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想起了童彤夾在短蕭裏的字條。<strong>txt小說下載</strong>


    那時童彤不為人知的秘密。


    童彤說,她穿越至長安的時候,失去了之前的記憶,直到前幾日,她才全部想了起來。


    長安是要毀的,她不知何故,隻是那是她阿姐的命令,就算她不作,自會有人替她做,她隻能盡量讓更少的人受傷,這是她最對不起秀鸞的事情。


    她又說了許多,點點滴滴,全是與未央一起做過的事情。


    還有一直讓她稱奇的哪一壺碧螺春。


    最後她說,對不起,未央,都是我的錯。


    至此,絕筆。


    她看著那一字一句的時候,淚水落了個不停,卻還是在看完之後將它燒成了灰燼,有些秘密,隨童彤入土,卻是再好不過。


    隻是她似乎忘記了字裏行間她的端倪。


    火光點點,未央步入黑夜之中。


    隻是她卻沒有看見,黎念澤自暗處出現,忍痛拾起了火堆裏的字條,顧不得手上焦灼的疼痛,隻是顫抖的手卻僅僅地握住了那泛黃的字條。


    神色異樣。


    一曲終了,未央凝視海麵許久,這才往回走去。


    白湛披了襖子在她的身上,未央側身瞧著她,淺淺笑道,“你的毀了,你想怎麽辦?”


    “隻要人在,又愁什麽呢?”白湛倒是無所謂,隻是輕搖著手中的桃花扇,笑得一臉戲謔。身後是一群陌生的女子,三兒雖然去了,卻很快有別的女子跟了上來。


    他的身邊,總是不愁女人的。


    未央忽然覺得有些憂傷。卻隻是撇下了白湛離開了。


    白湛微微眯起了眸子,似乎是想說些什麽,卻始終還是欲言又止,隻是立在原地,目送著她離去了。


    回了揚州的馬車已經備好,未央上了馬車,秀鸞的臉上還帶著淚痕。看著未央。哽咽著說道,“童彤如何了?”


    “她很好,風不大。浪也不大。”未央似乎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手心裏是粘連了的短蕭,卻掩飾不了那一道狹長的傷痕,未央終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童彤,我們走吧。”


    秀鸞是在這時候緊緊地抱住了未央的。就像是害怕失去了她一般,聲音裏帶著令人心碎的哭腔,“未央,我不恨她。我真的一點也不恨童彤。”


    未央輕輕地拍著秀鸞的背,輕輕地說道,“我知道的。我都明白。”


    “我真想她回來,是那個女人。是她殺了童彤!”秀鸞似乎想起了什麽,在那一片昏黃裏,那個突然出現的白衣女子,如寒冰一般的神情,刺痛了她的眼眸,“我看見了,都是她害的!”


    未央忽然想起了童彤在信中所說,隻是一切都已經過去,童彤不想他們計較的,自己又何必追究?她卻隻能緊緊地握著秀鸞的手,點頭,“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回揚州,再不管這裏的恩怨,可好?”


    她看著秀鸞的眼睛裏是深深的哀痛,就像是她那時望著沈疏一般,那一刻,未央五味具雜。


    秀鸞卻低著腦袋,看不清她的麵容,未央隻感覺到她握著自己的手緊了些。


    未央一愣。


    “齊律是不是要當皇帝了?”是秀鸞冷漠的聲音,再不複往昔。


    未央神情僵住,卻還是點了點頭,“嗯。”


    “未央,”秀鸞卻在這時抬起了腦袋,眼裏帶著不同以往的決絕,“齊律謀權篡位,我不能讓父皇的心血毀於一旦,這天下,是林家的天下,若是他成了皇帝,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


    未央神情僵住,似乎有些猶豫,卻還是閉上了眸子,說道,“你……你是想……”


    “未央,幫我。”秀鸞的聲音裏帶著懇求,“我不能讓齊律獨享我父皇的江山!”


    “秀鸞……”未央似乎有些猶豫,卻還是點了點頭,她隻是想起了皇上生前的話,還有她的承諾,她畢竟答應了皇上的,要陪伴秀鸞左右。


    助她爬上權利的巔峰,再不受人欺侮。


    這是她答應他的,未央無可奈何。


    她隻能找到了白湛,尋得一處住所,白湛自然欣然答應的,隻是看著未央風輕雲淡地說了一句“若是能在這兒避世就好了”,白湛的眼裏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


    也就是那個時候,秀鸞對未央說的。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林浩然的陰謀,忘記了從哪一刻開始。


    好像是那時她睡眼惺忪之間看見她最親愛的皇兄在她母妃最愛的茶水裏下毒吧,然後母妃當場暴斃,死在了父皇的懷裏。


    她還記得母妃說,“浩兒不是故意的,不能廢了他的太子。”


    最後一刻,她落下了淚來,卻是選擇了原諒。


    所以皇上才會這般暴斃太子,仍憑著他在煙花巷柳流連忘返,也忽略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目中無人。隻是從那一刻起,秀鸞的心中生出了一絲絲的恨意來。


    隻是皇上告訴秀鸞,毫無心機的鳳鸞公主,是最囂張的,也是最安全的。


    她聽了她父皇的話,隻能掩蓋了自己的鋒芒,變得囂張跋扈,唯我獨尊,而她看著林浩然的時候,那滿是天真的笑眼卻掩蓋了心中滿滿的仇恨,就連林浩然都未發覺的,他隻當她是毫無城府的皇妹。


    那一次,秀鸞在太子府偶然聽說了鬥米大會之中的陰謀。


    於是她代替了皇上,站在風口浪尖,她以為,林浩然或許會看在血脈相連的份上,不會這般決絕地對待自己,可是事實證明,她錯了。


    他就這般冷冷地看著自己一步一步走向了地獄的深淵,神情漠然。


    也就是那一刻,秀鸞死心了,爾後,她便利用愈發變本加厲的無理取鬧掩蓋了自己的心機。


    或許她才是真正的心機女吧。褪去了那般天真得如同孩童一般的相貌,隻剩下心中的冰冷。


    正如慕安所說,“不想笑的時候卻還是硬擠出笑容來,你不累麽?”


    一語中的,隻有慕安是懂自己的,就連皇上都以為秀鸞的天真是發自肺腑,隻有慕安。冷眼旁觀。卻知曉得一清二楚。


    那時秀鸞隻是笑了笑,累不累,又有什麽重要呢?


    自己隻是習慣了。


    就像是在說這話的時候。秀鸞忽然揚起了一個天真的笑臉,眨了眨眼睛,是一臉的無辜,“未央。有時候用笑,才能最好地掩飾自己的哭泣。”


    若不是那紅腫的雙眼。未央真的以為秀鸞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鳳鸞公主,她不想,她隻是帶著十幾年的麵具,深深陷入了皇宮的泥沼之中。


    似真似幻。就連自己也感到迷惑了。


    “你真的想好了?”還是白湛的話將她拉回了現實之中,看著未央沉默著點了點頭,他這才微微勾起了嘴角。說道,“未央。這畢竟是一條不歸路。”


    “我知道。”她的聲音很低,卻很篤定。


    “不過這也沒什麽關係。[.tw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白湛搖著扇子,雲淡風輕地說道,“畢竟有我幫你,還有什麽事做不成的呢?”


    未央有些驚愕,她竟不知白湛會冒出這樣的話來。(s.)


    “難不成你覺得那時我在昭陽殿說的話是玩笑不成?”白湛似乎遊戲嗔怒,卻還是揚著媚然的微笑。


    隻叫未央甚是感動。


    秀鸞終於平靜了下來,寧靜的院落裏,未央挖了一方泥土,似乎想要埋了什麽東西。


    秀鸞的手裏也滿是泥濘,眼睛卻看著一角的短蕭,放在古色古香的錦盒裏,如今她既然是在這兒安了家,就讓童彤留在這兒罷,就像是她們始終都在一起一樣。


    “其實……”未央似乎有些猶豫,卻還是緩緩地說道,“童彤沒有死。”


    話音剛落,忽聽得一聲沉悶的落地的聲音。


    未央愕然回過頭,卻看見黎念澤手中的包袱落在了地上,他的眼裏,似乎有所觸動。


    “黎念澤,你聽我說。”那時未央似乎有些驚慌失措,“我……”


    “我看見那張字條了。”手上是猙獰的傷痕,那是那一團火留下的痕跡,那一瞬間,黎念澤似乎滄桑了許多,“我都知道了。”


    未央沒有說話。


    “我要去尋她。”是堅定的語氣。


    “黎念澤。”未央是真的慌了,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太多,黎念澤是找不到童彤的!


    “就算是天涯海角。”黎念澤卻是第一次如此的篤定,“我都要尋了她來,說我不敢同她說的那句的。”


    那般成熟的樣子,未央似乎有些不認識黎念澤了,最終,她隻能沉默地點了點頭,她說,“好,你去吧,黎念澤。”


    就算是找不到童彤,或許大千世界,等到他見識了一番,一切,也便可以釋然了。


    黎念澤握緊了手中的包袱,轉身就走,隻留下了一句話,他說,“未央,謝謝你。”


    謝謝你,給過我這麽美好的時光。


    往後的日子,就算是我不能伴你左右,我也希望你能安好。


    後麵他的話他沒有再說,太矯情,不是他的風格。


    未央卻叫住了他,將童彤的短蕭放在了黎念澤的手中,“她會給你帶來好運的。”


    黎念澤的身子有些顫栗,爾後他緊緊地抱住了未央,“未央,你要好好的。”


    說罷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獨留阿暮站在一角,靜靜凝望。


    夜幕一寸一寸漫上了帷幕,偏僻的巷弄裏,暖風吹打著簾子,一盞宮燈忽明忽暗。


    纖瘦的人影站在門口,望著孤燈下一襲白衣,隻是淺淺笑道,“阿姐,我回來了。”


    而後是清澈的男子的聲音,“是童彤啊,快進來吧,燉了湯,正等著你。”


    建平二五年,周元宗薨。


    那一年,齊律二十歲。


    七月即位。


    便是之後的元國,南朝從此成為了曆史。


    那時天下大赦,未央猶記得那一夜洛城的燈火是那般爛漫,漫天的火光將黑夜燒成了白天。她隻是呆呆地仰著腦袋,似乎是癡了。


    她總以為,除了長安,再無一處有這般耀眼的煙火。


    白湛拿了酒過來,酒香四溢,未央隻一幹二淨,卻覺得齒頰留香。舔了舔嘴唇。酣暢淋漓,“還是與你一起自在些,先前我同……”


    說到這兒。她卻是一頓,收了自己的神色,卻也放下了杯盞,不再言語。先前什麽呢,她冷冷地笑著。似乎是在嘲諷著自己。


    這還是齊律登基的第一日,他隻用了二月的時間,便鏟除了朝中的異黨,太子黨被連根拔起。再無作為,沈洛卻也因了誅殺太子有功留在了朝堂之上,加官進爵。


    然而。沈洛卻推辭了,未留下原因。從此告老還鄉,再不管朝中世事。


    “沈洛不是這樣的人,這其中,必有古怪。”沈疏卻看著黑夜中絢爛的火光,聽著宮中的嘈雜,麵無表情地說道,“不可不防。”


    齊律不語,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隻是轉而說道,“你可有去尋過未央?”


    沈疏似乎一愣,卻還是搖了搖頭,陷入了沉默之中。


    “朕又私心,其實是希望你去找她的,這樣,你也能看一看,秀鸞過的究竟是好或不好?!”齊律泛起的笑容帶著些許的苦楚,他終究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帝王。


    沈疏的眼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他何嚐不想找到未央,與她遠走高飛,再不管這裏的事情,隻是如今齊律上位,閑言碎語尚不可不顧,更何況如今人心渙散,若是他抽身了,齊律便是孤立無援。


    天下與女人,他卻隻能無奈地放棄了後者。


    “若是她長大了,定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沈疏隻道。


    “會麽?”齊律卻是輕笑一聲,“你可知,如今國號已改,南朝早已一群不複反,就是我將江山拱手相送,她會原諒我麽?”


    “會的。”卻不知這話究竟是在說服齊律,還是在欺騙自己。


    沈疏又飲了一大口的酒,苦笑一聲。


    “酒池肉林”在長安與洛城之間,如今長安部分已經劃到了洛城的範圍內,酒池肉林也包含其中。


    當初長安的火藥來勢洶洶,整個長安幾乎毀於一旦。


    那座酒樓卻仍舊屹立不倒,隻不過是表麵焦灼了些,好似撕爛了自己的衣裳,裏麵卻還是原本的樣貌,亭亭玉立,如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誘人。


    未央站在酒樓前麵,指揮著工人將此整頓一番,將裏邊的物件一應撤去,鍍上炫目的金色,鑲嵌玉石於此間,要多少輝煌便要多少氣派,又讓打牢地基,翻上去二層樓,遠遠觀去知覺高聳入雲。


    洛城雖然毗連長安,卻不似長安那般奢靡,隻是熱鬧的繁華。


    加上洛城居住的百姓們大多是從揚州而來,漸漸地在這裏生了根,頗保留著揚州魚米之鄉的未央,造的也大多是低矮的小樓,酒池肉林一抽高,如同鶴立雞群,吸引了不少百姓們駐足觀賞。


    卻在看著室內的流光溢彩,金碧輝煌時卻還是忍不住遮住了自己的臉,生怕那般閃耀的金色晃瞎了自己的眼睛,未央卻是十分滿意的。


    如今洛城的人,不論是朝廷的官員,還是經商之人,一個個都是家財萬貫,自己若是舍不得這些臭錢,又哪裏套的了他們的?


    這還是白湛教給未央的道理,若她想重奪回先皇的江山,就要對皇宮,乃至對整個朝廷了如指掌。試問什麽最能套到他們嘴裏的話的?


    比起金銀與權力,倒不如醉酒後的佳人來的實在些。


    白湛的身後,是數不盡美酒佳肴。


    未央的手裏,卻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


    是最完美的搭配,未央站在酒樓的最高處,隻是想著,原先因了這是酒樓,才叫這個名字,如今……


    酒池肉林這個名字,還是俗氣了些。


    她這般想著,眼裏卻看見了在那煙霧繚繞的深處,一層層的深強,如同她在長安所見的森嚴的皇宮,沒想到,那麽快。就重建好了。


    未央輕歎一聲,忽的想起了一句詩來。


    “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真是這般的意境。


    “我是不知,你還有這般的才華?”白湛就是在這時走上來的,隻聽見了未央所吟,笑道,“莫不是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你也知道!”未央笑著。“隻不過我也忘了是在哪一本書中敲過的了。我還記得幾句的,你可要聽?”


    白湛搖著手中的折扇,隻是不置可否。


    未央想了一想。這才說道,“緩歌謾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講的是一位絕色佳人。”


    “那這位佳人。自當是紅顏薄命。”白湛隻道。


    未央一時好了奇,“你是怎麽知道的?”


    “有這般昏庸無道的帝王。整日隻留戀與歌舞佳人,棄江山社稷於不顧,倒是白白害了這般絕美的人兒。”


    “美麽?”未央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在我的家鄉。好像他們都是拿這位佳人打趣的?”


    “你的家鄉?”白湛挑眉,“你不是長安出身麽?”


    一下被戳中了心事,未央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是說……我還在山間住著的時候。”


    白湛是沒有去過那般的地方的,因而未央這樣說了。他也不心生疑惑,隻是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麽,嘴角的笑容更是別有深意。


    未央隻是俯身,居高臨下地望著街上絡繹不絕的人群,想著自己定是要幫秀鸞拿回欠她的東西的。


    等她回了宅子裏,秀鸞卻從屋室內跑了出來身著豔紅色的繡刻絲瑞草雲雁廣袖雙絲綾鸞衣配同色霞彩千色梅花嬌紗裙,如同熾熱的火焰一般,引人注目。


    未央卻將視線落在了秀鸞的妝容上,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寐含春水臉如凝脂,還真有點粉膩酥融嬌欲滴的味道。


    她一愣,“秀鸞,你……”


    “總是要出來賣的。”


    究竟是脂粉遮住了她的麵容,還是她本來就笑得這般嫵媚,未央隻覺恍惚,末了,隻是僵硬地笑道,“你高興就好。”


    隻是說了這話,未央便覺得後悔了,到了如此的地步,又是如何能高興得起來的,怕是秀鸞心裏也是苦楚的罷。


    秀鸞卻不在意,隻是問道,“未央,我美嗎?”


    “沒。”未央點了點頭,“秀鸞,你真美。”


    嫣紅的嘴唇揚起了一抹粲然的笑意,“我為你起舞可好?”


    “可是……”那一瞬間,未央似乎顯得有些局促,“我不會撫琴。”


    “無妨的。”秀鸞隻揚起了水袖,在一方小小的庭院裏蓮步輕移,沒有琴弦之音,也沒有鮮花與掌聲,隻有她們二人。


    未央分明看見了最後一滴晶瑩剔透的淚水自秀鸞的眼角落下。


    自此,她仿佛破繭成蝶,曆盡艱辛。


    再不會哭泣了。


    隻有秀鸞自己明白,她隻會跳了這一支舞,卻從未在人前跳過。


    她是為了齊律所學,本來是想給她看的。


    卻再也沒有了這個機會。


    終於落成,第一日,門前死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迎了滿堂喝彩,白湛的麵子倒是大得很,隻見客人們絡繹不絕。


    華燈初上,未央擰了一顆櫻桃自嘴裏,醉眼朦朧之間,之間小小的樓裏盡是繁蕪的燈火,像是夜空間的絢爛。


    她像是醉了,腦袋卻清明的很,隻是靜靜地趴在暗處,望著滿樓的繁華。


    如今的,卻是比那時在長安還要誘惑得多。


    也是,如今風平浪靜,那些個皇親國戚未遭了牽連,既然安下了心來,那便是要來消遣一番的。秀鸞端了酒來,卻勸道,“醉成這樣,你少喝些罷。”說罷隻喚人撤了酒去,轉而端來了一碗解酒湯。


    未央卻隻是癡癡地笑,“秀鸞,你還叫秀鸞嗎?”


    “我正是為了尋你說這件事來。”紅紗覆麵,秀鸞的麵容是愈發的魅惑誘人,“如今鳳鸞公主不知所蹤,我自然不能用她的名諱,未央。我不能再用這個名字。”


    未央這才稍稍直起了身,“你既是這兒的主人,你喜歡,就好,就好。”說罷已是兩腮緋紅,似乎是真的醉了。


    耳畔是紛亂的嘈雜,未央露出了不悅的神色。恍惚之間隻聽到路過的賓客笑道。“這仙樂樓的姑娘們還真是不錯。”


    仙樂樓,腦海裏有什麽嗡嗡作響,那些血腥的記憶紛至遝來。


    秀鸞不知所以。隻是輕輕地搖了搖她的手肘,“我便叫阿秀,可好?”


    阿秀……阿秀……仙樂樓……


    恍惚之間,未央忽然想了起來沈洛的那柄長劍。直直地抵在了她的胸口,比嫁衣更加鮮紅的顏色湧出。而後便隻剩下天旋地轉。


    吃痛之間,她隻記起了佳人嬌媚無辜的臉,還有她臉上得意的笑容。


    未央就這般瞧著秀鸞穿梭與觥籌交錯之間,笑靨如花。


    不。她現在是阿秀,紅紗覆麵,隻是眉間一粒朱砂痣。便覺傾國傾城。


    未央卻在此時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迷茫的夜色之間。晚風吹醒了她的思緒,她眯著眼睛抬眼望去,隻見恍恍惚惚之間,牌匾上是金漆雕成的三個字。


    仙樂樓。


    她的身子忽然有些發顫,倒步,卻站不穩了,隻是匆匆跌落了下去。


    卻跌入了溫柔的懷中,淡淡含香,她側身,瞧見白湛嫵媚風姿。


    白湛蹙眉,“你若是不喜,我便讓人撤了去。”


    “不必。”未央直起了身,卻止不住雙腿的發顫,隻是苦笑著說道,“這都是命啊,是命。”說罷隻摸索著沒入了仙樂樓的繁蕪之中。


    白湛跟著他進去。


    洛城的夜市與長安想必,不相上下,人來人往的街頭,是溫暖的初夏的微風。


    沈疏站在一片朦朧的夜色裏,隻是靜靜地望著,他伸出了手來,似乎是想要觸摸什麽,想了想,卻還是將手收回了去,神色如常。


    齊律頓了頓,卻隻是說道,“進去吧。”


    說罷撇下了沈疏,隻是大步邁進了仙樂樓之中。


    仙樂樓的中央搭起了偌大的太子,一身紅衣的女子翩翩起舞,曼妙舞姿,直叫圍觀的眾人看得如癡如醉,直叫人離不開眼去。


    阿秀的眉眼間,眼波流轉,眼含點點媚態,直叫人看癡了。


    一曲舞畢,眾人拍案叫好,阿秀亭亭立在眾人貪婪的目光之間,卻在繁蕪的燈光下,四目相對,不期而遇。


    她在齊律的眼裏看見了一抹訝異,緊接著,是鋪天蓋地的憤怒與決然。


    她隻是在心裏冷冷地笑,他這般憤怒是為何?難不成是怕自己曾經是他的學生,如今她在這般煙花之地,辱沒了他的名聲麽?


    耳畔有人詢問了阿秀的價錢,水漲船高,個個都是一擲千金的主。


    誰也沒有看見齊律在人聲鼎沸緊緊攥著的拳頭,以及他眼裏無聲的憤怒,他的秀鸞,他費盡心思保護著的公主,如今卻被人這般張揚著叫價,這口氣,他又如何咽得下去?


    白湛隻是坐在一旁,手裏的桃花扇是愈發的妖豔,他卻隻是淡淡含笑,似乎很不以為意,輕抿了一口茶水,看著未央在他的身旁坐了下來。


    雖喝了醒酒湯,卻還是昏昏沉沉,未央揉了揉額角,低聲問道,“可是叫了多少價?”


    “漫天說價又如何?阿秀可不是一般人,她不會由著他們的。”白湛倒是無所謂,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會如何發展一般,隻是含笑將眼神落到了人群之間。


    “無價!”這般低沉的聲音,果然是齊律。


    未央一驚,不是為了他,隻是看見了他身旁的沈疏。


    沈疏的目光也穿過了人群,毫不遮掩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未央霍然起身,隻覺得惶然,還麽有反應過來,雙腳一動,卻是轉身就走,隻留給了沈疏一個決絕的背影。


    那一刻,沈疏的眼裏似乎有些哀傷。


    隻是白湛看著他,仿佛卻是得逞了一般,隻是對著沈疏嫵媚一笑,似乎是在宣示著自己的主權。


    齊律便是在這時走到了台上的,緊緊抓住了阿秀的手腕,“不要胡鬧,跟我回去。”


    阿秀卻隻是冷冷地立在原地。眼裏的疏離卻令齊律不寒而栗,“這位公子,你是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呢。”


    那般陌生的眼神,就好似他們真的不相識一般。


    齊律的眼裏有幾絲痛楚閃過,隻不過看在了阿秀的眼裏,卻是一陣陣諷刺之意。


    她冷冷地說道,“還是公子貪圖阿秀的美貌。想要娶了阿秀做一方妾室呢?”


    此話一出。底下已是議論紛紛,一些公子哥的臉上已然出現了不屑的神情,想著這般的絕色佳人。如何能便宜了眼前這位來曆不明的公子?


    這本想著,一個個更是叫囂著,“這位公子,沒看見阿秀姑娘不喜歡你麽?你也不能這般倒貼上去吧。”


    一句話說得齊律冷了臉。不得已隻能鬆開了自己的手,隻是看著阿秀。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我麽?”是令人酥到骨子裏的媚聲,“我是這仙樂樓的樓主,我叫阿秀呢。”


    語笑嫣然之間。再不複往日的天真無邪。


    齊律的心冷了下去,無奈,他隻能鬆開了自己的手。大步離去。


    他早該明白的,如今的阿秀。早已不是那時在昭陽殿外迫不及待地衝著他招手,露出一臉天真笑容的女子。


    物非人也非,他們早已不複當年的模樣。


    也在回不去那時的時光。


    “走吧。”


    沈疏走在了齊律的身側,如他一般,隻不過沉默無言。


    “是我不該,如今是皇上,又有那麽多雙眼睛瞧著我。”齊律歎了口氣,隻是淡淡地說道,“又是這般是非之地,我來了這兒已是錯誤,更不該如此衝動。”


    沈疏隻是聽著,卻沒有說一句話。


    絲竹之聲繼續嫋嫋在樓內回蕩著,阿秀卻緩緩地退了下去,隻是她的目光,卻停留在了齊律的背影上,幾日不見,他似乎是消瘦了許多。


    隻是一想到了這裏,阿秀的臉上便多了幾絲譏諷之意,“齊律如何,與她何幹?”


    這樣想著,她臉上的神情是愈發的冷漠。


    翌日,洛城一處古色古香的宅子裏,忽然傳出了老媽子尖銳的打罵聲,“你們這些小蹄子,別給我想著偷懶,若是你們敢偷偷地動一下,我可饒不了你們!”


    說著是淩厲的鞭子的鞭撻聲。


    端了茶水的丫頭們那是一個膽戰心驚,還以為是哪個主子教訓不聽話的丫鬟,哆嗦著爺不敢進去。


    未央雖然隻是在一旁百無聊賴地嗑著瓜子,隻是看著眼前的獎項,卻還是讓她不忍直視,鞭子沒揮動一下,她總是要閉上了自己的眸子,不敢多看,生怕鮮血飛濺到了自己的眼睛裏。


    是白湛不知道從哪兒請來的老麽麽,專門訓練仙樂樓的女子跳舞的,坊間傳言是先皇宮裏的人物,一向以陰狠出門,專教導新進來的宮女們學習宮中的規矩,宮中人聽其名諱,無不聞風喪膽,起可怕程度,不亞於傳聞中的容麽麽。


    未央一邊咀嚼著白湛說這話的時候的陰陽怪氣,一邊看著在院落外躊躇著不敢進去的兩個小丫頭,隻是輕輕地走過去端了她們手中的茶水過來,喚了她們退下,這才尋了個空檔給老麽麽送去,“麽麽,您說了那麽久,也是累了,吃口茶,解解渴。”


    想來那老麽麽也是個阿諛奉承的主兒,又見著未央隻是個旁觀的,這才滿麵堆著笑,優哉遊哉地坐了下來,不過臉上依舊擺著譜兒,卻是趾高氣揚地說道,“你們這樣的小蹄子我也見得不少,我吃過的鹽比你們吃的米都要多,別給我耍什麽花樣,給我好好站著。不聽話啊,我手上的鞭子也聽不的話去!”


    這般很絕的聲音,叫未央也看得也有些怕了。


    受苦受累的姑娘們早已是一臉的憋屈,頭上頂著十幾個碟子,手中的竹棍上又頂了數十個,隻能一動不動地立著,偏偏這時太陽當空照,未央隻是在院子裏的樹蔭下坐著都覺得有些熱了,看著這些個姑娘早已大汗淋漓,汗流浹背。


    還要忍受著老麽麽的一通臭罵,正所謂優酷說不得嗎,當真是慘上加慘。


    未央的眼裏也盡是同情。


    隻是當她的目光落在了阿秀的身上時,卻見她氣定神閑,微微眯著眸子,隻紋絲不動地立著,或許說,她隻是刻苦地承受著這一切。


    未央不禁是肅然起敬。


    阿秀的舞藝並不精湛,隻是她卻能夠日以繼夜地不斷地練習著,就連洛城第一舞姬也對阿秀嘖嘖稱奇,隻讚她的舞姿傾國傾城。


    不過私下卻同未央道,“美是美,終究是缺了一味,她的魂。”


    未央那時卻是苦笑一聲,並不說話。


    隻是有這般絕美的舞姿,仙樂樓能夠賓客迎門,這也就夠了。


    就像是現在,其她的姑娘們臉上卻是叫苦連天的架勢,獨獨阿秀一個人,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她不過是習慣了更加深深的痛苦罷了。


    未央也為阿秀感到一陣心疼。


    “阿秀姑娘倒是不錯。”老麽麽也滿意地看著她,“就是在深宮之中,我也未曾見過如她這般乖巧的。”


    阿秀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卻不知這淡然的笑容裏含著什麽。


    卻在這時候有人來喚未央了,說是有人尋她。


    未央卻是納悶,她在這洛城裏無親無故的,會有誰來尋她,難不成是沈疏?(未完待續)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如玉醫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遲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遲莯並收藏如玉醫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