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秀英聽了這番話,摟著柳飛兒笑著道:“傻弟妹,老五這是疼你哩!他若在元璋手下當了將軍,長兄為父又有主仆之份,日後的婚配定然是元璋替他作主,元璋替自己著想也必然讓雲霄娶了降將或者文官的妹妹、女兒;那你不就是要做小老婆麽?弟妹你出身草莽,家中無人,老五的正室知書達理還好,若是妒忌異常,日後還不受盡正室欺淩?老五疼你,官兒也不做,放著封侯拜相、封妻蔭子的機會不要,隻是怕你受欺侮,還說老五不疼你?”


    柳飛兒心頭一暖:這個壞家夥,為了我,放棄這麽多值得麽?其實無論馬秀英還是柳飛兒,都隻是站在女人的立場上看雲霄,加之馬秀英原本對雲霄印象就不錯,柳飛兒則是情人眼裏出西施,才把雲霄看得千般好萬般好。可雲霄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師門傳承在自己身上,自己身在江湖的擔子,不比在朝堂上輕,反正又不缺錢花,幹嘛去找這個罪受?


    旁邊的沐英不樂意了,氣鼓鼓地坐在一邊道:“五叔叔才不會丟下飛兒姐姐呢!”一著急“叔叔”、“姐姐”亂叫,徹底亂了輩份,馬秀英和柳飛兒相視而笑。沐英不覺,依然自管自說道:“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每天晚上都……唔——”沐英的嘴巴一下子被羞到滿臉通紅的柳飛兒捂住。沐英本來想說“每天晚上都一起練武讀書,五叔叔還給飛兒姐姐唱歌”,柳飛兒以為沐英想說“每天晚上都睡一個被窩”,便急急忙忙捂住沐英的嘴。


    馬秀英看到柳飛兒的舉動,也曖昧地笑笑,對沐英道:“小孩子亂講不得!”柳飛兒幾乎暈過去,正要辯解,隻聽馬秀英道:“弟妹莫慌,嫂子知道你們不是那樣的人。”這才放下心來。


    馬秀英微微一笑道:“大哥和大嫂在應天給你們兩個找的宅第也是分開的。”一句話,讓柳飛兒頗有些失望。“不過,兩個宅第倒是連在一起,中間院牆也開了個角門,方便你們進出。”這樣還好!柳飛兒知道朱元璋夫妻的心意,點頭稱謝。


    馬秀英正待說話,突然腹中一陣疼痛,眉頭一簇,道:“不好,這孩子怕是要出來了。”


    柳飛兒登時慌了手腳,好在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心緒很快穩了下來,連忙對沐英道:“快進去告知你義父!”又轉過頭對伺候的丫鬟婆子道:“快來幫忙扶進去!”對這堂下大喊:“快去請穩婆!廚下趕快燒熱水!”便與丫鬟們一起將馬秀英扶進內宅。


    聽到沐英的報訊,正在偏廳喝得過癮的眾兄弟麵麵相覷,朱元璋突然把碗一摔,朝內宅飛奔過去。眾兄弟一陣狂笑,迭起酒碗抱著酒壇也跟了過去,臨走胡大海還吩付伺候的小廝道:不管有多少酒,都抬到後院來。


    內宅此時一片熱鬧,滿地亂走的朱元璋被幾個兄弟死死按在院子裏的石凳上灌酒,湯和口不擇言地勸道:“大哥,該你辦的事去年你已經辦完了,這會全看嫂子的,你進去不頂事。”雲霄聽裏麵丫頭不斷出來報訊,判斷出多半沒有大礙,隻不過在場諸位沒有一個是“過來人”,慌亂自然難免。於是叫過柳飛兒道:“你進去給大嫂續上一口真氣,幫個忙。”柳飛兒聞言點了點頭,鑽進了房間。


    良久,在馬秀英聲嘶力竭一聲的叫喊中,傳來一聲嬰兒的長啼。外麵眾人立刻齊刷刷站了起來,柳飛兒探出腦袋欣喜地叫了一聲:“兒子!”屋外眾人一陣歡呼,紛紛向朱元璋道賀。


    隻過片刻就見穩婆將裹好的孩子抱了出來,朱元璋沒有接過,隻是顫抖著手,輕輕撫了一下兒子的臉,而後大笑一聲,喊道:“走!兄弟們喝酒去!”是日,眾人皆醉。醉中,朱元璋給兒子起名朱標。兄弟們心裏都清楚地知道:大哥的基業,穩了。


    元至正十七年,朱元璋正式發出檄文,拒絕了紅巾軍朝廷敕封的樞密院同僉,中書省平章職務,其實這份任命早在至正十六年就發出了,朱元璋當場就拒絕了這道敕封,並自命江淮義軍明公。紅巾軍朝廷當初主動示好,則是因為紅巾軍打算在至正十七年北伐元廷,但是朱元璋實力實在太大,這次紅巾北伐幾乎是全力一擊,小明王實在不放心朱元璋,隻得丟幾個大官給朱元璋做,隻求朱元璋別在自己背後捅刀子。


    這一次,朱元璋則正式表明了態度,你們倆放心去掐,最好掐個十年八年,等我把東南這塊地盤消化成我的就行。其實朱元璋也不敢亂動,眼下雖然形勢對自己有利,但也是危險重重,距離應天(南京)不遠的平江(蘇州)就是張士誠的老巢,鎮江也在他手裏,自己在應天的屁股還沒捂熱,哪裏有那功夫在你小明王背後捅刀子?張士誠不在我屁股上點把火就算萬幸了。何況何況你旁邊還有徐壽輝和他野心勃勃的手下陳友諒,你這次北伐勝了還好,敗了就是死路一條。於是彼此隻見都形成一種默契: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果然,沒多久紅巾軍就開始大軍北伐,朱元璋西麵的壓力一掃而空。眼皮底下隻剩下幾個孤立的元軍據點,再有就是張士誠這個眼中釘了。朱元璋的目標一下子很明確了,當即也就下令兵分三路,其中兩路分別朝鎮江、長興而去,本人則親自率兵攻寧國,這三個方向上局勢錯綜複雜,元軍,張士誠,徐壽輝的勢力都有但又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力量,朱元璋也就純當這次是武裝遊行了。


    雲霄和柳飛兒則是留在應天一批又一批地調教飛字營的男女兵丁,訓練一批就撒出去一批,估計等朱元璋等人凱旋的時候飛字營的大網已經初具規模了。漸漸地,飛字營裏的一些訓練官也越來越順手,阮猴兒和裨將韓清也在柳飛兒那裏學了不少東西,起碼在飛字營裏也能獨擋一麵了,還替柳飛兒又物色了幾個資質不錯的弟子,已經自己開始教他們入門功夫了。雲霄和柳飛兒這才算鬆了口氣,也有了這份心思在應天城裏閑逛。


    應天府自古便是繁華之地,小吃、各色鋪麵鱗次櫛比,不過柳飛兒沒什麽興趣,因為她很少買東西,沒錯,很少“買”。也許是長達十年男裝生涯才讓柳飛兒變得如此,即便是在應天府,大家都知道柳將軍名號的地方,柳飛兒還是習慣穿男裝,不過這次倒沒有易容。穿著一身男式胡服的柳飛兒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女兒身,反而緊身的胡服更加讓柳飛兒的身材顯得玲瓏有致,挽著男子發式的臉蛋更是把閨閣中的書香女子徹底比了下去,一路上惹得路人不斷偷偷瞟過來,不少女子也在尋思,原來男兒裝束也能這般好看,改天也要尋一件穿穿。


    由於飛字營的作用特殊,雲霄和柳飛兒要經常經常帶著營裏的新丁進城來觀摩掌櫃、小二、跑堂、引車賣漿者甚至窯姐兒各色人等,甚至就地安排這些新丁進各鋪子當了學徒,時間一長倒是和街麵上各個鋪子廝混得很熟,兩人一路走來滿街都是“劉將軍”“柳將軍”之類的話打招呼的。言語之下,敬重不已。


    市麵上都盛傳這對“夫妻將軍”就是出主意替明公訓練各色掌櫃的,將來是要出去跑商路賺錢給大軍籌糧餉的,據說還要跑到安南、暹羅去,倭國、朝鮮自然不在話下。要不然明公治下的稅為何能免得就免,能減的則一減再減?還不是全靠的這對“男女財神”才讓明公省了百姓如此多的稅銀!所以整個市麵上都對雲霄二人敬重有加,把不得這對財神去賺更多的銀子,好讓明公把稅全免了。


    兩人信步走進了一家酒樓,找了個臨街的座位坐了下來。小二遠遠就笑著臉湊了過來:“小的見過兩位將軍。”又低聲道:“屬下這就請掌櫃的來。”兩人一愣,旋即想到這間酒樓就是飛字營名下的產業,專門用來搜集市井情報的,同時也是飛字營的實習場地之一,實習合格的,就立刻分派任務去外地開設酒樓。當下擺擺手道:“不必,我們隻是進來歇歇腳。和往常一般便是。”小二應聲退下。


    柳飛兒低聲笑道:“你看看咱們,酒樓茶館、客棧青樓、各色鋪子都有了那麽多,各地還有分號,要不了幾年,咱們還不比韃子皇帝都富一些?怕是真如百姓們說的,掙來的錢足夠養活大軍了。”


    雲霄也笑道:“這也是我不曾預料到的,原本我還想著倒貼銀子進去呢。結果埋了顆黃豆種子,卻結了一串金瓜。”


    “照這麽下去,真的就可以不收稅了?”


    “當然不行!”雲霄正色道,“這些產業是掌握在咱們手上而已,何況眼下正是戰亂,飛字營必須要隱秘行事。若是戰亂平定,這些產業就是官產,擺到明麵上來了,你能保證將來到了別人手上就不會作威作福?普通商家如何敢同官家商號搶生意?到時候隨便扣你個罪名就封了你的鋪子!稅還是要收,將來天下太平了,咱們還讓大哥把這些鋪子都賣給商家,讓他們好好經營,大哥隻管收稅便是。百姓交的稅銀是讓皇帝養軍隊守天下太平的,是讓皇帝養差役捉拿宵小的,是讓皇帝養百官修橋補路為民分憂的,不是讓皇帝拿錢來開鋪子的;皇帝隻能是皇帝,隻能替天下人管好這天下,不能自己開鋪子賺天下人的錢。”


    (如果有什麽不合口味的地方,還請諸位大大指出來,請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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