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距離那木台還有一段距離,樂正玨問道:“等等,這個白牡丹……是怎麽一回事?她怎麽跑到羽之國來了?”


    羽清然冷聲道:“我來解釋吧。”


    當下羽清然就把這三年裏羽之國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其實羽之國的事情也就那些爭權奪勢的破事,閉著眼睛都能想出來的。


    但是關於白牡丹的事情,卻讓樂正玨翻起了白眼。


    咱們前麵說了,百花天音派的門主蕭月娘是在一個山溝溝裏發現了天資卓絕、無父無母的白牡丹,然後把她帶回百花天音派教育。


    這倒全是真話,但是有一個問題,這修煉的天賦也是要看血統的,一般來說父母的修煉天賦都好,生下來的孩子天賦隻會更好……


    所以說當年的樂正玨不被待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麽這裏就有一個問題,山溝溝裏的一個孤兒怎麽會有如此上好的修煉天賦?雖然這九陰之體是坑了點,但是沒有人可以否認九陰之體在修煉上的天賦。


    結果也差不多就是三年前,白牡丹認祖歸宗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弄得,反正有一天,白牡丹高調來到,或者說是回到了羽之國的京城匡城,徑直前往羽之國國子監祭酒白青竹的家裏,要求認祖歸宗。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出精彩紛呈的倫理大戲。


    鬧了半天,白牡丹本是這白家的嫡女,但是因為出生的日子不好,結果就被丟棄在山林,母親雖然沒有被休,卻是一直都不受寵。


    就在白青竹終於決定要把自家的一個愛妾給扶正的時候--因為這個愛妾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白牡丹卻回來了。


    而且是以不容挑戰的強橫實力和深厚背景回來的。


    簡單的說,這就是一出被拋棄的嫡女苦學藝後終於揚眉吐氣的回家的故事。


    似乎跟樂正玨的經曆略有相似之處,但是白牡丹的選擇卻是原諒當年被拋棄的事情,隨後借助白家的權勢搖身一變就成為了羽之國上流社會中炙手可熱的貴女。


    說一個國子監祭酒能有什麽權勢,這麽清貴的官兒,還能有什麽權勢麽?


    按理說是沒有,但是白家的權勢並非是來自官位,而是因為他們姓“白”。


    跟天木大陸上其他的幾個顯世家族例如尉遲或是西門不一樣,白家並不是以武力或者財力出名。


    他們的權勢和名聲,就是因為白家是清貴的一族。


    這白牡丹所在的白家,一直以“琴棋書畫”名動天下,許多出名的琴譜都是來自白家。


    白家曆代家主也都擔任羽之國的國子監祭酒一職。隻是這白家的人丁倒是不興旺,這麽多年的傳承,白家人口最多的時候也不過百。


    但是這家人,不管是男還是女,都天生的文人雅士,天生就會吟詩作畫鼓琴下棋。更兼他白家祖傳的一門奇妙功法,修煉者專修魂魄,無論男女都是智商過人計謀百出。因此天木大陸上真正有權有勢的人家,都以追求一個白家的女子嫁入己家為最大的幸運。


    這麽多年來,除非是倒了血黴,遭遇天災之類的,一夜之間家族死光的那種倒黴蛋之外,隻要是娶了白家女兒的家族,無不在數十年內飛黃騰達,或者在朝廷中身居高位,或者成為富可敵國的豪商巨賈,從來沒有例外。


    所以白家的女兒是天木大陸上極其搶手的珍稀資源,比各國的公主公主還要搶手一百倍。


    白牡丹自從認祖歸宗之後,就在羽之國的上流社會混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水起風聲,一年之後居然有了“天木大陸第一才女”的稱號。


    而現在的白家,還沒有出嫁的適齡女子就白牡丹一人,最值得娶回家的也隻有白牡丹一人,因此白牡丹的身上匯聚了天木大陸無數有權有勢者的目光,都指望著將這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修為高得驚人,權謀之術也煞是驚人的女子娶回家中。


    說話間,小船已經在木台旁邊靠上了,樂正玨等人邁步上了台去。


    木台上數百青年男子中,大概三分之一的男子起身向羽清然深深行禮。而另外三分之二的青年男子,卻是跪在地上,深深的將額頭碰到了地毯上,對羽清然行叩拜大禮。


    那些隻對羽清然抱拳行禮的,是出身各大世家豪門的權貴公子,他們有特權,在非正式場合見了皇子,不用行跪拜大禮。而其他的那些青年男子,則是出身民間的文人書生,他們有才學,但是沒有權勢,必須以臣子見過君主之禮大禮參拜。


    淡然望了一眼這些俯首的男子,羽清然隻是淡淡道:“都起來吧,是牡丹小姐的詩畫會,不用多禮。”


    於是眾人一起往前走。


    樂正玨邊走邊想,百花天音派跟冥夜教就是一回事,所以白牡丹的行動一定跟冥夜教有關。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白牡丹都是樂正玨的敵人。


    她正在想著這次所謂詩畫會背後的陰謀時,旁邊的尉遲鳳鳴忽然舒展開一張絕美的臉,兩條細細的秀眉一揚,遠遠的就向白牡丹笑道:“這不是天木大陸最有名的才女白牡丹白妹妹麽,六門會音以來,鳳鳴還是第一次見到妹妹呢。哎呀,每次一想到六門會音時妹妹最後的那一場戰鬥,鳳鳴就忍不住替妹妹感到遺憾呢。”


    尉遲鳳鳴向來是看白牡丹不順眼,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帶著濃濃的火藥味。


    而白牡丹卻是十分矜持的笑著,微微歪著頭,背著雙手看著尉遲鳳鳴。瞧她那高高在上一般的仙女樣子,像是完全沒有把尉遲鳳鳴放在眼裏的。


    尉遲鳳鳴冷哼一聲,倒也沒有繼續挑釁。


    而樂正玨此時卻帶著一臉十分詭異,看起來不怎麽友好的笑容,慢慢騰騰的從那一大群身穿白袍的青年男子身邊路過,一邊走一邊笑道:“白牡丹姐姐,六門會音以來,咱們倒是一向少見呢。”


    說實話,樂正玨這一臉的詭笑,還有尉遲鳳鳴那明顯充滿了火藥味的話語,除了瞎子之外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們兩個不是來友好交流的。


    青年人中從來不缺愣頭青,尤其這是在眾人心目中的女神白牡丹麵前,誰不想上前去表現一二,以便加深自己在女神心中印象呢?


    雖然樂正玨和尉遲鳳鳴也都是美女,但是在那些人看來,白牡丹就是真正的仙女,其他人根本就是庸脂俗粉,完全沒有資格站在白牡丹麵前的。


    當即就有三十幾個身穿白袍,腰間懸掛昂貴玉佩的青年男子站起身來,指著樂正玨和尉遲鳳鳴大喝道:“來者何人,為何沒有提前沐浴,身著白衣前來?爾等以為這是何等地方,容得爾等這般失禮?”


    樂正玨詫異的停下了腳步,他看了看四周那些全都穿的白衣飄飄,打扮得一本正經,但是怎麽看怎麽是“節操與下限齊飛,相貌與氣質全無”的青年男子們,再看看身後一身白衣卻是風神玉樹,如同鶴立雞群的二師兄,不由得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跟尉遲鳳鳴“耳語”道:


    “難道猴子們以為,披上塊白布就可以裝人了麽?瞧他們這‘節操與下限齊飛,相貌與氣質全無’的樣子,鬧了半天這詩畫會就是一個看猴戲的地方啊。”


    如果在平常,她倒還有心思跟別人裝裝好孩子,但是最近她很火大:各種不知所謂的人接二連三的上門來找茬,就算是泥菩薩也要發火了。


    再加上今天在她麵前的是白牡丹,樂正玨才沒有那個閑心給白牡丹麵子。


    她那句“猴子”剛一出口,周圍的青年男子們全都臉色齊變,一臉怒意的看向了樂正玨,恨不得撕爛她的嘴。


    嘴角揚起挑釁的笑容,樂正玨才不怕這群平均修為在一律角師的青年呢。她都不用出手,隨便派一隻獸獸出來都能滅了他們。


    好像沒看見周圍那些人難看的臉色,樂正玨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宮裝,冷笑道:“沐浴更衣?這裏是什麽地方?來這裏,還需要沐浴更衣?”


    此言一出,木台上所有的青年男子頓時齊齊哄堂大笑起來。


    所有人都擺出了一副“哪涼快滾哪去”的表情,又是嫌惡又是自傲的看向了樂正玨。剛才站在樂正玨身前想要教訓她一個青年更是連連搖頭道:“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這裏是我等聚會,評比詩詞書畫琴棋的斯文場地,怎能容得一個小小的村婦站在這裏?”


    羽清然的臉色瞬間一下就沉了下來,他死死的盯了那青年男子一眼,低聲咕噥道:“這不是南屏侯的嫡孫麽?哼,不想辦法廢了你的繼承權,我就不叫羽清然!唔……要怎麽樣才能廢掉你繼承南屏侯位的權利呢?幹脆,連南屏侯一起整治下去?可是,要扣個什麽罪名呢?”


    羽清然在這裏低聲的盤算著要如何收拾這些敢對樂正玨不敬的青年,站在上麵白牡丹卻是憑借著三十六品少司命的修為聽清了羽清然的自言自語。


    頗為不悅的看了羽清然一眼,白牡丹眉頭一皺,突然清聲喝道:“諸位,肅靜!”


    白牡丹這一開口,在場所有青年男子不僅都立刻閉上了嘴,更是在坐席上肅容端坐,一個個擺出了最溫文儒雅、最斯文俊秀的模樣,含情脈脈的看向了白牡丹。


    白牡丹微微一笑,煞是滿意的向樂正玨看了一眼。而樂正玨則是帶著冰冷的嘲諷笑容回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得意的抿嘴笑著,白牡丹目光在樂正玨身上打量了幾個來回,頓時麵色微微一變,忽然露出了看起來像是蛇一般的笑容。然而那個笑容隻是一瞬而已,便是樂正玨的眼力,也差點把這個可怖的笑容給錯過。


    不知想到了什麽好事,總之白牡丹的臉上滿是溫和的笑容:“原來是無雲天的諸位師兄師妹們,小女子白牡丹這廂有禮了。六門會音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見麵,諸位是否別來無恙?此處是小女子每年召集同好,共品詩詞書畫琴棋的所在。而沐浴更衣,也隻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定,為的是不辱沒這天地間的靈秀文字和書畫而已。”


    輕歎了一聲,白牡丹對樂正玨笑道:“這規矩,隻是大家共同製定,共同遵守,並不是有意難為師妹的。”


    用十分詭異的目光盯著白牡丹看了半天,樂正玨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荒唐,笑話!靈秀文字和書畫,就一定要沐浴更衣才能品味,簡直是開天辟地以來最大的笑話!”滿臉不屑的瞥了白牡丹一眼,樂正玨冷笑道:“必須要沐浴更衣了,才能做出好的詩詞?才能畫出美麗的畫卷?你們這些人,簡直是比豬還要蠢!一個個隻會裝模作樣,還妄談什麽詩詞書畫琴棋……”


    若有所思的歪了下頭,樂正玨豎起一根漂亮的手指放在唇邊,小小的嘴唇上綻放了可愛的微笑:“若是必須要沐浴更衣才能寫出好的詩詞、畫出好的畫卷,那落雨閣裏的姑娘們,她們一天裏不知道要沐浴更衣多少次呢。如此說來,她們豈不是就是天木大陸上最有名的才女,比白姐姐你還要出名一百倍麽?”


    白牡丹麵色驟然變得無比難看,嘴唇哆嗦著,看著樂正玨完全說不出話來。她怎麽能想到,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很好騙的小姑娘,說出來的話居然是如此的……


    與眾不同。


    木台上,那些身穿白袍,頭戴高冠的青年男子們聞言,立刻好像是被樂正玨踩了尾巴的老鼠,或者幹脆就是被樂正玨挖了祖墳的孝子賢孫一樣蹦了起來。


    數百人齊聲向樂正玨破口大罵,紛紛咒罵她有辱斯文、不知廉恥、荒唐無稽、狂言悖行,簡直是天下第一的蕩婦,立刻就應該被浸豬籠的。


    更有激動萬分的豪門出身,有著一點音力修為的權貴公子取出了自己的樂器,氣急敗壞的要和樂正玨分一個死活輸贏!樂正玨的話太傷人了,太打臉了,她不僅是羞辱了在場這麽多人心中的女神,更是羞辱了在場這麽多的文人公子哪!


    就在那麽多人要一起衝上來,尉遲鳳鳴手中已經拿了一把各色靈符,羽清然和百裏文書也已經取出了自己的樂器時,一聲狂暴的狼嘯聲傳來,樂正玨的身前突然多出了一頭站立起來比尋常男子還要高出許多、渾身銀色皮毛如同流水一般泛著光芒,牙齒鋒利如刀的巨狼。


    這一聲狼嘯,周圍那些青年男子們當時就慘叫著摔倒了一地,那個狼狽就不用提了。


    那巨狼正是現出了原形的嘯天。


    就聽他語氣陰森的說道:“老子不懂什麽詩詞什麽作畫,但是誰敢動我家主子,就別怪老子把他整個兒給拆零了。”


    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牙齒碰在一起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磨牙聲,嘯天冷笑道:“好久沒吃過人肉了,最近懷念得很呢!”


    對付這些自認為風流的文人士子,最好的手段就是將刀劍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果不其然,這些愣頭青一個個戰戰兢兢的閉上了嘴。他們的修為不濟,但是也知道一隻能說話的、他們叫不出名字的靈獸的修為有多高。


    樂正玨輕笑了起來,摸了摸嘯天的耳朵,看著麵色鐵青的白牡丹道:“似乎在場的各位都不同意小女子的說法?哼,果然是一群道貌岸然、自詡為飽學之士,實際上狗屁不通的飯桶!白姐姐,你今天這詩畫會到底是什麽題目,說來聽聽如何?”


    白牡丹嘴唇哆嗦著,她許久許久沒能說話。


    方才明明沒有從樂正玨的身上感受到一絲音力存在,白牡丹還以為樂正玨是修為盡失了,正在心裏偷著樂呢,哪知道嘯天的出現卻是狠狠給她臉上來了一巴掌。


    --因為她感受不到嘯天的修為究竟有多高,


    這不就證明,嘯天的實力是遠超三十六品少司命的麽……


    憑什麽這麽厲害的靈獸會是那個樂正玨的?憑什麽不是她白牡丹的?!


    而那個溫文爾雅的羽清然居然也護著樂正玨,樂正玨究竟什麽地方比她白牡丹強了?!


    聽巫馬十香說,就連商之國的桓王也對樂正玨有求必應十分心儀……憑什麽!


    她白牡丹自小就是天才,不管是修煉還是詩詞還是謀略,她都是頂尖兒的。但是偏偏就在六門會音上輸給了一個號稱是“天木大陸第一廢物”的樂正玨,憑什麽!


    聽說這樂正玨居然還被清音門的老祖給看中收在了門下……憑什麽?!


    基於以上種種原因,白牡丹也成為了一個小團體中的一員。


    這個小團體,就是專門為了對付樂正玨而成立的。


    成立人是巫馬十香,成員有白牡丹,巫馬墨玉,還有昨天剛剛加入的西門妍。


    按理說巫馬十香和巫馬墨玉都對離殷心心念念,應該是敵人才對,但是一來巫馬墨玉的身份比巫馬十香高,二來在共同的敵人樂正玨麵前,她們明顯是合作比較有利的。


    一顆充滿了嫉妒的心上下翻騰了好一會兒,白牡丹才露出了笑容,柔聲道:“方才我點評了玉痕公子的一首《詠仙》,隻是我等凡人,不能揣測仙人的境界,因此今日的題目,就反其道而行之,不寫仙人,而是寫凡夫俗子、鄉村野夫的詩詞。”


    冷笑一聲,樂正玨走到白牡丹麵前的條案邊,毫不客氣的翻動起了上麵厚厚的一疊紙。


    這上麵,應該就是樂正玨來之前,這些青年做出的描寫凡夫俗子生活的詩詞。奈何在場這麽多青年公子,要麽權貴出身,要麽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後人,哪一個是真正見過鄉村野夫是如何生活的?


    因此他們寫下的辭賦,雖然是文辭風流華美,但是翻來覆去就是一些“唧唧複唧唧”之類的東西,完全不像是描寫鄉村野夫,倒像是在瞎編。


    看著麵色難看的白牡丹,樂正玨忽然十分愉快的笑了起來。


    她忽然明白今天的陷阱是什麽了。


    隻怕是不知道什麽人,想要借著詩畫會的機會,把她樂正玨弄得一文不名吧?


    借著詩畫會,宣揚她樂正玨對這些風雅之物一竅不通,以此來讓她顏麵掃地吧?


    畢竟這裏是天木大陸,就算修為高深,但是對於這些風雅之物一竅不通的話,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小瞧呢。


    隻不過,他們還真以為她樂正玨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嗎?


    母親曾教給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如果隻是這樣的話,樂正玨倒並不會表現的這麽張狂,因為那些記憶都太過模糊了,現在再去吃老本,肯定是不夠的啊。


    然而她自有自己的底牌。


    她的底牌,自然是她那位神秘的師父姐姐--姬小喬。還有她繼承的器中洞天裏的東西。


    姬小喬留給她的可不僅僅是煉丹之術,不過對於樂正玨來說,掌握煉丹才比較重要,因此就一直沒有去在意其他的。


    不過姬小喬留下的,大多數是一些看起來很古老很古老的詩詞集,樂正玨現在想用倒也用不上。


    而十夜的前任主人,在藏書室裏卻也留下了許多詩詞集。


    那些詩詞的作者,是樂正玨從來沒有聽說過的。


    什麽《唐詩三百首》、《宋詞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又是什麽《稼軒詞》什麽《毛詩選》什麽《明詩選》的……雖然樂正玨隻是通讀了一遍,但是直接從裏麵拿幾首出來,也足夠震震這群蠢貨了。


    “描寫凡夫俗子、鄉村野夫的詩詞?看看你們這寫的都是什麽東西?罷了,罷了,今天姑娘我高興,就讓你們這群沒見過世麵的井底之蛙,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詩詞吧!”


    裝模作樣的倒背著雙手,樂正玨在木台上轉了幾個圈,忽然輕聲吟誦道:“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一詞既出,滿座動容,一些真正有才學,又識得好歹的文生麵色慘變,猶如見鬼一樣看著樂正玨。


    既然剽竊了,那幹脆就剽竊到底,反正按照十夜的說法,那些詩詞集都是來自距離天木大陸十萬八千裏的地方。


    當下樂正玨一臉的淡定,再次倒背著手裝模作樣的走了七步後,再次吟誦道:“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一首字字精華,寓意深刻,而且與天木大陸辭賦風格迥異的詩一出口,整個江麵上更是鴉雀無聲。就連尉遲鳳鳴、羽清然和百裏文書也都聽得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盯著樂正玨,連嘴角流出了口水都毫無察覺。


    白牡丹更是容顏慘淡,看著樂正玨,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身體一陣陣的搖晃著,好懸沒摔倒在地上。


    樂正玨卻又原地走了三步,繼續吟誦一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滿座皆驚,再無人能開口發出一個音節。


    木台上那些青年文人士子,有大半人將麵前的紙張偷偷揉碎,藏進了袖子裏。而剛才罵樂正玨罵得最凶的那些人,全都自行慚愧的低下了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羽清然驚訝的盯著樂正玨,眼中盡是星光燦爛。


    “……”白牡丹哆嗦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來,“樂正師妹這幾首詩詞倒是不錯,隻是卻少了些霸氣,不夠氣壯山河呢。”


    ……你大爺的,說是凡夫俗子、鄉村野夫的詩詞,你現在跟我提霸氣?你玩我呢吧?


    在心中大大的鄙視了輸不起的白牡丹一番,樂正玨仰天長笑道:“既然白師姐這麽說了,那樂正玨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下她在台上轉了一個圈,抬起頭朗聲吟誦道:


    “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生死同,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飛鞚,鬥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閑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


    似黃梁夢,辭丹鳳;明月共,蒙孤篷。官冗從,懷倥傯,落塵籠,簿書叢。鶡弁如雲眾,共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擊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


    整個木台上靜悄悄的,連大聲喘氣的人都沒有,所有人都被這首詞給吸引住了。


    其實霸氣豪放的詩詞,比這首好的有不少,但是裏麵的許多東西,什麽“靖康恥”什麽“賀蘭山”什麽“周郎”的,樂正玨都從來沒聽說過,現在用不是很合適,她還覺得遺憾呢!


    然而樂正玨卻還不肯罷休,又走了三步後,吟誦道:“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已經有人喘不上氣來了,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樂正玨,希望她再來一首。


    眼角的餘光看到白牡丹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紛呈,本著“虐待敵人乃快樂之本”的想法,樂正玨複又走了三步,再次吟誦道:


    “君不見萬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盡還複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君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因為天木大陸上沒有“黃河”,因此樂正玨就把原詩中的黃河改成了“萬河”,至於那陳王……反正哪個年代都有陳王,至於說驕奢的生活這些皇親國戚都一樣,所以倒是沒什麽關係。


    第三首出來,那些人都聽的傻了。


    如此豪放、如此霸氣、如此恣意妄為的詩!簡直是千古絕唱啊!


    看著原本不可一世的文人士子們臉上那呆滯的表情,樂正玨也來勁了,她直接邁步走到白牡丹的桌案前,鋪開畫紙,提起筆來便開始在上麵作畫。


    不過是小半個時辰,一副鬆鷹圖已經一揮而就。


    不用問,這依然是來自器中洞天的藏書室的。


    樂正玨所畫的這副,或者說她所剽竊的這副畫,作者名為李苦禪,是畫鷹的高手。


    雖說是剽竊,但是繪畫這玩意你沒個十幾年的功夫想剽竊你也剽不來啊。要不是樂正玨本身通過多次合魂靈魂強大,擁有了近似於人形激光打印機的能力,她還真就畫不出來。


    長三丈、寬一丈的巨幅畫卷上,樂正玨用成年人手臂粗細的大筆一通潑墨揮灑,一副鬆鷹圖立刻躍然紙上。


    畫麵上,五隻威猛的大鷹棲息在高聳的崖石之上,周圍挺立的蒼鬆鬱鬱蔥蔥。利爪宛如鋼鉤緊扣崖石,五隻雄鷹渾身濃黑,如同鋼鐵鑄造成的雕像,鷹的喙如同五柄利斧,用淡淡的花青暈染之後似乎閃現著冷冷寒光。


    五隻鷹的姿態各有不同,但都有著不怒自威的凜凜神氣。那簇簇的鬆針,每一筆都沉著穩重、痛快淋漓,具有濃烈的金石韻味。那堅實的樹幹,宛若在雲海中翻騰的遊龍;那崖石之上苔點的點虱,深沉的墨色真是入紙三分。


    盡管如此,整幅畫麵卻顯得端莊素雅、沉穩平和。


    這技巧已經不能用技巧來形容,而是近乎於自然之道!


    當幾個白袍青年小心翼翼的用撐杆將樂正玨這幅鬆鷹圖撐起,向四周數千人展示時,按捺不住的驚呼聲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震得四周江麵都上下搖動了起來。


    一些稍微老成些的識貨的文生看著這幅鬆鷹圖呆呆愣愣,突然間流下熱淚,繼而捶胸頓足,放聲哭嚎起來。


    他們沉浸丹青之道數十年,居然還不如樂正玨這個最多十六歲的少女,這讓他們情何以堪?


    冷笑著看了滿臉蒼白搖搖欲墜的白牡丹一眼,樂正玨知道這家夥絕對還是不肯善罷甘休。


    果不其然,白牡丹看著那幅大氣淋漓的鬆鷹圖,麵色一陣變幻不定。過了許久,她才強擠出一絲笑容,對樂正玨笑道:“沒想到樂正師妹還畫得一手好丹青,隻是這幅鬆鷹圖,倒也豪放大氣,就是……不太精致了一些。”


    尉遲鳳鳴在旁邊聽了,眉毛一挑,氣洶洶的就要上前和白牡丹理論。不夠精致?不夠精致?這是鬆鷹圖,不是跳蚤圖!


    樂正玨一把拉住了尉遲鳳鳴,看著目光閃爍的白牡丹淡然笑道:“不夠精致?這倒也是,如此豪放雄渾的蒼鷹,像白師姐這樣養在花圃中的嬌貴小姐,當然不明白這種英雄豪情。也罷,要精致的,樂正玨倒也能畫!”


    詭笑了幾聲,讓木台上的侍女鋪好了上好的白色錦緞,樂正玨要來了一套細小的畫筆和各色丹青顏料,自己親自調配了一下顏色,然後撚起細筆,一筆筆的在錦緞上落筆作畫。


    要精致的畫,要華美華貴的畫,要讓白牡丹這女人挑不出任何刺的畫,除了一個叫宋徽宗的家夥畫的芙蓉錦雞圖,別無二選。


    雖然,樂正玨並不知道這個宋徽宗的名字是趙佶……


    半個時辰之後,一隻羽毛華美、神情生動的錦雞站在了一枝花樹枝頭,整幅畫筆調工整嚴謹一絲不苟,色澤豔麗絢爛,充滿著濃濃的宮廷華貴氣息。


    當幾個白袍青年用撐杆將這幅芙蓉錦雞圖掛起來時,木台上再次發出山崩一樣的驚呼聲,更有人踉踉蹌蹌的向前撲來,恨不得把身體都鑽進畫裏。還有的人甚至已經滿臉激動的暈了過去,還有的有人在低聲念叨樂正玨那三首詩詞。


    無論是詩詞還是丹青畫卷,樂正玨都把他們打擊得說不出話來。


    至於琴技……人家是無雲天的門下,這個還是不要自己找虐去比較了。


    白牡丹滿臉呆滯的看著兩幅風格完全不同的畫卷,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身體不斷的哆嗦著,看樣子都快要暈死過去了。


    足足呆了半刻鍾,白牡丹才轉過頭來,呆呆的看向了樂正玨。樂正玨急忙擺手道:“白師姐,千萬不要問我什麽治理國家的典籍謀略之類的,我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司音,從小沒受過什麽教育,要我隨便寫幾首歪詩,畫幾筆破畫還可以,但是別的麽……除了殺人,樂正玨還真不會別的了。”


    輕飄飄施了個禮,樂正玨淡定的邁步就往來時的船上走去。


    白牡丹呆了呆,正要攔住樂正玨,但是樂正玨已經堵死了她一切可能發難的借口。


    人家自己都說了,就會幾首歪詩,畫幾筆破畫,別的事情,除了殺人之外她是全然不會!


    先是大大的露了臉,然後把一切刁難自己的途徑堵得結結實實,樂正玨的行為,非常不厚道,非常打臉。你這樣的詩詞,這樣的丹青,都說自己從小沒受過什麽教育,那在場的這麽多的“文人雅士”,你把他們置身何地?


    咬咬牙,白牡丹跺腳道:“樂正師妹,不知你的詩詞丹青是師承哪位大師?”


    樂正玨說了自己是從小沒受過什麽教育,白牡丹卻怎麽都不相信。她一定要問出樂正玨詩詞丹青的傳承來,也方便日後找回今天丟的這個臉麵。


    她哪裏知道,樂正玨說的那可都是真話呢。


    除了殺人這件事是從小學到大以外,樂正玨還真是沒受過什麽教育。


    唉……明明是說了實話,隻可惜人家不信,這能有什麽辦法呢?


    樂正玨頭也不回地踏上了渡船,冷笑道:“師承哪位大師?我樂正玨當年在樂正家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隻怕白師姐是不清楚的吧?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宮之國的京城打聽打聽,我當年在樂正家連命都快保不住,還學什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真是笑話!”


    白牡丹幾步趕到了渡船邊,厲聲高喝道:“樂正師妹為何如此欺我?以你的詩詞和丹青,如果沒有大師的教導,怎麽能夠有如此高的造詣?如果你是自學成才,那我們在場的豈不是都是笑話?”


    沉吟片刻,看看木台上那麽多凝視自己目露希冀和崇拜之色的白袍青年,樂正玨忽然一笑,道:“罷了,今天本姑娘心情好,便教育你們幾句。閉門造車,你們是造不出任何東西的。詩詞,無非是人心感悟;丹青,也無非是天地投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做出好的詩詞,要畫出好的丹青,在女子裙裾下是不可能的!天地為師,紅塵為爐!記住這些就夠了!”


    “天地為師,紅塵為爐”八個字一出,木台上眾多白袍青年,都遙遙向樂正玨長身作揖行禮。


    隻有白牡丹,一張美麗的臉此刻綠得好像一條黃瓜。


    樂正玨剛才的話,那是直接在她臉上抽打了十幾個耳光,打得她幾乎沒有臉麵見人了。


    當年六門會音,她不是樂正玨的對手。今天的詩畫會,她更是被樂正玨虐的體無完膚。


    死死的盯著樂正玨,白牡丹咬牙切齒的低聲詛咒道:“好一個樂正玨,居然敢如此欺辱於我。真以為我白牡丹是吃素的不成!樂正玨,你給我等著,今日之辱,我白牡丹日後一定要十倍百倍的還給你!”


    樂正玨對於白牡丹的詛咒是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區區一個白牡丹算得了什麽呢?如果是冥夜教的那個老妖怪,她倒是會警惕一些呢,


    當下,眾人一路歡聲笑語的返回了落雨閣,等待接下來繼續進行的天下第一奇珍大會再開。


    ------題外話------


    今天晚上喝了好多東西感覺很有幹勁,於是萬更小菜一碟了o(≧口≦)o


    ——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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