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聚會,就在煙雨樓那臨湖的平台上舉行的,月光正好,水氣氤氳的西湖在月光下更顯得別樣嫵媚,看的翠屏都呆了。


    “很美吧?”汪子默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她身邊,低聲笑道,言語中頗多了幾分驕傲,“雖然從小就在這西湖邊長大,看了幾十年,畫了幾十年,卻總也看不厭,畫不煩。無論是春花雪夜,還是夏風秋葉,不同不光線不同天氣下的西湖,都美的讓人咂舌。”


    就是因為喜歡這片山水,他才固執的不願意跟父母一起去北平的。


    “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美人的話,當然是錦衣華服不奪其色,粗被亂服不遮其顏才對!”翠屏讚同的點點頭,一轉身才發現在自己身邊說話的是汪子默,當下有些驚詫。“嗯,你怎麽來了?整個下午都沒看到你,幹什麽去了。”


    汪子默抬頭看她,臉上笑容淡淡,但是心裏卻覺得暖暖的。


    他把人接回來之後,看到大家都在玩鬧,也不需要自己這個主人做什麽,便一頭鑽進畫室裏做自己的功課去了。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反正每次大家瘋的鬧的最厲害的時候,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根本沒有什麽區別,沒人會注意自己有沒有在的,就是連子璿有時候都不會發覺自己一下午沒有露麵。


    隻是,他沒有想到今天還有那麽一個人察覺到他的退場。


    那種被人關心的微妙感覺,很新鮮,很奇妙,也很溫暖。


    所以汪子默當下笑的很開心,解釋說,“嗯,我看他們自己玩的開心,我又沒什麽要做的,索性就去畫了幾幅畫,這不是才出來嘛。”


    “還真是勤奮啊你,連這點功夫都不放過。”翠屏搖搖頭,自愧不如,正感慨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別的事來,“下午吃飯的時候也沒看到你,你是不是還沒吃東西?啊,不行不行,等會你們準得拚酒,這空肚子喝酒怎麽受的了,我還是去給你煮完麵,趁他們還沒來你先墊墊肚子,免得等會難受。”說著看看地上擺著的一溜酒壇子,搖了搖頭走開了。


    汪子默本來想說不用麻煩了,反正隨便烤幾塊東西吃了也就是的,但是看她已經急急忙忙的走了,隻能站在原地摸摸鼻子,等她回來。


    好吧,這種被人關心的溫度,讓他不願意拒絕。


    ……………………


    翠屏估計的倒沒錯,晚上篝火點燃之後,一堆人的確玩瘋了,烤肉、喝酒、聊天、講故事,人人興致高昂,個個歡天喜地,那堆瘋子甚至還想教畫兒喝酒,嚇的翠屏趕緊抱著女兒躲開了。


    “喂,你們可別把我女兒教成小酒鬼了。”翠屏笑著罵道,正端著酒碗四處拚酒的汪子璿聽到這句話,當下不依了,端著一碗就就要灌她,隻嚷嚷著說翠屏“傷害”了她的自尊,要翠屏罰酒一碗。


    翠屏被鬧不過,想著左右不過一碗酒,以前她也跟朋友小酌過幾杯,應該放不倒她,所以就橫心接過汪子默遞過來的酒碗,一口氣灌下去,卻沒有想到完全不是她想的那回事。


    這感覺,翠屏詫異的回頭看汪子默,卻見到他對自己眨了眨眼。


    “好了好了,酒也灌了,你該開心了吧。她又不是能喝酒的人,你要鬧也去鬧千杯不醉的。”汪子默等翠屏喝了酒,幾句話就支開了子璿。


    “我剛才喝的,是米酒?”翠屏見沒人了才問他。


    “嗯。”汪子默點了點頭,笑容裏有幾分得意,“我早想過,你既然來玩,肯定免不了被他們灌酒。我又不知道你能不能喝,怕不喝不給他們麵子,喝了又受不住,所以就多長個心眼,讓人準備了幾壇米酒在這裏。反正天黑,誰也看不清你碗裏的顏色,要他們來找你拚酒,大大方方的應戰就是,我們拿米酒對他們白酒,看到時候誰先倒下。”


    “你竟然利用地主之便作弊,真是奸詐!”翠屏嘴裏這麽說,但手上卻是拍拍汪子默的肩,對他比出了大拇指,一副讚同的不得了的樣子。


    有汪子默幫忙作弊,翠屏於是難得的保持了清醒,蹲在篝火旁邊幫他們燒烤。杜芊芊可沒她這麽好運,從沒有參與過這種篝火晚會的她,喝了一點酒就醺然欲醉了,蹲在火邊不停的傻笑。翠屏怕她出事,忙喊汪子默過來看。


    “人家一個大姑娘家,你們把人家灌醉了,晚上可該怎麽辦!”翠屏有些著急。


    “這個,”汪子默撓撓頭,他沒有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一般來說他們喝酒雖然也灌對方,但都是量力而行的,沒有把誰放到不可的做法。杜芊芊女孩子,又是新來的,大家雖然敬酒,但是隻要她說喝不了,絕對不會有人灌她,誰想到她自己卻把握不住量,連灌幾大杯之後就成這樣子了。


    “算了,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了,好在我知道她家在哪裏,等一下完了派車送她回去就是。”汪子默想了半天,隻能想到這個辦法。


    “你去送?”


    “當然不是了。我一個人送她,被人看到了難免說閑話,不如叫畫會的人一起去好了。駕上馬車,嗯,月夜漫步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啊~”說到一半,汪子默骨子裏的畫家本性又發作了,忘記了自己是送人回家,而想到月夜出行的雅事上去了。


    “你覺得,被一個男人送,和被一堆男人送,有什麽區別。”翠屏好笑的看著他一臉陶醉的樣子,不得不感慨男人的粗神經。


    翠屏記得以前自己住的小區有一個女孩子,就是經常半夜被不同男生送回家,然後就莫名的冠上了不檢點的帽子,被人在人後竊竊私語。那還是二十一世紀發生的事情,像現在這個年代,除非是像汪家這種開明到不可思議的家庭,換做其它稍微有點保守一點的家裏,見到女兒被一堆男人簇擁著送回來,哪個負責任的父母會不擔心!


    況且,翠屏又想起一個問題,“她在這裏玩的這麽晚,有沒有提前跟家裏說一聲?”


    她記得汪子默他們舉辦篝火晚會是臨時起興的,杜芊芊一大早從家裏出門的時候,應該沒有預料到自己會這麽晚回家吧?那整個中午沒有見到她通知家裏會晚些回去,那就是說,她家裏人完全不知道她會晚歸。


    “啊,這種事情,”汪子默被翠屏問倒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問題。他們一堆大男人,向來都是愛折騰到幾點就折騰到幾點的,哪裏會考慮要不要通知家裏人一聲,那是小姑娘們才會做的。


    “她這麽大人了,應該會有分寸的吧。”汪子默說的極不確定,一個自己都能把自己灌醉的小姑娘,指望讓她自己把握分寸,真的不怎麽靠譜。


    “你們男人啊,真是粗心的可以!”翠屏歎了聲氣,然後決定自己去問問杜芊芊本人。


    雖然她不怎麽喜歡這個女孩子,可是有些事還是不能放任不管。


    “芊芊,你出來玩的時候,有告訴過你家裏人嗎?”翠屏走到杜芊芊身邊的時候,她正握著酒杯眼神迷離的看著梅若鴻他們喝酒劃拳,她喊了好幾聲才回過頭來。


    “告訴他們幹什麽,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連出來見朋友的自由都沒有!”杜芊芊聽到翠屏這麽問,很不爽的回了她一句。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說,如果你晚歸的話,最好打個電話給你父母說一聲,免得他們在家裏等你等不回去,焦急擔心……”


    翠屏這麽一說,杜芊芊才想起她那個古板□□的父親來了,當下心裏便有些害怕。


    自己早上出門的時候母親問她幾點回去,她說隻是見個朋友而已,很快便會回去,可是沒想到,會折騰到這麽晚。


    她在這裏玩的很開心,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她覺得大家在一起吃吃喝喝,玩耍笑鬧,這才是年輕人應該有的生活,這才是人生。像是自己在家裏那種被父親管束的一板一眼的日子,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


    她開心的忘乎所以,幾乎都忘記了時間。


    直到翠屏提醒她的時候,她才驚恐的記起來,自己已經超過父親規定的門禁時間了。


    天啊,這該怎麽辦。


    杜芊芊當下就慌了,翠屏正要建議她或者打個電話回家,或者現在就讓人送她回去,可不知道怎麽梅若鴻發現了她們兩個人在說話,當下就餓虎撲食的撲了過來,隔離開兩個人,一臉不善的看著翠屏,“你在幹什麽,難道你又在欺負芊芊!”


    “欺負?”翠屏有些無語,難道我真的長了一張惡人臉,寫著“惡婦”兩個字麽?


    “沒有,若鴻,她隻是在提醒我,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杜芊芊在後麵扯了扯梅若鴻的衣角,弱弱的替翠屏解釋。


    “什麽,回家?她是在趕你走嗎?天啊,這個女人怎麽可以這樣惡毒,你說你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玩的開心,她憑什麽就這樣剝奪了你的“開心”,你的“快樂”!”梅若鴻握著杜芊芊的手一臉沉痛的感慨著,然後轉頭看向翠屏,一臉誓死捍衛他心目中的女神的樣子,“我告訴你,芊芊是不會現在回家的,我們在這裏很快樂,很開心,我們還要繼續這樣快樂開心下去,你再怎麽嫉妒也是沒有用的!”


    翠屏完全無語了,她深刻的認識自己跟這個梅若鴻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難道沒聽杜芊芊說,是因為“時間不早了”,所以她才“提醒”杜芊芊是否該回家的嗎?怎麽到他口中,就變成了自己在趕她走。


    “可是,若鴻,我擔心我父親他,”杜芊芊有些擔心的說,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梅若鴻打斷了,


    “芊芊,不要聽這個女人的話。都到了什麽年代了,還要被那種腐朽□□的封建大家長製度已經束縛!你是人,你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你有權利選擇你想要的生活,有權力幾點回家就幾點回家,更有權力選擇你的快活,追求你的幸福!”梅若鴻握住杜芊芊的手,深情的鼓勵道。


    “奶奶個熊,再過一千年,你老子還是你老子,兒女聽父母的話這是天經地義的,擔心你晚歸怎麽就成封建,怎麽就成束縛了!”翠屏實在聽不下去,罵了他一句,氣呼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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