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越什麽都沒有注意到,他隻是微微抿著薄唇,咖啡廳的轉門送走了他那顯得有些孤傲而清冷的背影,而他走在逆光的巨大的陰影裏的時候,寬闊的肩膀像是可以撐開頭頂一寸寸漫上帷幕的遼遠的藍天。[.tw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他愈發顯得失落起來,每一日,他總是要在這咖啡廳坐一坐的,點了一杯咖啡,坐到那咖啡全然冷卻下來的時候,而他神情微怔的視線不知道落在了何處,終於緩緩起身,竟然忘記了那一杯咖啡他卻是從來都沒有喝過的,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究竟持續了多久,直到這一日,他忽然覺得心裏疼得厲害,原先藏匿在心底的沼澤裏的空落落忽然蔓延了開來,像是深深陷入了泥濘之中的雙腳,將他拖入黑暗,掩埋在墳墓之中。


    蘇越忽然被這般突如其來的壓抑逼迫得喘不過氣來,然後就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一般,他的腳步愈發的快了,到了最後,竟然開始狂奔起來,微風略過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蘇越緩緩閉上了眸子,張開了雙臂的時候,就像是要與誰相擁一般。


    再然後,據說有人曾經回憶起那時的情景,那個白衣的少年,留著利落的短發,他伸開雙臂飛奔的時候,身子融在了溫潤的暖陽裏,他微微眯起的眼睛裏攔不住眼裏的陽光,而他飛揚的嘴角卻帶著仿佛某一刻決然的姿態,就這般消失在了暖陽之中,也消失在了車水馬龍的眾人驚愕的眼睛裏。


    蘇越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遭的一切都變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還在無名山的時候,四周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不知名的柳綠花紅,他躺在幹淨鬆軟的土地上,一睜眼,明晃晃的日光幾乎刺痛雙眸,而他微微眯著眼睛,跌跌撞撞地起身的時候,一瞬間覺得有些恍惚,還以為自己真的回到了那時無名也不知何處的故鄉。


    隻是這究竟不是無名山,他的腦海裏也忽然無端多了一些不曾屬於自己的記憶,先是瞳孔通紅的少年,眉心一朵朱砂,正眼神冰冷地注視著自己,而後記憶終於緩緩清醒的時候,他的心裏忽然咯噔一聲響,隻忽然變得恍惚起來。


    他不是蘇越,蘇鈺……蘇鈺……蘇越喃喃自語著,這是他現在的名字,他叫做蘇鈺,是天墉城的執劍長老紫胤真人的大弟子,他還有一個師弟,叫做慕染。


    百裏慕染,便是記憶裏那個雙眼血紅,卻幹淨得無比美好的少年。


    一想到這裏,蘇鈺的心裏忽然又疼了起來,緩緩地扶著胸口,他微微低著腦袋,隻見此時的自己卻是一襲紫衣,再不是一直以來雪白襯衣的模樣,這般陌生而熟悉的模樣卻是使得蘇鈺不由得微微皺著眉頭的。


    而他的眼睛掠過了周遭,再細細想來,嘴角的笑容反而是翻著一絲淡淡的苦澀,這畢竟不是自己的無名山的,那時的無名山,即便不知曉究竟經曆了多少荒蕪的歲月,即便等到他離去的時候,卻始終也隻是雜草遍地罷了,偶爾有難以言述的花骨朵,點綴在一片鬱鬱蔥蔥之間,卻不似這個地方,生機盎然。[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蘇越,不,此時的他,已經是蘇鈺了,他這般想著的時候,視線緩緩地渙散開來,隻是卻忽然有什麽落地的聲音牽扯回了蘇鈺的思緒,是落在地上的一本手劄,翻著金光的小小的薄薄的本子,便是這般猝不及防地從蘇鈺的身上落了下來。


    這是什麽?


    蘇鈺的眼裏泛著淡淡的疑惑,又是緩緩地俯身拾起,隻是這手劄裏卻是空空如也,泛白的紙張,沒有任何字跡,就是那封麵也是空空如也,不過是泛著詭異的金光罷了。


    蘇鈺微微皺著眉頭,好看的眉眼之間,是疑惑且憂心的模樣,而便是這時,他隻覺得握著手劄的指尖一陣刺痛,他來不及鬆手,忽的見到了那原本空空如也的雪白的紙張上卻忽然泛著異樣的光芒,待這華彩消失之後,蘇鈺終於驚異地看清了這一字一句,不過是短短的幾個字,卻是字字珠璣。


    他睜大了眼睛,而眼裏也不知曉為何,忽然露出了驚懼且恐慌的神情來,再來不及多想,蘇鈺飛快地合上了這手劄,將他塞入了懷中,卻是念了一個訣,飛快地朝著天墉城趕去。


    慕染遇險,速救。


    看見那幾個字的刹那,不知為何,蘇鈺的腦海伸出又閃現了那個白淨的少年通紅地睜著雙目的模樣,隻是那般神色,並非是他的煞氣發作時六親不認的無情樣子,也不是他一次次對著自己刀劍相向時被吞噬了心智的冰冷,他通紅的眼睛裏噙著溫熱的冰冷的源源不斷的淚水,一顆顆砸了下來,砸在他的心裏,他張著嘴巴,隻是凝固的畫麵裏,他隻是神色怔怔地看著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而那一句“大師兄”便像是在這個時候被凝結了一般。


    蘇鈺隻覺得他此刻的心都要跳出了胸腔,又像是無論他在如何快,也是有什麽要失去了。


    果然。


    藏劍閣外,他趕到的時候,掌教真人還有十幾個師弟們將慕染團團圍住的時候,他就這般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鋒利的刀劍逼迫著正幾乎半跪在地上的慕染,刀光劍影之間,慕染的身影更是搖搖欲墜,就像是再也支撐不住而要跌落一般,隻是即便在這樣的時候,他卻還是緊緊地咬著牙齒,盡管嘴唇已然被咬發青,麵上也是毫無血色,蒼白得如同白紙一般。


    “慕染!”蘇鈺沒有意識到他此時聲音裏的沙啞,也沒有多想,在這鋒利的劍光之間,手中的長劍早已出鞘,一己之力衝開了陣仗,那些刀光劍影轉而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時候,他隻覺得萬箭穿心一般的疼痛,幾乎在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知覺,而他卻恨不得自己是失去的感覺的,因著這般錐心的疼痛,若是常人恐怕早已灰飛煙滅。而即便是他,也覺得全身都像是撕裂了一般。


    然而,他卻還是咬緊了牙關,強撐著一下掠到了慕染的麵前,將他狠狠地護在了自己的懷中,嘴角的血絲終於落了下來,慕染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蘇鈺的懷中。


    而蘇鈺哪裏承受得了這般的劍陣,隻是衝進去的時候,他早已是傷痕累累,而慕染如此遍體鱗傷的模樣更是使得蘇鈺忽然之間氣血上湧,緊接著口中更是一陣腥甜,他的身子顯得有些踉蹌,隻是卻沒有鬆開手,反而扶著慕染的手卻是愈發的緊了,不過口中卻也是在這個時候忽然噴出了一大灘的鮮血來。


    蘇鈺似乎再也支撐不住一般,卻還是緊緊地摟著慕染倒了下去,隻是即便是將要墜落的時候,他卻還是翻了個身,讓自己的身子朝著堅硬的大理石地麵,隻為了慕染能夠少一點疼痛。


    倒地的時候,慕染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原先雙目的通紅緩緩褪了下來,蘇鈺聽見了慕染幾乎是顫抖著的聲音,“對……對不起,大師兄!”


    淚水自這個紅衣少年的眼眶裏落了下來,落在了他的臉頰上,也落在了他的眼眶裏,那一瞬間,蘇鈺幾乎分不清他眼睛裏究竟是慕染的淚水還是自己的淚光。


    也是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慕染的身體竟然會是這樣輕,輕得……就像是他下一刻就會任憑著他消失了一般。


    那一刻,蘇鈺的身子是愈發的顫抖了起來。


    而他卻不知曉,慕染在這劍陣之中已經強撐著等了多久了,他既是希望他的大師兄能夠回來,又要忍受著被焚寂吞噬了心智的痛苦,久久不讓自己連唯一的神識都喪失了。


    隻因著他盼著能夠再見到蘇鈺一麵,隻是他沒有想到,卻是這般場景。


    他想要同蘇鈺說的其實不是那一句,隻是望著蘇鈺如此傷痕累累的模樣,卻還是改了口,聲音哽咽,身影踉蹌。


    而他起初隻不過是想要告訴蘇鈺,他在藏經閣裏專心致誌地超寫著經書的那些日子裏,他所等著的,不過是自己在蘇鈺歸來的時候,能夠微笑著同他說一句,“師兄,我終於等到你回家了。”


    隻是如此,僅此而已。


    “師兄,若是我身上的煞氣都除盡了,你便帶我下山,可好?”是迷迷糊糊之間少年幹淨而遲疑的聲音。


    “好,那時,我便帶你踏遍萬裏河山,行俠仗義!”然後又是誰的聲音,帶著鏗鏘的篤定,一字一頓,落在了他的心坎裏,卻又緩緩地渙散看來,最終消失在了風裏.


    身受重傷的蘇鈺在此時躺在了床榻之上,泛白的手指緊緊地攥著身下的被褥,而緊皺的眉頭之間,是如何也揮之不去的愁思,他夢見了許多小時候的日子,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紛至遝來的時候,他就像是被深深拉進了絕望的深淵,身子沉了下去,隻是慕染那幹淨而純粹的臉龐卻在自己的夢裏逐漸地清晰起來。


    先是他在後山練劍的時候,那時他十歲,而慕染也不過是七歲的年紀罷了,如今相識八載,隻是那時的記憶卻依舊嶄新,花間暖陽之下,那孩子的麵上因著這般練劍的刻苦而冒出了一顆顆汗珠子,那樣的刻苦,若是普通的孩子隻怕早已是承受不住,蘇鈺心中自然再清楚不過,他這般看著慕染,隻覺得自己的心也累了,心裏更是無端冒出了一絲絲的心痛。


    隻是卻也是這個時候,慕染終於緩緩地停了下來,含笑的目光對上了自己的一雙眸子,蘇鈺終於瞧見了慕染的笑容,咧著嘴巴,露出了一排雪白的八顆牙齒,蘇鈺隻是看著這般笑容,先前的壓抑不知道如何早已是一掃而空,卻是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食盒,更是不著痕跡地小小地吞咽著自己的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他不知道為何,忽然又是覺得不自在起來。


    隻是慕染卻沒有發現師兄的異常的,如同往常一般,他飛奔而來的時候,是緊緊地一把抱住了他再親昵不過的師兄,又是肆無忌憚地將他的汗水擦在了蘇鈺的衣襟上,原本的紫色染上了神色,滲透了衣衫,蘇鈺幾乎是感覺到了那被汗水沾濕的炙熱,此時此刻,便是他自己也未發覺的,麵色卻是駭人的滾燙。


    瞬間變得通紅起來。


    隻是慕染卻未發覺的,因為下一刻,畫麵忽然飛快地從他的眼睛裏匆匆略過,他還沒有貪婪地抓住了這一絲溫暖的時候,再一眼,看見的,卻是慕染已然年少的模樣,歲月消磨了他臉角的輪廓,露出了削瘦的下巴還有深邃的瞳孔,隻是那個曾經笑容幹淨而溫潤的少年卻也因此變得愈發的沉默了起來,就像是韶華易逝,封印封住了慕染的笑容,以寒冰將他層層包裹,那難以言喻的疏離令蘇鈺忽然覺得心驚膽戰起來。


    他隻覺得自己身子疼得厲害,傷口撕裂一般,卻隻是遠遠地望著慕染,觸碰不到他,看見的,也不過是他冰冷的眼神罷了。


    而蘇鈺自然不知曉,便是此時,掌教真人還有他的師妹芙蕖正站在自己的身旁,憂心忡忡。


    “這個傻孩子,那時的輕型,慕染已然墮入魔道,他又何必護他?”天墉城的掌教真人涵素長歎一聲,麵上卻是如同以往的不苟言笑,“若非慕染被焚寂控製,我又何必如此,蘇鈺向來做事嚴謹,從不衝動的性子,如何這一回倒是這般失了分寸?”


    他說到這裏,又是長歎一聲,衣袖落了下來,眼裏依然是深深擔憂的神色。


    而此時站在了涵素身旁的芙蕖卻是急得像是要哭出來了一般,“大師兄可是如何了,他傷得這麽重,又吐了那麽多的血,爹,您可一定要救了大師兄啊!”說話之間,源源不斷地淚水湧現出來,便是在這個時候,芙蕖卻是哽咽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若是大師兄有了什麽三長兩短,若是……她使勁地搖了搖腦袋,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定不會……這般想著,芙蕖強忍住了眼裏的淚光,隻是身子依舊是哆嗦著,更是緊緊地抓著函素的衣袖,眼裏依舊是悲傷絕望的神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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