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她便是自由身了?如今大哥基業草創,可還沒劃定賤籍呢!有人卻自己跑過去自當賤籍了!一曲千兩,想來燕萍姑娘的積蓄足夠貧苦人家過幾輩子了吧?既然不是被迫入賤籍,想必就不用什麽多情公子前來搭救了。那便是尋知音?尋知音那裏不好去,去媚香樓!看來燕萍姑娘認定自己的知音隻能在青樓找了,認定自己未來的夫君喜歡逛窯子了?太湖水寇中通文墨的不少,手上銀子也多,要不劉某替燕萍姑娘牽個線?”雲霄淡淡說道,康玉若氣得杏目圓睜,但偏偏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古人道,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在下看來,有些女子麽,學得歌舞藝,貨與王侯家。被擄掠進妓寨的女孩,劉某和飛兒在南疆救了幾百個,沒有虧待任何一人。可自己想著當窯姐兒的,就算天仙般的人物,縱有有梁誥命般的節操,有李易安般的辭賦,也終究是自願當的窯姐兒。劉某家底兒薄,隻求劈得柴挑得水的良家女子,養不起這般金貴人物。”雲霄一番話讓康玉若泫然欲泣,可是句句都是大實話,自己又能怎麽說?


    雲霄也是心煩無比,下決心了斷個幹脆,否則以後纏上了,麻煩就大了:勾搭花魁,名聲且不說,單是富家子弟找茬兒、自詡風流的士子口誅筆伐,就足夠讓自己頭疼了,這些人物,自己搞不到手的,也要罵得別人不能得手才能罷休。


    當下臉色一沉,道:“太行山下青甸鎮,葬著一個女孩。她是她父親逃難的時候撿來的女人生的,論容貌別說比不上飛兒,連我府中的丫頭怕都不如,可是家裏的每一桶水都是這個女孩挑的,每一件衣服都是這個女孩縫的,每一壺新釀的酒都是這個女孩燒的鍋、蒸的米;初到鎮上欠下的外債,兩個人一個銅板一個銅板地還清了,靠自己的雙手,掙下了自己的鋪子。日子雖然清苦,卻從來沒想過去學彈琴,學小曲,從來沒想過去‘賣藝不賣身’。就這樣一個女孩子,在韃子麵前寧可死,也不後退一步,她才十四歲!康小姐,你那位閨中密友又如何?怕是正數著唱小曲兒掙來的銀子吧?”


    言罷又把手朝柳飛兒一指,厲聲道:“論容貌,飛兒差麽?從梅嶺到雲南,飛兒唱了一路的小曲兒,不比你那密友唱得差,可是她寧可墨汁塗麵,男裝十年,寧當扒手也不去當什麽花魁!你那密友能比麽?換作你,願意讓自己去做頭牌,待價而沽麽,不知康小姐出價幾許?”說罷,袖子一甩,徑自走了回去。


    這家夥太損了!雖然雲霄言語中將自己讚得很高,可柳飛兒麵對泣不成聲的康玉若也隻能暗暗責備他,隻得對康玉若道:“這家夥脾氣太臭,姐姐別理他。”好聲勸慰了一陣,才各自道別回府。


    雲霄剛到自家門口,就發現街頭拐角處有兩個人影。熟人!雲霄仔細一看,便慢悠悠地晃了過去,笑嘻嘻道:“兩位可是稀客呀!”


    “阿彌佗佛,兩年不見,劉施主可好?”說話的是道衍。


    “不好不好!整天跑東跑西,沒什麽賺頭,還不如以前在山間打獵自在。”雲霄笑道。


    “劉兄弟你就扯吧,剛剛我們倆可是看著你足足教訓人家小姑娘教訓了半個時辰,那還叫東跑西跑?”一旁的朱能也笑道。


    “嘿嘿,那不是一時氣憤嘛!對了,兩位來應天有什麽活兒可幹?”


    道衍合掌道:“當日分手後,我與師弟便去了大都,查探血狼會消息。不久就蒙青竹先生相邀,同去大漠劫殺血狼會。”


    朱能插嘴道:“劉兄弟在洛陽做的大事,真讓人佩服不已呀!”


    道衍也微笑道:“佛曰,妙哉!”


    “大和尚你當你自己是佛麽?”雲霄咧咧嘴笑道,“快說正事。”


    道衍雙目低垂,繼續道:“我們二人與數十江湖同道在青竹先生帶領下,深入大漠,前後共擊殺數百名血狼會成員,其中不乏數十好手。直到今年開春,血狼會底層人員幾乎被我們蠶食殆盡,才終於派出高手。我們在大漠上不斷圍捕,終究讓他們跑了一些。後來青竹先生最終也探得血狼會巢穴所在,帶我們殺了進去,卻發現裏麵全被毀壞,血狼會也都四散突圍了。”


    “哦?那他們領頭的呢?”雲霄急急問道。


    “這次,血狼會終於無法再隱匿行蹤,索性帶著剩下的高手全部遷到大都。”道衍依然漫不經心道。


    雲霄也笑眯眯道:“這下倒是方便了許多。你們這趟來就是替師父給我傳訊的?”


    朱能搖搖頭道:“不是,青竹先生說,先在外圍追殺跑出去的高手,將他們全部逼進大都,然後一網打盡。”


    “哦,你們這是一路追殺來的?”雲霄恍然道。


    未等道衍二人回答,耳邊就傳來破風之聲,五條人影從頭頂上掠了過去。


    三人相視一笑,齊道:“生意上門!”雙足一蹬,跟了過去。


    五個黑影剛剛落入一處宅第,就聽到背後一陣聲響,朱能的長劍已經出鞘。立刻有兩人迎了過來,朱能登時處於下風,好在道衍及時趕到,精鐵禪杖一陣亂舞替朱能解了圍。又一個黑影跳入戰團,一時間和朱能二人戰了個平手。剩下的兩個黑影站在原地不動,不是他們不幫忙,而是雲霄正站在道衍二人旁邊,死死盯住剩下兩人的動作,雙方彼此都嗅到對方身上的一股危險氣息。


    打鬥聲早就驚動了府內的人,到處高喊“有刺客”臉盆亂敲,小院子一下子湧進幾十個手執木棍的家丁,家丁裏有人認得雲霄的,看見雲霄正和幾個蒙麵黑衣人對峙,便壯著膽子高喊:“劉將軍,莫要走了刺客,巡檢司的人馬很快就到!”沒到半刻,一陣衣甲亂響,巡檢司的軍馬到了,立刻搶占牆頭閣樓,張弓搭箭,齊齊對準幾個黑衣人。


    雲霄抬起手,淡淡說道:“弓箭手全部抬高一尺,防備他們用輕功跑掉。你們兩個讓開。”道衍二人聽到雲霄的話,立刻搶攻幾招趁機退出戰圈,分別跳開,堵住五人的退路。雲霄朝五人逼近一步,道:“你們放心,我不會逼問你們什麽,從你們的剛剛的功夫我已經知道你們是什麽人。而且我還會讓你們痛痛快快地死,隻不過死相比較難看一點罷了。”說罷,緩緩從懷裏掏出短刀。


    “阿彌佗佛!”道衍一宣佛號,歎息道,“五位不該跑到應天府來,倘若在別處,貧僧還能給五位收屍超度,這裏貧僧無能為力。”


    朱能似笑非笑道:“周圍有誰膽子小的,趕快把眼睛閉上,劉屠夫要殺豬了。”


    不等五人動手,雲霄握緊短刀直接暴起,手中短刀化作漫天幻影,細長雪亮的刀鋒在幻影中如點點寒星,朝最前麵一人當頭罩了過去,那人舉刀迎上。隻聽“當啷”一聲,手中長刀斷為兩截,雲霄的短刀插入對方咽喉,刀勢絲毫不停,順勢拉下直達小腹,鮮血飛濺噴得雲霄淋漓一身。雲霄沒有收手,刀花一挽,那人四肢、頭顱、身軀分而落下。雲霄站在原地,麵無表情道:“青甸鎮六百多條性命,……”一語未畢,同樣一招又撲向第二人。


    那人一驚,剛想舉刀迎上,想到剛才一人下場,隻得就地一滾,堪堪閃開,誰知剛要起身,就覺得頭頂一緊被雲霄抓住發髻朝後一拉,喉嚨一涼刀子已經插了進去,血順著血槽激射出來。照例是往下一拉開膛破肚,內髒流了一地,然後肢體被拆解。“全都死在你們手裏……”雲霄往前踏了一步,剩下三人朝後退了一步。雲霄又一次跳起,還是同樣一招。


    拚了!第三個人直接把手中長劍朝雲霄刺了過去。突然眼前一花,劍順著雲霄的腋窩刺空!再想收劍,雲霄的短刀已經刺進喉嚨。開膛,放血,斷肢。“從那一刻起……”第四個人已經經受不住恐懼的折磨,大吼一聲朝雲霄撲了過來。


    雲霄微微一側,躲過一擊,短刀直接捅入那人小腹,手腕一翻,刀刃朝上,手臂順勢一抬,一陣撕開皮肉的聲音,刀刃直達咽喉。抽出短刀削去四肢。“咱們不死不休!”言畢將短刀收入懷中。朗聲道:“飛兒,最後一個是你的。”


    原來,最後一個已經看準弓箭手位置的破綻,縱身躍出準備逃走,弓箭手慌忙之中準備放箭,隻見半空中一道黑影掠過,與那人碰到一起。一聲慘叫,從空中落下兩條手臂,人卻被黑影一踢,撞在假山上落到地麵。黑影也跳那人身邊,卻是手執鴛鴦短刀的柳飛兒。不待眾人回神,柳飛兒一刀刺進那人喉嚨,居然與雲霄手法相同,順勢開膛破肚,截去雙足、頭顱。就聽到柳飛兒咬牙切齒一句:“十年血仇,今天終於能親手宰了一個。”言罷,收好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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