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就這般權利輪轉了。老婦人和二姨娘剛開始還沾沾自喜,來杭州都五六年了,什麽都是這古板的兒媳婦掌控,讓她這才從小妾變成老祖宗的喜色半點都沒有嚐到。雖然這樣說不厚道,她成了老祖宗也是因為老太爺,她男人去了,才被兒子接了過來,這麽說有些對不住她男人。可是,在她男人身邊,她隨時都是俯首帖耳的,都是唯正室之命是從,還見天兒的得立規矩,不時的受正室的氣,想起這些年的日子她就憋屈,就想打人。來到杭州後看這個兒媳婦尤其不順眼。這兒媳婦太過死板,太過規矩了。這般模樣,跟陳家的太夫人,她從前得天天服侍的人一般模樣,讓她看了就生氣,看了就想找她晦氣,找她麻煩。說來這兒媳婦的爹比她男人的官位還要高呢,她男人隻是個正三品,在京城官大半級都壓死人的地界兒,是個人物。可是那又怎樣?她現在還不照樣看自己臉色過日子?想到這裏,老婦人洋洋自得,仿佛曾經被踩在腳底的憋屈樣兒全都去了一般,心情大好!


    而二姨奶奶惠巧,是手中有了實權的興奮。對,就是興奮。想當初,她跟老爺青梅竹馬,老爺都答應娶她過門做正室了的,可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生生把她的正室位置給奪了。其實她知道自己娘家生分不怎麽樣,爺爺是個落地秀才,爹爹連秀才都考了好幾次,可怎麽也考不上。窮秀才家,吃穿用度都是不成樣子的。從小到大,婆婆不知接濟了家裏多少。所以,自從七歲,被婆婆接過去,到府上住開始,她就被府上的富貴迷了眼,這是怎樣的府邸,怎樣的日子啊!從小到大,她,隻能見天兒在廚房幫娘親做事,在閨房擺弄繡活,時常幫著娘親看護弟妹,身上的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穿娘親穿舊了,改小來穿的衣裳。可是,自從去了姑姑,也是她現在婆婆那裏,她翻身了。入眼的,都是修剪精致的花園子;穿得,再也不是娘親的舊衣裳,每季,姑姑都會給她做兩身新衣裳,逢年過節還另作。對了,剛去得時候姑姑就給她做了三身呢!摸著這般好的衣料,吃著這般美味的食材,睡著這般舒暖的被窩,甚至還有丫頭服侍。這一切都是她過去未曾想的,她覺得日子美滿極了!


    可是,居然會有人跟她過不去,該死的女人,她娘壓著姑姑一頭就不說了,她,居然來找她的晦氣,說什麽她出生低賤,說什麽她姑姑是個不著調的狐狸精,哼!她不就是個嫡出小姐嗎?有什麽了不起的?有朝一日……,有朝一日她要讓她跪地向自己求饒!惠巧的眼底閃過精光。


    她會被攆回去過那種窮日子嗎?會像那死丫頭說的嗎?不,絕不,她絕對不會回去的。從那以後,她再也不嫌棄老爺畏縮,嫌棄老爺死板,她勾引著老爺,跟老爺打成一片,給老爺做荷包,做香囊,做扇墜,做衣裳,做鞋襪,做羹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她慢慢占據老爺的心,點點奪得老爺的在意。


    隻是,老爺雖然在意她了,可老爺也慢慢變了。怎麽說呢!也許,老太爺漸漸開始調/教他這個庶子了吧。


    老太爺的嫡子身子太弱,是娘胎裏頭帶出來的弱症,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老太爺的娘才打定主意,給老太爺娶了個良妾,想著是要生個健康的子嗣吧。後來,老太爺的夫人,又生了個兒子,可比老爺,到底小了八歲。這樣一來,老太爺可不就重視起老爺來了嗎?他統共就三個兒子呢!


    不過,老爺再怎麽變,她還是能牢牢把握住他的心,讓他娶她。


    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老太爺居然不讓。說什麽,她這般出生,做個小妾可以,做嫡妻?免談!那一刻,她恨死這個老太爺了!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她這般恨!他這是阻了她的青雲之路啊!


    就這樣,夫人嫁了進來,傳說,還是一個三品官的嫡女,當然,現在已經是從二品了,聽老爺說,又要升了,升做正二品呢!可怎麽樣?她得不到老爺的心不是?她天天勾著老爺,做羹湯,做鞋襪,做香囊……,讓老爺時時刻刻都惦念著自己,那個女人,怎麽可能的了老爺的心去?


    後來,她有了身孕,自己擺菩薩的時候,千求萬求是個女兒,終於如了願,自己,也因此嫁給了老爺。總算在這個家落了根,她,再也不是曾經的窮村姑了!


    隻是,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死女人,都過了那麽多年,老爺都不怎麽去她房裏,居然還能有身孕!她都打算弄死她女兒,氣死她,自己扶正的。


    不過,現在也不錯,管家的事兒總算撈了過來。姑姑?老祖宗?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當初答應自己給老爺做嫡妻的,可是,居然說話不算數,後來還勸自己,就是娶進門也隻是個擺設,老爺的心不會在她那裏。哼!老不死的,做不了主當初為何要答應?想到這個,惠巧對她的姑姑,現在的婆婆也是一肚子的火!可是,她還在老太太手底下過日子,她不是那起沒眼色的人,她會尊著她,捧著她的,以後,這府裏的東西,全都會事她的。想到這裏,又想到那死板女人肚子裏的那塊肉,眼神幽深陰暗了許多!


    “哎喲,王夫人,您來了呀,快裏邊請,您那日說的那個胭脂,妾身也去買了來用,用著還真是不錯,多謝王夫人的推薦呢!”


    “張夫人,你可來了,你給小女送得布偶,小女喜歡得不得了,成日裏還在姐妹跟前炫耀呢!”


    “鄭夫人,您今日梳的發髻可真漂亮,是時下最新的款兒吧,也隻有您這般貴氣的人才能梳出這種氣質,才能這般漂亮。”


    “黃夫人,您快快裏邊請,妾身給您送帖子的時候,還真沒想到您能抽空來,真是妾身的一家的榮幸,黃夫人快快請進!”


    ……


    高昂嘹亮的女聲幾乎都沒有斷過,一聽酒知道,這是個長袖善舞的女人,上下左右各路關係都能被她拿捏到好處,打點妥當。


    惠巧老遠地聽到這一串聲音,心裏頭有些打鼓。這,是她第一次參加夫人之間的宴會呢!


    惠巧鼓起勇氣下轎往大門走去。


    門口迎客的夫人一愣,她自問杭州城大小夫人都有數,夫君上峰的夫人,下屬的夫人,同僚的夫人,她心裏頭都有個譜的,可眼前這位是……


    “敢問夫人是……”迎客的夫人拿捏不住,不敢往下說。隻是,瞧眼前的夫人一頭一身的首飾,大紅的衣裳,怎麽瞧著跟暴發戶似的?杭州城就這麽大點兒,有這麽一位夫人嗎?有嗎?迎客的夫人把眼光往貼身丫頭那裏瞅了瞅,丫頭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妾身夫君是四品都司陳延璋。”惠巧一派大方的說道。


    迎客的夫人一陣納悶,陳夫人?她見過陳夫人,溫婉宜人,端莊得體的模樣的。可怎麽也不是眼前這位仿佛所有珠寶都往身上招呼的女人吧。難不成陳大人休妻另娶了?她怎麽沒聽說呢?


    “原來如此,夫人是陳章氏淑容,陳夫人?久仰久仰,陳夫人快快裏邊請,裏邊請!”迎客的夫人這般說道。


    惠巧臉上一僵,顯得十分不自在,“陳章氏淑容是妾身的姐姐,生病不能到訪,是以讓妾身來了。”惠巧勉強的說道。該死的女人,都禁足了還有人惦記!


    迎客的夫人眼底閃過一絲明了。敢情這位是小妾啊!聽說陳府老爺寵妾的緊,這妾還是老婦人的內侄女,二人聯手都快把陳夫人的身份給架空了,之前還傳出一個小妾要讓嫡女叫娘呢!憑她也配?這陳府,還真是有些不著調呢!


    迎客的夫人心思電轉,臉上半分不顯,笑著道:“原來是才陳府家眷,快快請進。”家眷二字代替了她這不尷不尬的身份,她,總不能稱眼前這位為陳夫人吧,這不僅打了陳夫人的臉麵,更打了自己的臉麵,一個小妾,也配稱夫人?讓自己這夫人怎麽做?生麽生病了?就是生病,遞個帖子道個不是就成了,怎麽會讓這小妾來夫人的宴會?陳夫人行事得體,是萬萬不會做這般事的,不過,現在嘛,看來陳老爺也是個寵妾滅妻的主兒呢!回頭得跟老爺把這事兒說說,呸,一個小妾,配來這地兒嗎?配嗎?小妾不在府裏規規矩矩的服侍老爺,服侍夫人,出門訪客,這算什麽?這是打了杭州城所有夫人的臉麵啊!陳老爺居然不管!


    “高夫人,您來了,您啊,上次說的那個糕點,妾身讓廚房的婆子做了,吃起來還真合胃口呢!妾身有這起口服,還真是托了高夫人的福!”迎客的夫人讓人把惠巧接進去,自己又招呼新到的客人起來!


    這一晚,惠巧興致衝衝的來,委委屈屈的坐著,恨恨叨叨的回去。


    “該死,你們統統該死,該死的東西,我是小妾怎麽了?我照樣能掌陳府大權,照樣能把老爺捏在手心,照樣能讓自己兒子成為長子,照樣能穿金戴銀,吃燕窩魚翅鮑參翅肚,照樣有一眾丫頭婆子服侍……,哼!一群什麽東西,居然敢看不起我,居然敢孤立我,居然敢不跟我說話,居然……嘩啦……”桌上的整套茶壺茶杯跟地麵親切接觸了開來。


    “哎喲,夫人,這是老爺最喜歡的一套茶具,值三百兩銀子呢!”惠巧的貼身丫頭心疼地嘀咕。


    惠巧看著一地的碎片,心裏頭有些後悔。


    她管家兩個月了,這才發現,家裏原來並不富裕。老爺的俸祿,居然才那麽點兒,俸銀27.393兩,薪銀72兩,蔬菜燭炭銀18兩,燈紅紙張銀24兩,統共才141.393兩銀子,天啦,這點子銀子可以做什麽?她一個朱釵就要十幾兩銀子好不好!雖說自己的不少首飾都是婆婆那裏弄來的,老爺很少會賣衣裳首飾給她,可是,她就是不爽。


    她掌家以來,吃食降了兩個檔次,不是她不想吃好的,而是看著老爺那麽點兒俸祿,她吃不下去。再有,她想從裏頭摳些銀子出來,人嘛,總得多些防身銀子不是?府裏的妾,她的月錢還是最高的,一月二兩銀子,她兒子二兩,女兒一兩。其他的妾,都隻是一兩,婆婆那裏,每月四兩,比她多,夫人三兩。可這麽算來,不多啊,真的不多。每月給的月錢都得二十來兩,這還沒算丫頭婆子的,老爺的祿米祿米52石5鬥,算成銀子也是一百多兩。這麽精打細算,緊緊巴巴的,銀錢剛剛夠不是?天啦,她想摳些銀子都不成,隻好省著吃食,衣裳也甭做了。要做,自己那自己的月錢做去,她不管了。


    她就納悶了,從前府裏的夥食什麽的,都不錯呀!


    本來她想不通夫人為何這般利索的放權,現在想通了,夫人是不想倒貼錢財了是吧。聽說夫人的嫁妝可是很豐厚呢!八十抬,整整八十抬。她當初眼紅得不得了,現在,她還真有些想甩手不幹的意思。丫的,能摳幾個錢啊!


    惠巧心疼的看著一地的瓷器碎片,這都是銀子啊,她的銀子!她好不容易從老爺房裏弄來的。


    這一日後,杭州城暗地裏都流傳著陳老爺寵妾滅妻的流言。


    不久以後,陳老爺的嶽父傳了一封信過來,說她寵妾滅妻額,治家不嚴的事兒讓禦史給參了一本,折子讓他壓了,讓他看著辦,是讓自己遞上去,還是壓下來。


    陳老爺一看,趕緊給嶽父告罪,說自己沒有管好妾室,自己不敢怠慢夫人等等一堆話。


    那一日,陳老爺去老祖宗屋子裏談了很久的話,出來以後,禁了二姨娘惠巧的足。管家的事兒本來想讓淑容繼續管著。淑容以身子重,不便,推了。而老祖宗,得,她哪兒能管家啊!而,二夫人,哦,不,二姨娘,怎麽可能還讓她管家?最後,陳老爺不得已,自己把家管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家,是這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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