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你的心意你應該明白,我希望你不要拒絕我對你的關心。”吳錚道,“既然你跟杜家有血海深仇,你要為家人報仇,我不能攔你。我隻是想告訴你,我會等你,無論如何,我都會等你回來。”


    麵對吳錚不嫌棄自己,敞開心扉傾吐的一番話,素素哪會無動於衷。一直以來,她都封閉自己,不讓任何人走進她的心,她看不到將來,隻覺得遙遠的將來等待她的隻有漫無邊際的虛無縹緲。可是如今,吳錚眼裏飽含深情的目光,仿佛一縷春風吹動了她冷如寒冰的心。如果能夠回到過去,找回曾經的笑……她希望在陷入絕望的時候能夠有人陪伴在側,也希望在極度悲傷的時候可以有人依靠……


    晚風拂在她臉上,吹落了她眼裏的淚,她連忙背過身,可是不行,還是不行。


    “可是我配不上你。”內心一陣掙紮過後,素素終究撇下吳錚,轉身走回了廳堂。腳下是一如既往地絕不回頭,濕紅的眼眶已經被風吹幹,一步步走向敞亮的廳堂,燈火越來越通明,前麵的路卻一步一晦暗。


    “小姐……”


    見素素臉上一無表情,對周遭事物熟視無睹地跨進門來,寒香喊過了一聲之後,也不敢肆意說話了。看著她在自己和文澤兩人邊上走過,然後又在一張桌子邊上坐了下來,目光空洞地盯著桌麵不說一句話,寒香拉了拉文澤,她知道這種時候最好是別去打擾到她。


    新房中,於經將帶著滿心喜悅倚靠在自己肩頭的吳綺簾輕輕推開,拉她坐在了桌邊道:“綺簾,我有話跟你說。既然我們現在已經是夫妻了,這些事情我也不該再瞞你。”


    “什麽事情?”吳綺簾見於經一臉的鄭重,好奇道。


    “其實,我不姓汪。”於經道。


    “啊?汪大哥你說什麽?”吳綺簾聽清了,可實在沒聽懂。


    “其實。我本姓於,我不叫汪逸,我叫於經,素素她原名叫秋素。”於經道。


    吳綺簾算是聽明白了,睜大了眼睛看著於經道:“原來……原來你們不姓汪?那……那為什麽要改名啊?”


    “我爹在世的時候,被人陷害,誣陷我爹和當時平川會的首領勾結,我們全家除了素素都被官府拿了。我為人所救,素素當時正好出了遠門,所以才沒有受到牽連。即便如此。蘇州知府也派人四處查找素素。”於經將當年之事以及爹娘兄長最後遇害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原來公公婆婆居然是被人害死的。”聽完於經的述說。吳綺簾也唏噓不已。想到害他們家的那個人。吳綺簾想起了素素的那封信,說道,“害你們的人是杜青鶴?”


    於經點頭:“其實現在恢複真名也沒什麽了,不過多數認識我的恐怕也不會改口。不過。你是我妻子,我希望以後你能夠改口。”


    “那……”吳綺簾低頭一笑道,“那我以後是叫你相公好呢?還是於大哥?”


    ……


    次日一早,吳綺簾還在床上甜美的睡著,於經已經和文澤在書房裏了。


    “沒想到杜雲柯會說出那樣的話來。”於經淡淡地道。


    “其實現在辦洋務的人很多,這些人中,無非就是兩種人。”文澤道,“一種人開口就是夷人,好像洋人都是茹毛飲血的野人。另一種人滿口就是洋大人,一看見洋人馬上就跪下來。杜雲柯身為商人,能夠有這種胸襟氣魄,還真是沒想到。”


    於經卻怒哼一聲道:“哼,杜青鶴的兒子。能是什麽好東西!無非就是想壟斷絲業,多賺錢而已。對了,素素嫁進杜家後,難免會見到杜雲柯,你一定要幫我多注意著點。”見文澤點頭,他接著道,“我希望素素能夠說到做到,徹底斬斷她和杜雲柯的過去,我決不允許她對杜雲柯還有一絲一毫的留戀!”


    信和錢莊裏,杜青鶴迎來了同行劉慶年:“哎呀!慶年兄,你怎麽來了?”


    劉慶年看了一眼向他問候的杜雲柯笑道:“好好,賢侄上回跟我見麵,好像還是多年前了吧。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招呼劉慶年坐下後,杜青鶴笑道,“慶年兄來得可真是巧,這些天我剛好在杭州,你就過來了。對了老兄,你是有事來杭州,還是專程來看我的啊?”


    劉慶年笑道:“我來杭州辦點事,聽說杜兄你人剛好在杭州,自然要過來會會了。”


    兩人聊了一回各自的光景,劉慶年搖頭歎道:“哎,最近生意難做啊!洋人就對準了一些中小絲商急於出手套現的弱點,壓低絲價,所以現在要想把價格抬高也是不能了。”


    杜青鶴聽說,也隻搖頭:“沒有辦法的事。”


    “可洋人隻會得寸進尺,貪得無厭啊!”劉慶年歎息道,“他們知道我們的行情是一年三次結賬,需要大筆的頭寸,每到年關就有意殺價。而那些個小戶,沒錢過不了年關,所以我們倒要反過來求他們,弄得低價銷售。其實要我說嘛,洋人手裏沒有絲,所有的貨都在我們手裏,如果同行之間能夠一條心的話,價錢自然能抬得上去。”


    杜青鶴聽劉慶年說出和自己兒子差不多的話來,有些意外,不過他說的倒也是實情,杜青鶴也就沒有說話。


    “其實我也是說出了大多數同行的心聲而已。說到實力,外界雖然把我看作絲業世家,可那也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如今,杜兄才是首屈一指啊!”劉慶年道,“如果杜兄能夠出來撐個頭,號召同行的話,我第一個出來支持!”


    “慶年兄太過獎了。”杜青鶴笑著道,“我哪裏能算首屈一指啊!湖州的盧先生才當得起,他在江州絲行裏可是一言九鼎。”


    “不管怎麽說吧,到時候絲價上去,像杜兄這樣的大戶,賺到的利潤自然更加可觀。”劉慶年說著,像是想起一事,忙道,“對了,我險些忘了和人約在酒樓見麵了,我得走了,你忙。”


    送走劉慶年,杜青鶴對著門口道:“要都像你這麽想,我也樂得號召同行。”


    劉慶年出了信和後,見到了約的人。


    “勞動劉老板跑一趟,辛苦了。”說話的人是文澤。


    “奇怪了,你們做的又不是絲生意,怎麽倒關心起絲上麵的事情來了?”劉慶年不解道。


    “劉老板這話可就欠妥了。”文澤道,“看著洋人在絲上占盡了便宜,這國人的麵子都快丟光了,有點血性的人都想出來管一管,何分什麽行當。況且這件事對你們絲商可是大大有利的。”


    看著文澤說得有理,盡管被要挾的滋味不好受,劉慶年也不再開口了。


    劉慶年離開,杜雲柯道,“其實現在國外絲的價錢比我們高得多了,洋人肯定不會去買。所以我覺得世伯說的話很有道理,洋人手裏沒絲,貨都在我們手裏,我們根本不需要怕他們。”


    杜青鶴轉頭看向兒子,意外道:“倒是我小瞧你了,你居然連國外絲的價錢都知道?”


    “我也是最近著重關注了些而已。”杜雲柯道,“爹,其實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對大家都有利,我們又不是白做的,為何不能試試看呢?”


    杜青鶴被兒子說煩了:“這件事情我是不會做的,既然你這麽積極,你去試試好了。你要是能夠說動你盧叔叔帶個頭,我就隨你怎麽做。”


    這天,寒香伺候在素素的書房裏,一邊沏上茶來一邊道:“小姐,我聽說姑爺出遠門了。聽織錦苑那邊的人說,姑爺好像還要去跟洋人談判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濁世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洛陽女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洛陽女兒並收藏濁世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