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不禁微微抬頭,腥冷的勁風寸拂他額前發絲,電光火石間瞳孔幽暗不定,似一湖碧潭被打破了掠光浮影。


    他的手似動了一下,但最終卻遽緊放下,於冷風中巋然不動,沉斂著深沉的目光。


    虞子嬰盯著天空,兩道一青一綠的身影撞擊迸射出萬千絢麗光彩,真氣激蕩得空氣泛起層層波濤漣漪,所觸之每一分便龜裂粉碎,沙礫石塊刮得颯颯如迷眼的颶風撲麵。


    崩!呯呯呯!從破口升淵而上的青衣侯,刺刺冷兵器交接,掌中銀光如旋轉的靈蛇將桑昆翊的青鋒長劍纏繞束縛。


    “衝虛派一向不理世俗之事,才得以在這亂世保存完整至今,但今日桑莊主卻破了首例,看來……衝虛派也隻能至此為止了。”


    青衣侯縷縷青絲拂過他那長長的羽睫,迷離而冷戾的雙瞳布滿森然。


    萬裏烏霾,寒風颯颯,桑昆翊長身凜然背負青芒古劍,一身明澈沉潛威而不怒的氣質,好似利萬物不爭,隱隱要入天外仙畫中。


    “我衝虛派成派至今日,從不做虛妄之事,我桑昆翊一生不謀權,亦不爭勢,但世上的事情有可為,亦有可不為,今日青衣侯恣意妄為屠城,衝虛為還一樁舊情,亦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


    還舊情?青衣侯冷冷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桑昆翊,你太愚蠢了。”


    言下之意,為一樁人情而賠了一莊人的性命,實在不太劃算,亦是告訴他,這件事情他不會善罷幹休,無論今日最終結果如何。


    桑昆翊沉寂著麵容,低沉著聲音道:“人無誠而不立於世!衝虛無愧,無悔!”


    青衣侯聞言冷嗤一聲,嘴邊掠開一個冷冷弧度:“很好!”


    隨著這一個“好”字落地,他身形如青光閃電急遽而止,突然揚起右手,一道澎湃的掌風呼嘯而去,桑昆翊眼皮一跳,下沉底盤硬接下,卻踉蹌一步,轉身一劍至下而上,劍花如銀光缺角,暈暈冷冷。


    “想勝本侯,光憑一柄青光劍,未免太狂妄了。”青衣侯狹長眸子一眯,獰笑一聲。


    聲至手到,滿手銀光奪目激起劍光嘩嘩磁磁作響,電光閃爍,一把抓住了桑昆翊手背,一壓便是鮮血淋漓。


    桑昆翊麵目一緊,抿緊唇角,猶豫了一瞬,方朝後背準備拔出那柄青悍古劍,隻可惜高手對決,取勝以分厘之間,青衣侯已氣絞碎他臂間衣袍紛飛,遊蛇至他胸前,連環綿骨掌啪啪啪擊出。


    “噗——”


    桑昆翊一口鮮血噴出,掌中青光啷蹌掉地,他於聚雷陣中如一葉青葉,無依無靠墜落,青衣翻飛袂袂。


    “莊主!”


    緊拽著聚雷陣網的竹衣衛們眥目吼叫道。


    “別放手!”


    桑昆翊咬著牙,氣沉丹田,破喉長嘯一聲:“堅持~!”


    他這一聲大喊令底下的虞子嬰震怔於當場,她看著撞擊下降的桑昆翊喃喃地道:“師傅……”


    呯!桑昆翊在撞落地麵時,他忍著胸腔的巨痛,雙掌蓄力奮力朝下方一擊,激起的氣流令他緩衝一瞬,卻猛地撞向城牆處,他再度猛噴一口血,從牆壁上無力滑落至地。


    虞子嬰臉色一變,衝身朝著他奔去。


    但更快的卻是青衣侯,他身輕若浮雲緩緩飄落,袖袍鼓風如蝶翅搖曳,無紮無束的青絲不顯淩亂,反而更襯得他如魔如魅,妖異陰柔。


    他一步一步,如閑庭遊步,朝著已經如強弩之末的桑昆翊靠近,而桑昆翊看著跌落在遠處的劍,艱難地從背後拔出一柄古樸無華,卻內斂忍顫鳴聲的厚刃長劍。


    “所以說,你太慢了……”青衣侯那冷魅的麵容難得擒著一抹輕蔑薄笑,如冬日的六瓣晶瑩雪花,雖然美麗卻冰冷滲骨。


    桑昆翊緩緩闔上眼睛,心如磐石,不露半絲怯懼,他嘴唇輕念:“人易我易,我不大——”


    “人易我易,我不大意;人難我難,我不畏難。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一道清脆而稚嫩的聲音覆蓋住了他的聲音,桑昆翊驀地一震,倏地一下睜眼,怔愣地盯著青衣侯身後那個跟著他一道念完收聲的人,心中一陣翻江倒海。


    而青衣侯亦頓步,眸底聚寒側身回眸。


    隻見他們身後,虞子嬰依著穿著一身俗斃了的碎花褲子,圓滾滾的身子沒有任何曲線,看起來又醜又笨重,但唯有她的一雙眼睛卻很黑很亮。


    “青衣侯,就讓你看看天厄體的黴運究竟有多強悍吧!”


    “別過來!”剛才一直冷靜自持,置生死於度外的桑昆翊緊緊攏緊雙手,抑住想一把掐死虞子嬰的衝動,青筋突起,放聲咆哮道。


    “別動!”而虞子嬰鼓足了一生的勇氣大喝一聲,飛身衝前俯身抱住了青衣侯,拚盡了全部力氣。


    青衣侯的臉在上方,顯得冷酷無情而清晰,他被虞子嬰勒住腰部,眸色微沉,正準備出手一擊斃命的動作卻因為這兩個字而驀地一僵,他感覺臂間一陣刺痛,接著腹部被外力猛地一擊,他身體本能收縮彎下。


    虞子嬰狠狠給了他一拳後,盯著那雙俯下的狠戾如狼的震驚鐵灰冷眸:“雖然覺得很遺憾,不過如果等一下你僥幸不死的話,那麽從此你跟我或許會更糾纏不休了。”


    青衣侯此刻全身血液仿佛凍結,還沒有搞清楚怎麽回事,卻見虞子嬰舉起一根流血的手指要塞進他嘴裏,他雖然麻痹暫時動不了,也並不知道她喂血的舉動為何,卻一身殺氣不要命地泄出,抿緊嘴唇不肯吞下。


    憑他的能力,麻竹的藥效不過幾刻鍾,虞子嬰害怕他掙脫束縛,唯有雙用並用使勁地掰過他的臉低下,眼一紅,心便黑了地用力一口咬破下唇,顛起腳尖用力撞上去,將嘴裏的血用最野蠻,最直接的方式哺進他嘴裏。


    “——!”唇上一軟,青衣侯瞪大眼睛。


    這時,嗞嗞——天空一道有著千均力道,成人臂粗的閃電驟然駭人地劈下,那廂桑昆翊喉嚨吃緊,破音大喊,而虞子嬰全身一激伶,便迅速地推開了青衣侯。


    矮膝一蹲,將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她抬目朝上一看,便看到躲閃不及的青衣侯被那道雷電直直地劈中,那一刻,那仿佛紫青荊棘的雷電纏繞他全身,強勁爆裂的氣流刮起凜裂巨風。


    他長臂“啊——”地朝天長嘯一聲,一頭發絲激散飛紛,其狀如魔如瘋,華麗厚重的衣袍翻獵騰飛,顯得他整個人竟妖孽得異常,那陸光斑駁絢麗,染上一層光華猙獰的陰柔無暇的麵容,美得仿佛一個即將破碎的幻影。


    那一刻,她的心跳竟然因為這幕畫麵停止了跳動,黑瞳怔怔地盯著他,一瞬不眨。


    直到電光逝去,他整個人脫力地滑落下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並擁進了懷中,整個顯得恍恍惚惚,周圍一切仿佛凝固了。


    隻是前一刻停止的心髒,在指尖觸碰到那具冰冷堅硬的身軀時,卻呯呯呯—激烈地跳了起來,快得難以置信。


    直到那屬於陌生男人那冷湄的紫鳶花香氣淡淡味拂過她的鼻翼,她才呆呆地遲緩地反應過來。


    她——竟對他伸出了手……


    ------題外話------


    為什麽要強硬地喂青衣侯血呢?下一章揭曉。


    子嬰娃娃初吻木有了=。=,明明初戀還沒有萌芽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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