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笑了:“嗬嗬,看得出來!這麽著吧,我這鋪子也剛剛開張,隻有這一個雜役,總號那邊人手也來不及調過來。你們就先留在我這兒當個雜役罷,日後幫我送貨拉貨,也省得我這鋪子騰不出人手,包吃包住,外加八錢銀子一個月,現銀,不是寶鈔。一季添一套新衣,若是幹得好了,將來讓你們跟著總號的商隊跑商路,月例銀子更多,你們做不做?”


    “做!做!”兩人欣喜若狂,這麽好的事兒不應承下來就是傻子哩!眼下幹一次活兒能勉強吃飽就算不錯了,這裏居然不但包吃包住,每個月還有八錢銀可拿,而且還是現銀!不是那不如廢紙的寶鈔!這樣下去不但可以養活自己,連自己的娃兒也能養活了!等自己老婆回來了,接上繡坊的一些針線活兒,一家三口又能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


    兩人一邊應承一邊就伸出拇指打算和掌櫃的按手印簽用工契,掌櫃的擺擺手笑道:“還簽什麽契!八錢銀子一個月!這滿大街的苦力都在找活兒幹,我還怕你們跑了不成!”


    “也是!也是!我們還怕別人搶了飯碗哩!”王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


    “行了,就這麽說定了,你們幹活兒去吧!”掌櫃得笑眯眯地說道,仿佛撿到什麽寶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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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能的傷勢要輕一些,加上和道衍一起長年累月被追殺,對各種傷勢早就習慣,多半也是久煉成鋼的意思,兩三日的功夫就已經行動自如了。雲霄就慘了點兒,當初交手的時候,因為對敵人的估計不足,內力上吃了大虧,經脈被反噬的真氣震得受損嚴重,隨後又仗著師門心訣和《大周天錄》的奇功,硬將強於自己甚多的對手擊斃,自己的損耗也是巨大,一下子整個人便垮了下來,他的內力路子和尋常人又不同,竺清就算想用內力替他修複經脈也不行,柳飛兒底子又太薄,隻得讓雲霄自己徐徐恢複。


    清醒過來的雲霄和朱能你一言,我一語地將當晚對敵的情形仔細說給竺清等人聽,常年出生入死的道衍也還罷了,白梅聽了之後卻是心疼不已,柳飛兒和藍翎一邊眼淚汪汪一邊咬牙切齒:“這些個狗東西,要死絕了才好!”


    當朱能笑著說起當晚雲霄的“遺孀論”後,兩個女人立刻受了眼淚,一人一邊,直到罷雲霄的眼淚咬出來才肯罷休。嬉笑一陣之後,竺清這才嚴肅道:“臭小子你可知這次你犯了什麽大錯?”


    雲霄的臉也嚴肅下來,沉聲道:“料敵不明,妄自搏命。”


    竺清點頭道:“幸好你最後關頭有點急智,否則還正要飛兒去替你收屍了!”


    雲霄連忙道:“不會,不會!絕對不會!”說罷又一抹臉,奸笑道:“就算遇上我那個無良的師伯,咱們師門不是還有兵解術麽?哪裏還能等到收屍?”


    竺清臉一下子塌了下來,喝道:“什麽兵解術!不準提!小小年紀不可作此妄語!”


    雲霄吐吐舌頭,道:“我是見大家太緊張了,所以說出來玩玩兒的,我還舍不得我老婆呢……”


    柳飛兒一臉的羞澀與甜蜜,悄悄問道:“兵解術是什麽功夫?”


    雲霄不以為然道:“一種運氣法門而已,把自己數十年功力一瞬間爆發出來,讓自己變成一堆炸藥的法子。”


    柳飛兒不解地問道:“然後呢?”


    “你說自己都變成炸藥了,還能有什麽結果?”


    柳飛兒頓時臉色一陣慘白,揮舞著拳頭道:“不準你練!”


    雲霄笑嘻嘻地挨了一拳,朝著柳飛兒也是朝著竺清道:“我當然不會去練,這東西一輩子隻能練一次,沒下回的;當真要用,也是在必死無疑,絕無逃脫可能之時才會用上。”


    竺清打斷兩人的話語,沉聲道:“這個法門有傷天和,你最好還是忘了它。”


    雲霄依然笑嘻嘻道:“徒弟記得清楚哩!”


    “臭小子找打是不是?”


    “師傅且慢!徒弟剛剛受過傷,敲腦袋的事兒權且記下……哎喲!”繞是雲霄辯解不已,腦袋上還是吃了一記。


    雲霄委屈地揉了揉腦袋,細聲道:“你們又沒聽我說完……”


    竺清一臉的哭笑不得:“你倒是說說你準備嚼什麽蛆!”


    “我說我記得,可我沒說過我要練這玩意兒啊!”雲霄詭異道,“咱們的祖師爺留下這個法門總不是讓後世子弟閑的沒事自己把自己當個爆竹放的吧?難道就不能讓別人練?”


    竺清的臉一下子變得扭曲起來:“臭小子,你是想……”


    “師傅您想想哪,咱們落葉武學裏麵不是還有攝魂音和搜魂眼麽?控製住人的心神,我說什麽他們不就做什麽嗎?我不就是怕哪一天被幾千幾百號人圍攻,才想出這麽個招數來的麽?我的氣場現在能放三丈,可架不住我年輕哪,沒準再過二十年,我能放出三十丈去,到時候用自己的氣場催動別人的心脈,不也是一樣的?上了戰場,連火銃、火炮都免了。當然,我這隻是構想,還沒成為現實……”


    盡管如此,竺清的嚴重已經爆發出灼熱的光芒,就連旁邊聽得半懂不懂的朱能道衍等人也隱約猜到雲霄話中的含義,一時間臉上表情極為複雜,吃驚、詫異、害怕都有。


    竺清麵帶喜色地長歎一聲道:“上次說你宅心仁厚,當真是浪費了!”竺清如何能不高興!自打雲霄走進自己的世界,幾乎每一次師徒二人在武學上的探究,雲霄都能帶來新的思路和新的發現。落葉穀的曆代傳人,幾乎每人都留下一套武學或者一部著作,這些東西都是曆代祖師遍覽典籍後,集諸家之長和自己的見解推陳出新編纂而成,其價值已經不是一般地高。而雲霄卻一直都是東一招西一招地“借”來用用,這在外人看來是“通熟典籍”的天才,可在同樣是天才的竺清看來,這隻能算雜耍:武學之道,要站在前人的基礎上,去蕪存真,推陳出新創造出一套完全適合自己的功夫才是有建樹的事,老是照抄別人的,沒什麽長進。


    可現在,竺清卻發現雲霄雖然沒有留下一套功夫,可卻留下了一條思路:持刀者未必用刀,善劍者未必使劍,善攻這也可謀攻於九地之下,善守者也能守於九天之上;看似單對單的武功,某些場合可以以一對百;很多東西隻要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能奏奇效;武學之道不能隻重“形”,同樣要重“勢”,要善於利用周圍的山山水水、花草樹木,讓對手不止和你一個在戰鬥,而是和整個世界在戰鬥;斃敵不論技巧,隻求實效。若是真有一天他做到了,那會不會是與天地萬物合而為一?這是不是傳說中的由武入道?竺清既滿腹狐疑,又滿懷憧憬。算了,且不去想他!


    沒過多久,大都舉城歡慶“大捷”的消息就傳到了玉泉山。


    雲霄在床上楞了半天,才一臉狐疑地朝柳飛兒道:“柳將軍,你什麽時候替韃子出征草原,在不兒罕山取得大捷了?”


    柳飛兒本來還有些得意,雲霄這麽一說,更是笑得直打跌。藍翎更是狂笑不已,隻有道衍麵露一絲微笑,微笑中更多的則是帶著一些期望。


    雲霄卻止住笑,認真道:“如此一來,韃子這江山當真不會長久了。”


    柳飛兒奇道:“這話又怎麽說?”


    雲霄掰著手指道:“大凡國之將亡者,必有亡國之兆。厘金納捐、勞役賦稅多如牛毛,苛政猛於虎者,百姓上無片瓦,下無立錐,求生,生不得,求死,死不得,此亡國之兆一也;官員不已天下蒼生為己念,隻知貪墨,不知急生民之所急,想生民之所想,一味斂財,為子孫後代謀好出路者,此亡國之兆二也;酷吏橫行,耀武揚威,於權貴前卑躬屈膝,於生民前鮮衣怒馬,不顧百姓生死者,此亡國之兆三也;上位者不知疾苦,閉目塞聽,或故作不知,與奸佞沆瀣一氣者,此亡國之兆四也;顛倒黑白,指鹿為馬,諱敗為勝者,此亡國之兆五也;畏敵如虎,隻知一味求和,對百姓殘暴不仁,全力鎮壓者,此亡國之兆六也;不理輿情,權貴隻談一己之利者,此亡國之兆七也;不看己之短、人之長,隻看人之短、己之長,不知反省,隻知吹噓者,此亡國之兆八也;冗官冗員,生民不堪其累,卻又視百姓為魚肉者,亡國之兆九也;小人鬻獄,無視國典,憑一人之喜好斷曲直,以納金之多寡判輸贏,百姓有冤而不得伸,官府有過而不願改,法已不法,國已不國者,此亡國之兆十也。總此十條,犯上一兩條就足夠使社稷垂危,縱如隋煬之流也才犯個四五條,商紂夏桀不過六七條,可咱們偉大的‘聖上’無一遺漏,都做到了,不敢說後無來者,但絕對是前無古人了!也算得上是‘千古一帝’了,當真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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