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男抬頭對著翠屏客氣的道歉道“小姐,不好意思,我的這位朋友個性有些莽撞,你不要往心裏去,我代他向你道歉。”


    翠屏開始隻覺得他的聲音聽起來耳熟,這下等他抬起頭兩人一照麵,忍不住驚訝的叫出了聲,“是你?”


    那個整整齊齊穿著西裝,帶著寬邊黑色眼鏡的男人不是前幾天幫她跟畫兒畫畫的汪子默是誰!他常在西湖邊寫生,這些天翠屏在擺攤時遇到他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有時候照麵點點頭而已,有時有空就會多聊幾句,有時他還會攤子上來吃碗麵,幾番下來也算是熟人了,至少,是翠屏在這西湖邊上遇到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熟人。


    “是你?”汪子默看到是翠屏,也有些驚訝。他知道翠屏的個性不是那種胡攪蠻纏的人,兩相爭執,肯定不是梅若鴻說的那種一邊倒狀況。但是當下圍觀的人多,他也不好細問,隻能當和事佬先解了圍再說。


    “若鴻,她一個女人家,你跟她計較什麽!”汪子默推搡著梅若鴻,“大家都在煙雨樓等你好久了,你還是趕快去吧。”


    翠屏看著汪子默一邊跟自己說話,一邊對自己投以歉疚的眼神,她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被人當珍稀動物圍觀起來的感覺也不怎麽好,所以當下也沒有出言反駁,配合汪子默息事寧人。


    問題是梅若鴻不是個省油的燈,這話到他的耳朵裏就不知道怎麽變了味,他當下梗著脖子對汪子默講他推開,委屈的大叫道,“子默,我們是朋友,你怎麽可以幫外人說話不幫我說話!明明就是她不對,她踢我的車子!你看,車鏈子都被她踢脫了。”


    如果他不當你是朋友,他有必要站出來為你結尾麽?翠屏看著咆哮的梅若鴻,已經對這男人無語了。他到底分不分清好賴啊~自己竟然跟這種人講了半天道理,真是腦殘。


    汪子默被梅若鴻一把推撞在橋欄杆上,差點連眼鏡都掉了,當下也火了,一把反捉住梅若鴻的手,在他耳邊低聲喝了一句“你想在這裏被人看熱鬧看多久!”


    真是知他者莫如汪子默,梅若鴻最要麵子不過,抬頭看了看周圍圍觀的人,這才從旁人的眼中看到那些真真切切的輕視,當下就有些氣弱了,站在那裏不知道怎麽辦。


    汪子默看到他這副樣子,當下歎了口氣,推了他一把,低聲說,“你還不走,愣在這裏幹什麽!”


    “那她,她,”,梅若鴻扶著車把,有些支支吾吾的說,心想如果他就這麽走了,那不是顯得怕了這女人,那該多沒麵子。


    “這裏有我,你先去煙雨樓吧,大家都等急了。”汪子默扶了扶眼鏡,拍拍他的肩膀,一副一切有我的樣子。


    看樣子這也不是汪子默第一次幫梅若鴻解決漏子了,所以汪子默說了這句話之後,梅若鴻就點了點頭,毫不心虛的推著身子走了,連一句謝謝都沒有說。


    等梅若鴻一走,路人見沒有熱鬧看了,也紛紛的散去,很快橋上就變得空空蕩蕩,隻剩下汪子默跟翠屏兩個人了。


    “對不起,”汪子默一開口就是道歉。


    翠屏爭這句對不起爭了半天,這會兒得到了,卻是一個苦笑,搖搖頭拉著畫兒離開,“又不是你撞我,又不是想打我,我要你道歉的道歉做什麽。”


    這個,汪子默聽到她這麽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當下快走幾步,跟在她的身後,“我是帶我朋友道歉的,我知道你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那個朋友,唉,他就是有些孩子氣,其實也不是壞人的,你們……”


    翠屏向來欺惡怕善,汪子默一味的賠不是,她也不好意思繼續對他冷臉,隻是心裏的鬱悶還是排解不開,不由得有些為汪子默不值,“你這種人,怎麽會有他那樣的朋友,簡直是連你一起抹黑!”


    “若鴻他其實,他隻是心裏不痛快而已,所以平時做事才會糙了些,其實他的本性是不壞的。”汪子默跟著她一起來到了她的攤子前麵,看她捂著手臂收拾桌碗,忙趕上了幫忙。


    “他是心裏不痛快,”話匣子一打開,要接著說話就容易多了。汪子默當下就西裝革履的站在她的小麵攤子前麵一邊幫翠屏賣麵,一邊跟她閑話家常,“我認識若鴻六七年了,當初我們在學校裏就是一起學畫畫的,他一直想融合東西方的畫技,創造出一種屬於自己的畫風,我很是欣賞,這跟我的理念也差不多,所以我總是想盡可能的多幫他一些。”


    “我們經常會在一起討論,他很有才氣,經常也會有讓人振聾發聵的觀點,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畫作一直不受歡迎,這麽多年了還沒有人欣賞,反倒是我這個後進的比他成績好。雖然我們是朋友,也不存在嫉妒什麽的,但他還是有些不開心。你知道他那人一向心高氣傲的,坐了那麽久冷板凳,是個人耐心都被磨的差不多了,所以這兩年脾氣由變差也是情有可原的。”


    “哼,他那樣子,活該沒有人欣賞。”翠屏聽完汪子默的話,冷哼了一聲,給隻有一麵之緣的梅若鴻下了評語,“眼高手低,誇誇其談,那種人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會下苦功,有成就才怪。”


    “你別因為跟他吵過架就不喜歡他,其實他那人很有趣的。”汪子默好脾氣的笑笑,正要為梅若鴻說好話呢,忽然怔住了,想到什麽似的抓住了翠屏的手,“你剛剛說什麽,再說一遍。”


    “什麽?”翠屏詫異的望著他,有些不明白。


    “就是剛才,不說沒有人欣賞若鴻的話,後麵那幾句,”汪子默急切的比劃著。


    “眼高手低?誇誇其談?”翠屏不知道他在激動什麽,但是還呆呆的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對,就是這個!”汪子默一捶拳,興奮的眉飛色舞,“我找到原因了。之前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若鴻的畫一直打不開局麵,想盡辦法幫他也不見成就,我們畫社的人都急死了。我現在才懂了這期間的毛病,就是你說的這個,他把精力都放在研究理論上麵了,卻不願意多做練習,以至於他的畫就跟空中樓閣一樣,總飄著,沒個堅實根基、”


    翠屏看著他臉上發自內心的高興,比自己獲得了什麽感悟還要興奮,當時真覺得那個賤格的梅若鴻不知道這輩子交了什麽好運,竟然有這麽一個好朋友。


    “我經常看你在西湖邊寫生,似乎是天天都來?”翠屏看著高興的團團轉的汪子默,問他。


    “嗯,是啊。因為我覺得不管畫中國畫還是西洋畫,不管是水墨還是油畫,基本功都最重要。嗬嗬,我又不是多聰明的人,隻能堅信勤能補拙,每天不停的畫了。”汪子默不好意思的笑著撓撓腦袋,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可愛。


    “有天分怎麽樣,如果不勤快,還不又是一個方仲永。”翠屏撇撇嘴,不過倒好奇他堅持了多久,“你這麽畫了幾年?”


    “從八歲開始學畫到現在,快二十年了吧。每年除了大年三十、初一、初二這三天不畫之外,其它的時候每天簡直畫二十張,內容不限。”


    “啊?”翠屏聽到他這個練法,有些吃驚,不由得問,“那萬一有事耽誤了,或者說不方便畫呢?”


    “就算是偶爾有緊張的事耽誤了,第二天也一定要補上。至於不方便,有時候要出差啊什麽的,在火車上的確不怎麽方便,單那可以帶一個硬皮的速寫本,趁搭車的空隙就能畫上啊。實際上那樣還有意思一些呢,經常可以看到平常看不到的人跟景色,經常出一趟差可以輕而易舉的畫滿一個本子。”汪子默搔搔後腦勺算了算,要他這樣自己誇自己的成績,他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翠屏見狀,嘴巴都驚訝的張成o字形了,望著汪子默的眼裏不由得充滿了崇拜“天啊,你真是太厲害。畫兒,你看叔叔多努力,你學習就要像叔叔這樣才能有本事的。”她驚訝之餘還不忘給女兒做現實的教材、


    汪子默被她看的不好意思,“我哪裏有那麽厲害,你太誇張了。”


    “不誇張不誇張,”翠屏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剛才聽到那個杜大小姐說汪子默很有名,連外國人都爭著買他的畫,看來這老兄真是一個低調到有些過分的主兒。


    “這些看起來很辛苦,但是因為我自己喜歡畫畫,所以每天完成這些工作對於我來說反而是種享受。我以前一直都沒有想到自己這笨辦法有什麽效果,隻是自己的一個習慣而已,現在聽你一說,覺得若鴻要是這樣辦,肯定會有所幫助的。”汪子默興奮的比劃著,“不行了,我一定要去告訴他這個辦法,讓他來感謝你提出的這味靈丹妙藥。”


    “他才不會聽你的話呢。”翠屏哼了一聲,心想那個孔雀男哪有那樣大度,這話傳到他耳朵裏,他恐怕隻會記得她說他眼高手低,過來跟她臉紅脖子粗的爭吵,而不會想著反省自己是否要加緊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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