏有了孩子,凡事自然不同,不能好好照顧相公,還讓妹妹操勞了。”說得一句話全在一個調上,沒有一絲的起伏,就像是說著無關緊要的話一般,卻是叫李嫣然的麵色冷了下來。


    不過轉瞬即逝,李嫣然隻死冷哼一聲,緩緩勾起了一邊的嘴角,直說道,“姐姐,看來楚慕染是把您調教得很好嘛!”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她說完了這一句也不等貞娘作何感想還是徑直地離開了,獨留下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彌漫在了貞娘的鼻尖。


    貞娘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袖珍寶瓶,想起來了慕染所言,她不管方才李嫣然所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她隻記得慕染同她說得,將此藥同時與林瑞與自己服下,那時,她便會得償所願,貞娘雖然不知曉這其中究竟,不過她已為人妻,自然是懂得的,接過藥的時候不由得羞得兩腮緋紅,而慕染看出了貞娘的心思,嘴角是不易察覺的一絲笑意,輕輕地握著貞娘滾燙的手,“貞娘,這藥不是你所想的這般,到時,你便能知曉它的用途。”


    貞娘雖不知道慕染話中所指,卻還是照了她的話做去,這一日,好容易等來了林瑞,貞娘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端來了茶水,“相公,喝茶。”


    許是林瑞隻覺得累了,隻是應了一聲,便隻是沉默地坐在了桌案旁,緊鎖著眉頭,似乎是在想著什麽,見了站在自己身前的貞娘,輕輕地握住了她溫暖細膩的手,“貞娘,這些日子,是我冷落你了。”


    貞娘隻覺得心中一暖,不過卻是轉瞬即逝,卻還是故作羞澀地低著鬧到。


    林瑞便喜歡貞娘這般羞怯的模樣,喉結動了動個,隻覺得喉中幹澀,這才端起了身旁的茶杯,將茶水一飲而盡,隻覺得清清涼涼。


    貞娘心中一顫,眼裏終於露出了一抹喜色,輕輕地抽開了自己的手,轉身走進了內閣之中,這便是剩下的藥水,她是相信慕染的,盡管慕染始終沒有同她說,那藥,究竟是什麽作用,卻還是一飲而盡,她想著,自己一定是要生一個孩子的。


    不是為了林瑞,卻是為了自己。


    她出了內閣,隻覺得腳步顫顫,如墜入雲端,就連身前林瑞嘴角的淡淡含笑,都自眼前化開來,貞娘腳步踉蹌,一個不穩,跌進了他的懷中。


    林靖接住了貞娘,卻看著她一雙迷離的雙眸,神色一驚,“二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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