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還真說對了,女人愛寶石不愛寶刀,可是練武的女人就不同了,一把嵌滿寶石小巧可愛的短刀,足夠撂翻一群練武的女人,包括柳飛兒和藍翎。


    “哎呀,劉少俠成全之恩奴家和夫君還沒謝過呢,又親自送來這麽貴重的賀禮,奴家怎麽敢受呢?”趙影拋擲茶杯的動作立刻停下,將杯子輕輕放到雲霄麵前,替雲霄滿滿倒了一杯茶,努力地笑著。


    許英在一旁羞得用手捂住額頭:我怎麽娶了這麽個女人!雲霄拋給許英一個同情的眼神:兄弟現在知道後悔了吧?柳飛兒和藍翎也是一腦門的汗,跟著雲霄出門,盡遇上活寶了!房間的氣氛一時有點尷尬,趙影掐了掐許英腰上的軟肉:“說話!”


    許英一痛,立刻回過神來,朝三人道:“請三位過來,實在是想當麵感謝三位的成全之恩!”


    “小事!小事!”藍翎大度地將小手一揮,“江湖兒女本應相互幫襯,再感謝就見外了!”許英傻了,這事是你出的點子麽?雲霄和柳飛兒深深吞了一口唾沫,剛剛還笑人家呢,怎麽忘了自己身邊就有一個活寶!


    半晌,雲霄艱難地點點頭道:“藍女俠說的有理,這是小事,何足掛齒……”藍翎聽到“女俠”二字,顯得更加賣力,臉色顯得不無擔憂道:“女俠還稱不上,畢竟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雲霄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認真:“恩!第一件大事就是千萬記得晚上睡覺別踢飛兒的被子!”


    “這是當然……”藍翎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嘴巴一噘,又不再理會雲霄。


    不過這樣一來,反而打消了彼此間的隔閡,眾人也都輕鬆起來,為了確保日後不出變故,雲霄便將自己三人的身份正式告知了許英和趙影,許英事先知道一些,還能保持鎮定,趙影卻當場炸開了,從小就做著英雄夢的丫頭這次終於看到了江湖人物,其中一個還是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教主,兩眼從一開始的放光發綠,到後來對藍翎柳飛兒的崇拜與羨慕,徹底陷進去了。聽說到柳飛兒還是一個女將軍的時候,兩眼又是一陣豔羨與迷離。


    倒是柳飛兒說了一句實話:“你有一個武當出身的公爹,婆婆也是使峨嵋刺的好手,還有一個當將軍的夫君,披上甲胄有什麽難的?韓世忠都有了,還怕找不到梁紅玉?”雲霄心裏一陣歎惋:飛兒啊飛兒,許英一個人就夠倒黴了,你這句話把人家的父母、江州守城的官兵全糟蹋進去了,有罪啊!


    不過從趙影堅定的眼神中,大家都看出了趙影這女將軍是非當不可了,不過還好許英不過是守城將軍,不是野戰將軍,否則一旦出征,這一家子還不得雞飛狗跳?


    新婚的夫妻總要甜蜜幾天,許英也終於在年前正式上任,在家閑著無聊的趙影很快與同樣懷揣這俠女夢的藍翎打得火熱,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兩女一有空就跑到房間裏吹牛,講述自己的行俠經曆,並暢想日後的行俠計劃。


    雲霄和柳飛兒二人則是抓緊時間到江州的幾個飛記鋪子轉了轉,畢竟江州地處要衝,雲霄和柳飛兒在當初訓練的時候就是重點關照的,這裏的行動不但開展得順利,而且安排過來的都是最出色的人手,轉了幾圈之後兩人大為寬心。倒是幾個鋪子裏的飛字營成員激動不已,看到兩個頭頭親自過來了,以為最近有什麽大行動,紛紛請戰,雲霄沉吟半晌,問道:“陳友諒身邊有幾個咱們的人?”


    手下一個掌櫃回道:“已在軍中的九人,都是偏將;陳友諒府中當小廝雜役的三人,當丫頭的兩人。”雲霄聽後點點頭,陳友諒算是徹底被自己罩在網裏了。那掌櫃遲疑了一下,道:“不過……有個咱們營中有個練出來的一個清倌兒,做了陳友諒的小妾,進了府。”


    雲霄聞言心中一陣不快,他早就言明,不管任務多重要,保全自己是上策,營裏也隻練清倌兒不練窯姐兒,而且計劃中就算清倌兒隻做五年就接回飛字營洗清身份嫁人,這種把自己倒貼進去的雲霄嚴格禁止,寧可完成不了任務,也堅決不同意。如今聽到這個消息,不禁有些氣惱,江州這一路的檔頭是怎麽辦事的?


    看見雲霄有怒氣,那掌櫃的連忙解釋道:“小的也實在不知道什麽原因,營裏麵出來的幾個兄弟姐妹都好好勸過,可死活不聽。”


    “我能見見她麽?”雲霄沉默良久,緩緩道出一句。


    “每月初一十五她都出來到安國寺上香,然後去慧慈庵聽靜慧講經。慧慈庵靜字輩的現在都是咱們的人,原先還有定字輩的,現在都去了湖北,呆在徐壽輝的老巢,給他手下官員的夫人們講經。”掌櫃的說罷,撬開牆角的一塊方磚,拿出幾本冊子,雙手恭敬遞給雲霄,“這是名冊檔案,原本打算檔頭背下之後就燒毀,到了應天再默出來的,如今兩位將軍在此,今日看過之後,小的立刻燒毀。”


    雲霄聽罷點點頭,示意眾人下去,自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沉思,柳飛兒見狀,知道雲霄心裏不好受,也悄悄起身,站到屋外等候。


    雲霄一頁頁翻開名冊,心裏有些焦躁。我是不是變了?雲霄自問道。突然間有一種衝動去見見那個名冊上名叫芳華的女孩兒,可是發自內心的那股愧疚又讓他不敢去麵對這個女孩兒。滿天下都是男人在支配女人,他們可以娶、可以休,可是既然如此,男人就更有責任保護好自己的同胞姐妹,又憑什麽靠她們去換取自己的平安與大好江山?若是柳飛兒這麽做,我願意麽?就算不是柳飛兒,那麽藍翎、康玉若哪怕是燕萍這麽做,我願意麽?雲霄想到了西施,想到了王昭君,想到了貂蟬、花蕊夫人,甚至想到了文城、金城公主。


    “四十萬人齊解甲,更無一人是男兒!”男子漢死則死矣,榮華富貴去則去矣,憑什麽以天下蒼生作為掩蓋自己無能的借口,憑什麽讓一個女人去換取一群男人的平安與富貴?寧可在戰場上一決高下,哪怕是轟轟烈烈地戰死,也不能犧牲一個女孩的終生幸福去換取一場唾手可得的富貴!無關貴賤,隻關男人的尊嚴。


    雲霄重重地一捶,將手邊的茶幾拍得粉碎:如論如何,絕對不可以發生這種事情!我要的勝利,絕對不可以靠一個女人張開大腿來獲取!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雲霄的莫過於柳飛兒,當她聽到廳內那一陣茶幾碎裂聲的時候,雖然嚇了一跳,卻不吃驚。說這個家夥很認真吧,平時老是嘻嘻哈哈,隻在睡夢中才顯得那麽脆弱;說這家夥什麽都不在乎吧,卻把每一個人都看的那麽重,在他的意識裏,要麽就是絕對的好人,對誰都不設防,要麽就是絕對的壞人,千方百計置其死地,青甸鎮的陰影甚至讓他覺得身邊人的災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麵對每個人都有著那麽強烈的負罪感:青甸鎮他恨自己晚到一步,讓那麽多人死於非命,洛陽城他恨自己沒有早幾年相識,讓知己白白吃了幾年苦,孤山村他恨自己當年年少體弱,讓家人餓死、病死,應天城他恨自己不知道藏拙,白招惹康玉若和燕萍的眼淚。其實這些又有多少與他有關?


    柳飛兒心裏一陣歎息,這回又多了一恨,不知道這家夥的肩膀,還能挑起多重的擔子。女孩已經進府了,怕是這次沒那麽容易善了。這家夥不會真的衝動起來,把陳友諒給宰了吧?柳飛兒無不惴惴地想著。


    看到雲霄陰沉著臉出門,沒有人敢多問,柳飛兒也是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麵,她知道,雲霄有了辦法之後,自然會和她商議的。


    回到振威鏢局的客房,雲霄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柳飛兒知道他心裏有太多太多的自責,晚飯後,天色就漸漸暗了下來。當柳飛兒端著飯菜推開雲霄的房門時,裏麵依然一片漆黑。摸黑放下托盤,柳飛兒掏出火折子,細細地吹了,點燃油燈,隻見雲霄一個人傻傻地坐在窗前發愣。


    “不夠亮堂,換兩支四斤的紅燭來吧!”雲霄突然軟軟地說了一聲。


    柳飛兒撲哧一笑:“誰讓你不早點出去吃飯的?這會兒倒挑三揀四來了?難道暗一些你就會把筷子伸進鼻孔不成?”說罷款款邁步出門,半晌功夫才尋得了兩根四斤的紅燭,進了房間點上,“這下可以了吧,劉老爺?”


    柳飛兒再仔細看時,桌上的飯菜早就被雲霄一掃而光,酒壺裏的酒倒是一點未動。


    “咦?不喝酒,難道你晚上就準備去?”柳飛兒頗為不解,“陳友諒身邊也有幾個高手的,不能打草驚蛇。”


    雲霄卻不答話,站起身,輕輕將柳飛兒摟在懷中,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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