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鴻失魂落魄的跑出了汪家,看著他倉惶的背影,汪子默在門前靜默了很久,一直到翠屏來喊他。


    “怎麽,你後悔了,心軟了?”翠屏看著汪子默若有所思的樣子,低聲的問他。她知道他是個濫好人,可是她始終不認為梅若鴻那種人有需要什麽同情的地方,“他實際上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可憐,對於一個時刻準備著,為自己夢想努力的人而言,一場畫展並不能起任何決定性作用,隻要他真的有才能,是金子總會發光,梅若鴻他又何必拘於這一時的不得意。”


    “機會,永遠垂青有準備的人。梅若鴻卻的不是機會,是準備。”


    “我沒有心軟,也沒有動搖,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開除他是大家的決議,我自問在這件事的處理上問心無愧。”等翠屏說完話,汪子默搖了搖頭,有些沉重的說,“我隻是傷感失落而已。看到一件美好的東西凋零,任何人都會歎息兩聲的。”


    汪子默想起自己最初遇見梅若鴻的那些日子,那個時候他的努力,他的想法,他的才華,都曾經深深的感動著他,讓已經小有名氣的汪子默絲毫不考慮兩人的性格差距,身份差距,名聲差距,與他成為了好友,竭力幫助他的事業,周濟他的生活。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梅若鴻的繪畫事業卻始終沒有起色。汪子默罵過,勸過,卻怎麽也不能改變梅若鴻不停的消耗著,磨損著,透支著他的藝術天分的局麵。每個人都在學習,都在進步,都在成長,唯有他自負且固執的抱著他的天賦,不肯學習任何,也不肯吸收任何東西。人犯錯是在所難免的,重要的是自己認識到錯誤,然後改正錯誤,從錯誤中汲取成功的力量。可是梅若鴻,他一直在縱容自己犯錯,並且懶惰的把每一次錯誤都歸結為運氣不好,老天不公平。


    多少年過去了,汪子默看著昔日意氣風發的好友逐漸變成今天這個怨天尤人麵目可憎的人,他隻能發出一聲歎氣。其實,杜芊芊時間隻是個引子,沒有杜芊芊事件的話,大家分道揚鑣也是早晚的是。他們這群人相聚在一起,不為身份不為財富不為名譽,隻不過是一幫子誌同道合的人在一起互相切磋鑽研而已。現在,梅若鴻跟他們已經誌不同,道不合,分手隻是早晚的事。


    汪子默把這些話說給翠屏時,翠屏沉默了一會兒,卻隻是笑,“你隻是覺得惋惜,那是因為在杜芊芊事件中你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如果當初傷害的人是你,或者是子璿的話,那麽現在你肯定不會這麽淡然了。”


    “那倒是,如果是我,或者說如果是子璿受到了傷害,我想我一定會恨他入骨,比現在的沈致文還更加三分吧。”汪子默點了點頭。沈致文在遭遇背叛的最初,對梅若鴻恨不得拆其骨寢其皮食其肉飲其血,梅若鴻幾乎毀了他的繪畫生涯。可是隨著時間漸漸的流逝,他漸漸找到了新的希望,他把他的滿腔憤怒都用在了畫畫上,發誓要在繪畫上取得超過梅若鴻的成就。


    苦難是一筆財富,經過這種磨礪的沈致文似乎浴火重生了一樣,當他重新拿起畫筆時,他的畫裏多了一重厚實凝重的悲愴,多了一種他對於生命的感悟,整個繪畫的境界都提高了不少。在最近一段時間裏,他成了畫會裏最讓人吃驚的角色,進步速度之快,讓人瞠目結舌。


    “算了,不要為這不相幹的人壞了心情。”翠屏搖了搖他的手,從一堆思考中清醒過來,“你打算還要在自家門口當多久門神?”


    汪子默這才發現自己站在這裏站的腿都酸了,當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們進去吧。”


    下午汪子璿回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沒有向她提梅若鴻來這裏大鬧過一趟的事情,是以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好奇花園裏的荷塘什麽時候缺了一塊。


    “喂,哥,過兩天我們畫會的畫展就要開了,你是不是要在這之前召開一個會議,動員動員大家啊!”汪子璿一回來,就小鳥一樣的快活的奔到汪子默的書法,趴在他的辦公桌上攪的他做不了其它事。


    “要動員什麽啊,大家現在都忙的焦頭爛額,你就別添亂了好不好。”汪子默手忙腳亂的整理著被她推翻到一旁去的卷宗,哭笑不得的說。


    “不行,一定要開個會,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按住汪子默的文件,不讓他看,非讓他同意才撒手。


    “好好好,我服了你了!這小姑奶奶,簡直是看哪兒亂你就攪合哪兒麽!”汪子默嘟囔了一句,隻能棄權,我明天就召開他們來家裏開會,你滿意了吧。”


    “這還差不多!哈哈,我有一個好點子,天大的好點子!我真是聰明!”汪子璿樂不可支的蹦蹦跳跳,不知道她自己在高興什麽。


    “什麽點子,能說出來讓我們分享一下?”翠屏抱著書正從外麵進來,她最近在跟汪子默學英語,所以每天總會過來兩個小時。聽到子璿的笑聲,她笑意吟吟的開口詢問著。


    子璿的笑聲總是很有感染力,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隻要聽到她的大笑,似乎就能忘卻很多煩惱。


    “這個,”汪子璿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不過這次她卻難得的矜持了一次,做了一個保密的動作,“現在不能說,等明天人到齊了我才說。”


    第二天,所有的人都準時到了他們常聚會的煙雨樓,可汪子璿卻不知道怎麽回事遲遲不予出現,一直到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耐性,翠屏打算親自去催催子璿的時候,她才抱著一摞子衣服出現。


    “啊,快累死我了,趕快來搭把手啊!”她氣喘籲籲的手上抱的,肩上提的全部是衣服,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反應過來的穀玉農趕快幫她把衣服接過來放在桌上,遞了杯茶給她,看她一口氣喝完水,才敢開口問,“子璿,你把我們都叫過來,是為了什麽事啊。”


    “這個。”子璿麻利的把桌子上的東西打開,露出一套套新衣服,以及相應的領帶啊,禮帽什麽的配飾。


    “這是,送給我們的?”汪子默遲疑的問了一句,有些驚訝於汪子璿的大方,自己這個妹妹,自從做了生意,那是小氣日益劇增,平常一分錢都要算清楚,怎麽這會兒拿出來這麽一大堆價值不菲的衣物?他狐疑的望了一眼翠屏,意思是“難道是你做的主?”


    翠屏做了一個完全不知情的手勢,示意他靜靜的看著汪子璿下文。


    果然,汪子璿一個個給眾人分發了衣物,有西式的西裝襯衣,有中式的絲綢上衫,無論哪種類型,唯一共同的就是,都非常精美。


    “現在,都拿到了你們的衣服了吧。”汪子璿一拍手,然後站在眾人麵前,笑咪咪的說,“我有一個重大的計劃要宣布,這就是,本次醉馬畫會的服裝,由我們翠璿軒來讚助。”


    “讚助?”所有人都驚訝於這個新鮮詞,而翠屏則是愕然,子璿這一招是從哪裏學來的,怎麽會,如此,超前。


    “對,你們看看你們一個個穿的那叫什麽樣子,就是這樣,才會讓人覺得畫家們都是一群放蕩不羈的瘋子,才會讓普通人難以接受你們。所以,明天,在畫展開始的前一天,你們全部要去理發店重新給我收拾一通,然後再在畫展的當天穿上我給你們的這些衣服出現在畫廊,接受廣大市民的檢驗和媒體的采訪。”汪子默指了指他們胡子拉碴的臉,鳥窩般的頭發,以及那些完全不知道哪個時代出產的衣服,揮了揮手,一副不容置喙的樣子。


    “我們是開畫展,隻要畫好就行了,幹嘛還要做這些表麵功夫。”有人完全不樂意,嘟囔了一句,結果被汪子璿狠狠一瞪,“菜市場的小白菜五分錢一斤,水果店洗幹淨挑選尺寸一樣用紅繩紮起來的小白菜就要兩毛錢一把,你說外表重要不重要!我已經聯係好了理發廳和澡堂,你們明天一個都不許逃,我會親自押著你們去的。”


    “第一印象的確很重要,要是能給大家留一個好印象,應該也會利於我們畫會的宣傳吧。”穀玉農一向經常跑生意,很知道這表麵功夫的重要性,所以知道畫會眾人不屑,但還是一一像大家解釋了半天,才讓這些畫家們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翠屏看著汪子璿在那裏說的義憤激昂,總覺得哪裏有不對勁兒,等到大家都去試衣服了,才拉拉了汪子璿的袖子“說,你有什麽企圖?竟然把店裏最好的衣服都搬過來了?該不止是為了讓他們好看吧”


    汪子璿見沒人注意,才在她耳邊偷笑的像隻吃了腥的貓“我不是說了讚助嘛,當然對我們是有大大的好處的。你想想看,畫展那天會有多少人?他們各個都是主角,受到的矚目該有多多啊?大家看畫,也看人,他們四處走走應酬,不是再給我們做免費廣告嘛!再說如果這次畫展成功,他們都成了名人,那他們的衣著打扮必定要受到追捧,到時候會有好多人學他們的穿著打扮,我們不是就賺大了。哈哈,我告訴你,我已經在他們的每一條宣傳橫幅下麵加了一句話,‘本次服裝由翠璿軒讚助提供'',你就等著我們出名吧!”


    “怎麽樣,我是不是很聰明?”汪子璿朝著她眨著眼,像隻等待人誇獎的小狗。


    “天才!你是怎麽樣想到的?”翠屏不得不承認,汪子璿的確是塊經商的材料,沒有人任何人指點就有這種超前的點子,真讓翠屏懷疑她是不是才是穿過來的那個。


    “我跟玉農去吃飯的時候,他說過一句“那天去看熱鬧的人肯定有好幾千”,當下就提醒了我。我就在想,那麽多人,如果能來我們店裏多好啊!哪怕那天隻去一千個人,隻要有五十個人來我們店裏,這就是一筆大生意,所以我就在想要怎麽引誘這些人來。算來算去,最佳的展示地點莫過於他們自身了。剛好加上我們派去的店員,有男有女,足以將我們店裏所有的新款服裝展示一遍。”


    “我們歇業一天去幫忙,怎麽能沒點好處呢?”汪子璿眨眨眼,很大力的拍上翠屏的肩膀,“我的計劃一定會成功的,我們就等著數錢數到手抽筋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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