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飛兒倒是很認真地,直截了當地說道:“她父親是帶職工部,你應該知道在韃子朝廷裏能做到這個官職的南人都是什麽貨色,她的家世背景雖然簡單,可她父親能走到這一步,必然投靠了某個韃子王公,這本來就是和咱們是兩條路上的人;再者說,官兒當到這個地步,婚事是自己能做到主的麽?別說她自己不能,就算她父親怕也不能。你們若想在一起,除非有兩個理由:其一便是她能和自己的父親劃清界限和你私奔,否則你們感情再好都沒機會白頭偕老;其二便是把那一身臭毛病改了,否則江湖路遠,誰能帶著一個千金小姐混跡草野?當然,你若是現在直接投靠韃子,混個官職,帶兵立功,那樣你還是有機會的。”


    雲霄和藍翎點了點頭,柳飛兒分析得在理,兩個人雖然有機會,但實在是渺茫,看來朱能要走的路還不是那麽平坦。朱能的目光中充滿了傲然的神色,信心滿滿道:“我一定能!不但要求得佳人芳心,更要找機會說服她父親投靠義軍!”


    雲霄點點頭,這怕是最好的結果了,隻是這樣的難度實在高得離譜:飛字營傳來的消息上已經明確地指出,藺金奴的父親是鐵了心地跟著韃子走了。不過雲霄也不再潑冷水,畢竟感情這東西難說得很,當初秀秀死後,自己恨不得立刻當和尚去,可還不照樣被柳飛兒的熱情給融化了?到現在女人、知己這麽多,自己幾乎在溫柔鄉中迷失方向,這哪裏是自己當初所能料到的?說不定朱能還真有這本事呢!


    突然間腦子裏一閃,抓住朱能的袖口急速問道:“你們在說話的時候提到你的身世,你說的都是真話?”


    朱能瞪大眼睛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雲霄拍拍朱能的肩膀道:“兄弟,跟你說句實話你別著急。我大哥的軍中有個同鄉的將軍名字叫朱亮,大哥起事前自己訓練鄉丁抵禦土匪流寇,後來大哥成事便投靠了大哥。聽說他曾經在一次流寇來襲中丟了尚在繈褓的兒子,情況和你剛剛說的差不多,算起來年齡也差不離,你自己留意吧!”


    朱能起先是一臉的愕然,而後目光便灼熱起來,激動道:“多半是真的!我師傅就是在鳳陽撿到我的!他在應天麽?我這就去找他!”說罷立刻轉身準備會自己的草屋收拾東西,卻被雲霄一把扯住:


    “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麽著急?我現在也隻是猜測,好歹也等我讓飛字營的手下到應天打聽到完整的消息之後再動身吧?你先把你的那個鎖片正反兩麵都拓下來,我差人回應天問問。”


    朱能點點頭:“好,我這就去!”


    因為藺金奴臨走前的一番交待,朱能叮囑雲霄無論如何也要再趕製點金銀器什麽的出來。這下雲霄倒是受苦不少,白天被竺清催著練武,晚上還要點著油燈叮叮當當做手上的活兒。雖然不被雲霄三人看好,可朱能還是每天穿戴整齊跑到小河邊去等待那個紅色的倩影。這一等就等了足足半個月,就連中秋都是在魂不守舍中渡過。


    雲霄撒在大都的情報種子早就將雲霄點名需要的資料送了過來,雲霄看過之後,心裏也是煩悶不已,整天皺著眉頭沉思。


    “怎麽?遇到難題了?”柳飛兒看到雲霄愁眉不展的樣子,關切地問道。


    雲霄點點頭道:“北城上百家韃子王公大臣,出問題的隻有一家,每天要比別家多吃掉二十多隻羊,十幾壇酒,而且,這家的主人已經很久沒回大都了。”


    “有消息了,不是挺好的麽?”柳飛兒奇道。


    雲霄歎了一口氣:“麻煩就麻煩在這兒,你知道是誰的宅第麽?察罕帖木兒!”


    柳飛兒嘟著嘴道:“管他什麽貨色,有必要這麽擔心麽?”


    雲霄將手中另一張紙遞給柳飛兒:“你再看看這個。”


    柳飛兒一臉狐疑地接過來,細細地看著,隨即也是沉默不語,紙上說得清清楚楚:按朱元璋命,飛字營應天總營在雲霄和柳飛兒剛剛離開江州時就已經開始和察罕帖木兒接觸,打算策反察罕帖木兒,爭取其臨陣倒戈,如今已經已經取得初步成果,察罕帖木兒也允諾在條件成熟的時候派遣使者到應天來接受官職冊封。


    柳飛兒也是一腦袋的霧水:這算怎麽回事?血狼會總部的秘道入口在他家裏,他肯定跟血狼會脫不了幹係,說不定還是血狼會中的重要人物,他怎麽會向應天示好?難道是打算詐降?但這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察罕帖木兒常年在外征戰,根本不知道家裏發生什麽事情。


    “咱們不能輕動啊!”雲霄搖搖頭道,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邊畫邊說道,“今年剛剛傳來的消息,眼下劉福通攻下的汴梁,把龍鳳朝的都城遷了過去,又糾集兵力準備攻打洛陽,察罕帖木兒已經收縮兵力隨時準備和劉福通決戰。而山東那邊毛貴麾下的義軍也是聲勢大漲,大有直搗大都的態勢,一旦毛貴的事兒辦成了,那察罕帖木兒的後路就被斷絕,山西、河北、河南、山東都有義軍,而他本人卻在河北河南的交界處,四麵被圍,死局。察罕帖木兒欠紅巾軍的血債太多,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就近出逃,到南徐州投靠大哥,所以這時候他接受大哥的招降是有足夠的理由的。”


    柳飛兒卻有異議:“萬一他真是血狼會的頭目呢?那大哥豈不是引狼入室?”


    雲霄沉思一陣,道:“可能性不大。這察罕帖木兒不是什麽權貴出身,普普通通有點錢的韃子而已。當初不過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家產地位才招募兵馬絞殺義軍,也是累功升遷到這個地步的,也就是說,隻要能保住現在的富貴和地位,投降大哥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何況他常年一直都在外率領探馬赤軍根劉福通玩命,他若是韃子皇帝的親信,韃子皇帝必然讓他鎮守大都,統帥親衛精銳,再不濟都會讓他去草原平叛,可見韃子皇帝對他也不是完全放心,大哥若是真想拉攏他,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這下柳飛兒也有些遲疑了:“那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我們最好暫時別亂動,他在外麵和南邊有接觸,咱們在大都把他的宅子給抄了,這老小子發起狠來,大哥的苦心經營就白費了。”


    “那大哥為什麽不早點下決心直接派人接應他呢?還要私下接觸、還要等待時機?”


    “嗬嗬,你還不了解大哥。大哥雖然坦蕩,可還是有些多疑,對察罕帖木兒還沒有完全放心,察罕帖木兒手下那些韃子將領也未必想要投降,此時倒戈,說不定察罕帖木兒還要把自己倒貼進來;再者,若是此時察罕帖木兒倒戈追隨義軍,那也是理當投靠龍鳳朝廷才是,大哥還不算義軍正朔,直接投靠大哥,那大哥就是千夫所指、一身罵名了;退一步講,就算大哥不怕這個罵名,可察罕帖木兒的兵力一旦從中原抽走,元廷在大都以南再無屏障,那整個北方就是龍鳳朝廷的天下,到時候龍鳳朝廷實力大漲,大哥的希望可就渺茫了。”


    柳飛兒恍然道:“大哥是讓他們先掐著?”


    雲霄含笑點頭道:“大哥的計劃多半就是如此,讓察罕帖木兒盡量把北方龍鳳朝的軍力打散打殘,同時也讓察罕帖木兒手下那些忠於元廷的韃子將領死個七七八八,等大哥準備就緒之後在臨陣倒戈歸順大哥,這樣攻陷韃子皇都的大功就落在大哥頭上,無論實力還是聲望,大哥取龍鳳朝而代之都順理成章了。看樣子,大哥距離這皇帝寶座不遠咧!”


    柳飛兒也含笑道:“你離拜將封侯也不遠哩!”


    雲霄嗬嗬笑道:“還不是為了你!走吧,先去和師傅說說!”


    雲霄找到竺清,將詳細情況一一說明,建議竺清再觀望一段時間,等雲霄另外尋到突破口再行商議。竺清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他自己清楚得很,論謀略,雲霄從未失手;論權術,柳飛兒幾乎能成精,這兩個人商議出來的點子,沒什麽可以再參詳的了。


    雲霄和柳飛兒出了屋門,卻看見藍翎坐在外麵一塊大石上,麵前堆了一大堆采來的野果,左右開工,正在生吞猛咽。看到雲霄和柳飛兒出來,藍翎立刻朝兩人招招手,嘴裏塞得滿滿地,含糊不清喊道:“快來快來,吃果子!吃果子!”


    雲霄倒不擔心藍翎會摘來一些不能吃的果子,要知道這世上能毒死五毒教主的東西還沒被發明出來,雲霄擔心的是藍翎的肚皮。小丫頭在這裏呆了十幾天下來,明顯長膘了,一路風塵逐漸淡去,恢複了在南疆初見時的那副模樣。自從那天晚上唱了一曲《玉樹**花》之後,上了癮的藍翎除了索求之外,體重明顯見長,這一點雲霄的感觸是最明顯的。此刻盤膝而坐的藍翎肚皮已經脹了起來,顯然是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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