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山裏的天氣是說不準的,兩人散步的時候還有月光星子,等洗了澡坐在床上,外麵已經開始下雨,雨滴落在遠處的雨棚上,一聲聲啪啪啪的響動。


    曹逸然坐在床上,指著窗戶道,“白樹,你把窗簾拉開,把窗戶再打開一些。”


    白樹正在用毛巾揉頭發,邊擦邊走過去,把窗簾拉開了,又把窗戶推開。


    夾著著雨水濕潤的氣息的山風拂麵而來,那風裏還帶著草木的香氣,涼冰冰的,沁人心脾,曹逸然閉了眼睛,就靠坐在那裏。


    白樹回過頭來看他,見他神情恬然,和第一次他在酒吧裏見到他時候的那種陰沉沉的模樣千差萬別,要不是他一直看著曹逸然,絕對會認為這是不同的兩個人。


    白樹把用電熱毯烘熱烘幹的被子拉起來搭在曹逸然身上,曹逸然隻是將被子拉高抱住了,他沒有睜眼。他像個最純真的孩子一樣地,這時候帶著一種恬然寧靜,又完全是平和純粹的模樣。


    白樹這時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上他,他明明是一無是處的,似乎是不該得到任何人的愛,但是,那時候,他看到曹逸然痛得滿額頭的冷汗,卻依然沉默不語默然忍受著,他應該是從他這陰沉而冷漠的外表之下,感受到了他那顆脆弱可憐卻又偽裝強大陰狠的靈魂。


    白樹也在另外一張床上坐下了,他把地圖攤開來看,說道,“明天的路況就會很不好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而且,明晚估計是住帳篷,你到時候最好要和我一起做事,不然我一個人撐帳篷有點為難。”


    曹逸然把眼睛睜開來,為白樹這話有點氣悶,心想自己是那種看他忙亂也不幫忙的人嗎,還要他專門來提醒自己,雖然這樣氣悶,但是轉頭一想,似乎自己在白樹麵前的確總是什麽也不幹的,於是他就又有點訕訕,道,“嗯,我知道。”


    因為第二天要早起,白樹關小了窗戶,拉上了窗簾,就讓曹逸然趕緊睡。


    曹逸然躺好後,他才關了燈,在黑暗裏,曹逸然聞著這個世界裏全是和他以往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氣息,他輕聲叫了白樹一聲,“你要不要過來睡?”


    這麽一會兒,白樹就要睡著了的樣子,聲音都變得含糊了,“床小,算了。趕緊睡吧,明天要早起。”


    曹逸然於是又覺得有點訕訕,本來還想和白樹更進一步的,不過看白樹這麽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他就有點不爽快,也不知道是不爽快長夜漫漫但是隻能一人獨眠,還是不爽快白樹的不知趣。


    曹逸然也許是開始有高原反應,他睡得並不好,總覺得進入不了深睡眠,於是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一陣,白樹是個警醒的人,被他這樣折騰便醒了,從床上起來,然後把自己的枕頭往曹逸然的床上一扔,就上了曹逸然的床,擠進了曹逸然的被窩。


    曹逸然回頭來看他,道,“你過來做什麽?”


    白樹沒答他,而且抵著他不讓他回頭看自己,道,“你折騰什麽勁。”


    曹逸然鬱悶地道,“睡不著,腦子裏放電影樣地過很多東西,全是以前的事。”


    白樹從他背後抱住了他,抱得曹逸然不舒服,曹逸然要拿開他的手,沒想到白樹的手就抬起來捂上他的額頭和眼睛,而且催眠一樣地聲音低柔地問他,“好事,還是壞事?”


    被白樹捂住額頭眼睛,曹逸然的動作就是一滯,白樹的手掌非常寬大,帶著繭子,熱到要燙人的程度,曹逸然突然覺得被他這麽一捂,腦子裏裝的那些記憶就全部被他捂下去了,被捂到底部,不會再翻上來折磨自己,這讓他安心了,他沒有回答白樹,隻是悶悶地道,“剛才叫你過來,你不過來,現在過來,矯情。”


    白樹低笑了一聲,要把手拿開,但是曹逸然伸手把他的手按住了,要求他,“就這樣吧。”


    賓館裏的這個床雖然是單人床,但是對於一般人來說做雙人床也是夠的,奈何白樹和曹逸然都是高個子,於是兩人一床就顯得窘迫,不過還是這樣擠在一起對付過去了。


    也許是山裏的空氣實在是新鮮,第二天早上,曹逸然醒得很早,而且全身都在一覺醒來後還挺舒暢,不過,他起來時,白樹已經早起來了,他已經穿戴整齊,看曹逸然醒過來,就說道,“趕緊收拾一下,吃了早飯就走,早飯要吃多點,路上隻能吃幹糧了。”


    他說著,又把紅景天和水遞給他先吃。


    其實在出發前兩天就已經讓曹逸然吃抗高原反應的藥,以防萬一。


    曹逸然動作麻利地收拾穿戴好,就和白樹下樓去吃飯,在賓館裏早餐時遇到另外三輛車組成的車隊也是和他們差不多路線,人多有幫襯,於是之後就約定了一起出發。


    昨晚上在下雨,早上已經是碧藍晴天,在晨光微曦露珠閃耀的時候,車隊就出發了。


    曹逸然為了體現自己不是個什麽也不幹的大少爺,於是他就坐上了駕駛座,跟著前麵的車開了出去。


    在太陽完全升起來後,路上霧氣也就散掉了,太陽光芒萬丈,照在山間,一路上小的瀑布,清流小溪,深澗峽穀,風景無限。


    走一陣停一陣,停下來一般是看風景和攝影,白樹也帶了數碼單反相機,曹逸然開車的時候,在車上他便照了不少照片,時常趁著曹逸然不注意,就給他抓拍一張。


    到中午,車繞上了高山,車隊就停了下來,此時這裏正好陽光極好,天空一片碧藍,澄淨得毫無雜質,從路邊看下去,大地延伸,山巒起伏,壯闊而寬廣,曹逸然打開車門就跳下了車,往路邊寬闊的草地上跑。


    高山草甸,這個時節綠草如茵,而且開著五顏六色的野花,每一朵都晶瑩美麗,似乎正在印證著那句“一花一世界”的佛語。


    白樹從車上下來,手上別的都沒拿,就拿帽子和墨鏡跟著曹逸然跑,並且叫他,“紫外線很強,你看你不脫一層皮。”


    曹逸然回頭看他,他就幾步上前,把墨鏡遞給他,又把帽子蓋在他的頭上,道,“你注意點。”


    曹逸然沒理睬他的攏涯蕩魃狹耍摯戳絲窗資鞔髯拍檔難櫻資髡舛問奔滸琢艘恍謔強醋嘔購茫撬氳絞裁矗故槍a似鵠矗潰耙鞘悄鬩鄖澳敲春塚憒髯拍擔鶉碩伎床壞僥檔穆擲耍掛暈舊硎淺ぴ諛懍成係摹!


    白樹看他這樣打趣自己,就伸手去攬他的脖子,而且還用手指在他的臉上彈了一下,道,“是,我黑,你白,正好黑白配。”


    曹逸然瞪他一眼,就抬腿踢他,白樹趕緊讓開了一些,其他車的人也下車來了,拿相機的拿相機,搬幹糧箱子的搬幹糧箱子,伸懶腰的伸懶腰,做體操的做體操,也有人看過來,於是白樹就對曹逸然道,“規矩點。”


    曹逸然沒說什麽,就往回走回車裏去把相機給拿了出來,走到這裏拍兩張,走到那裏拍兩張,蹲在草地上對著野花拍兩張,看到蜜蜂了,追著蜜蜂跑再拍兩張……


    白樹看他這樣,隻能搖搖頭,從車裏把幹糧和水都拿出來,他還帶了個野餐墊子來鋪在草地上,和那個車隊的人一起。


    他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那個車隊裏一個被稱為馬哥的人就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並且對遠處正蹲著不知道在研究什麽的曹逸然抬了一下下巴,道,“你們是……那個?”


    白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沒有回答,但也表達得很明確。


    馬哥倒沒歧視,而是說道,“沒什麽的,我們不介意。我們隊裏也有一對。”他說著,又對兩個湊在一起調相機三腳架的人努了努嘴,白樹於是抬起頭看了那一對一眼,還是笑,依然沒說什麽。


    午餐雖然是幹糧,但還不錯,麵包餅幹八寶粥還有肉罐頭和水果。


    白樹叫曹逸然來吃,曹逸然沒在吃喝上吃過苦頭,於是對於吃這些就有點不習慣,但他還是忍了,心想要是自己稍微有點意見,恐怕白樹也要說自己娘們氣。


    白樹第一次說曹逸然娘們氣的時候,曹逸然差點沒反應過來,因為他從不認為自己與這個詞有什麽相幹,於是就和白樹幹架了,不過他打不過白樹,最後隻得放了句狠話挽回了麵子。


    他坐在那裏吃,白樹就把他撈起來一些的袖子又拉了下去,還說道,“紫外線強烈。”


    曹逸然於是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了一句,“娘們兮兮的,你。”


    白樹聽到,就拿胳膊假裝勒他,“說誰?”


    曹逸然掙脫後就突然有點頭暈,站起身來的時候還晃了一下,這裏有海拔近五千米,曹逸然一直有高原反應,於是白樹就後悔剛才那樣對他了,趕緊站起身扶住他,道,“怎麽樣?”


    曹逸然低聲說了一句,“一直頭都有些痛。”


    白樹又跑去拿了紅景天來給曹逸然吃,讓他在那裏坐好不要亂動。


    午餐之後,就又要啟程了,回到自己車邊的時候,曹逸然就問白樹,“剛才看那姓馬的和你說我什麽?他說的什麽?”


    看來曹逸然注意到馬哥對他的打探了,白樹笑了一下,道,“他問我們是不是一對。”


    曹逸然愣了一下,白樹繼續道,“我說是的。”


    曹逸然對他這句話嗤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讚同還是否認,或者認為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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