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能和沈倩還好,一左一右手中長槍頂多也就挑個血窟窿,雲霄的鐵槊則不然,剛入戰場的雲霄還是生力軍,精力充沛,一槊下去,必然是死無全屍。縱然是被槊尖捅到的,雲霄也運起內力將屍身震碎。膽子小的兵丁看到雲霄這般殺神模樣紛紛退避,隻有張士誠的親衛上前迎戰。


    雲霄一聲斷喝,將內力運到極致,直接用音波功吼了起來,正前方前來阻截的親衛立即就被活生生地震下馬。事到臨頭,張士誠不得已舉刀迎戰。張士誠功夫本來也是不錯,可架不住雲霄誌在必得的全力一擊,跟雲霄一個照麵,“叮”地一聲脆響,手上的厚背斬馬刀就被砍斷,虎口撕裂,鮮血直流。胯下戰馬被沈倩一槍捅穿了氣管,轟然倒地。


    張士誠連滾帶爬地閃過了朱能緊跟其後的一槍,被趕來支援的將領搶了回去,卻絲毫沒有了再戰的勇氣,爬上另一匹馬逃離雲霄的視線。


    雲霄也不追趕,回馬過來一下子斬斷了張士誠的帥旗,將旗幟挑在槊尖,高聲吼道:“斬將奪旗!”隨後一勒馬,帶著朱能與沈倩趁著張士誠的本隊尚未合攏,衝出了陣外。


    帥旗一倒,整個戰場一下子混亂起來。張士誠的兵馬士氣一下子跌入穀底,而應天的阻擊部隊看到雲霄三人衝進敵中軍,斬斷帥旗又安然無恙地衝了出來,全都歡呼一來,士氣一下子高漲。


    站在中軍的沈柔激動之餘眼睛一下子迷離起來,望著兩個男人的身影,一個是至愛,一個是知己,兩個人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遠遠地看了一眼同樣雙目迷離的沈倩,心中暗暗道:感謝上蒼,讓我們姐妹失去父親這麽多年之後還能如此幸福!


    雲霄三人回到中軍的時候,張士誠的兵馬已經漸漸混亂起來;而雲霄槊尖上挑著的張士誠帥旗更讓阻擊部隊精神大振。雙方一時間相持不下,而日頭已經漸漸西沉,申時三刻已過,酉時將至!


    雲霄來到沈柔麵前,抖落槊尖上的帥旗,勒馬跑到鶴翼陣的中央,朝所有人喊道:“可能再戰?”


    “能!”


    “好!中軍留守,其餘人等變陣鋒矢,隨我出擊!”


    就在這時,西邊傳來一陣炮響,一個中年漢子帶著一標騎兵衝了過來,大聲喊道:“常遇春來也!龍灣大勝,明公已全殲來犯漢軍!”身後的騎兵立即傳來一陣怒吼。


    山道上又衝出一隊數百人的兵馬,騎兵步卒混雜,為首的是一個手持八棱爛銀錘的少年:“沐英來也,快來受死!”


    又是一陣炮響,傳來一陣吼聲:“張士誠,你趙德勝爺爺來了,快來磕頭!”


    “徐達在此!”


    “康茂才在此!”


    “楊靖在此!”


    “馮勝在此!”


    七八支騎兵隊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向張士誠兵馬的縱深處穿插,一舉分割了看不到帥旗的亂軍。


    緊接著,西北方煙塵大起,七八萬步卒列陣而來,中央則是朱元璋的帥旗。


    “勝了!”中軍大營裏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就在幾個時辰之前,人們還在懷疑自己這幾千人到底還能活多久,而現在,他們卻勝了!


    沈柔滿臉淚水,高聲道:“難知如陰,聲震如雷。萬軍之中,斬將奪旗。非劉將軍莫屬!”


    看著周圍朝自己舉刀歡呼的兵將,雲霄鐵槊橫舉,高聲吼道:“出擊!陣斬張士誠!”


    “陣斬張士誠!”所有兵將齊聲高呼,變陣鋒矢,跟著雲霄的馬蹄向前出擊。


    “陣斬張士誠!”被抬到中軍休養的傷兵扶著兵器站了起來,自發地結成陣型,步履蹣跚地向前出擊。


    “陣斬張士誠!”所有的援軍被這些傷兵徹底感動,一股男兒的血性也被激起,忘記了整天大戰的疲勞,揮刀向前。


    接下來的戰鬥已經完全沒有了懸念。失去指揮的潰兵拚命奪路而逃,朱亮指揮下的三千重甲步卒死死扼住路口,好在這些潰兵全都失去了指揮,缺乏組織的逃竄雖然猛烈,但終究難成氣候。雖然朱亮這三千人險情迭出,終究沒有後退一步。


    當太陽收回了留在天空的最後一瞥的時候,漫天的紅霞映襯著從西到東兩大戰場。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應天的士卒忙著收攏、押送俘虜,收集散落得到處都是的鎧甲兵器、戰馬戰旗。所有參戰將領聚到朱元璋身邊的時候,疲憊的臉上再也掩不住興奮的神采,出人意料地,將軍們一擁而上,將雲霄抬起,歡呼聲中雲霄被高高地拋起。


    後世的史書中,往往將筆墨集中到了三年後的鄱陽湖水戰,而對一三六零年的這一場應天攻防戰隻用了寥寥數語。或者,這一場大戰從一開始就沒人想到弱小不堪的應天居然能夠打贏。從全局來看,整個天下能跟陳友諒有血拚資本的勢力不過小明王的宋朝和元廷兩個,朱元璋和張士誠一樣,頂多算個地方軍閥,雖然名義上屬於小明王,但在這天下亂局中,能夠保存自身,日後局勢明朗時擇明主而降才是不二選擇。而應天以一隅之力,圍殲了陳友諒和張士誠的兩路大軍,讓天下人大吃一驚。等到史官們想要尋找第一手資料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太久。


    從人們的眼中看來,鄱陽湖水戰奠定了朱元璋滅漢的勝局,也讓朱元璋有了問鼎天下的雄厚資本。然而正是這一場應天攻防戰,才是朱元璋滅漢的開始。


    表麵上看,陳友諒損失的不過是全部兵馬的六分之一不到,遠遠沒到傷筋動骨的程度。但實際上,陳友諒為了篡位,殺趙普勝,殺徐壽輝,在其境內部眾之間已經很不得人心。而傳說陳友諒登基不過是在一間寺廟中草草進行,還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斷。在隨後的軍事行動中,又被人以少勝多,以弱勝強,其損失就不能用單純的兵馬數量來計算了。


    原先陳友諒還靠著自己起家的本錢——水軍——來壓服境內蠢蠢欲動的各大勢力,慘敗之後,其水軍損失過半,整個漢國,人心早就散了。而朱元璋正是靠著在這場大戰中俘獲的水軍和戰船,編練了一支強勁的水軍。從此,長江水道不再由陳友諒一人發言。而揚州沒有了陳友諒水軍的威脅,其經濟地位和戰略地位一下子就凸顯無疑。往來南北的商賈們,自然樂意從揚州入運河南下北上,這樣的轉變,使得本來就不善內政的陳友諒在經濟上雪上加霜。


    如果陳友諒能吸取這次戰敗的教訓,回去之後潛心發展,轉攻為守,整合國內勢力並且重視內政,以漢軍控製的廣闊領土而言,二十年時間完全可以拖垮地盤不及漢軍一半的朱元璋。不過,令人費解的是,三年之後的鄱陽湖水戰實際上也是陳友諒主動挑起。而三年,正是朱元璋水軍編練完畢,已經形成戰力的時候,也是朱元璋大小新船下水試航之後士氣最盛的時候。如果陳友諒不去攻打朱元璋,而是在龍鳳朝慘敗之後與張士誠再次聯手掠取龍鳳朝的地盤,困住朱元璋,那麽朱元璋僅有的地盤上能收取的稅賦,是絕對養不起那樣龐大的軍隊的。


    人生往往就是這麽奇怪,少年時英雄非常的陳友諒,到了中年,就昏招頻頻,但是這個變化也實在太讓人匪夷所思。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


    就在大家浴血沙場的時候,折騰了五個多時辰的柳飛兒給雲霄生下了一個女兒,名字沒有什麽異議,就是當初議定的“徐妙錦”。李貞姬給朱元璋生下的兒子卻讓所有人都懸著一顆心:這早產的孩子實在太小了,隻有四斤出頭,生下來的時候連哭聲都沒有,反而是整個宅子裏的燈頭都爆了幾爆,宅子裏險些走了水。


    “這孩子恐怕養不活!”府裏上了年紀的老媽子很快就下了結論。


    請來會診的大夫也都是直搖頭:“若是當初沒有那副墮胎藥,這孩子定能順順利利等到足月出生,如今……唉!聽天由命吧!”


    這樣,大勝之下的朱元璋還沒有來得及慶祝,心裏就被蒙上了一層陰影,連孩子的名字都懶得取了,民俗,夭折的孩子隨便埋。有人私下說是大軍得勝,犯下的殺孽太重,衝撞了孩子,朱元璋深以為然。於是也不計較太多,把應天能找到的道士和尚全都押到府裏做全套的水陸道場。


    長子朱標天性孝順,也懂事,看著朱元璋和馬秀英愁眉不展,自己也就跟著流眼淚,整天整夜地守在這個還沒滿月的弟弟旁邊,看得人都心疼。


    道場的最後一天,朱元璋夫婦上過香之後,朱標搶到眾人前麵,在佛前拈香跪下,大聲禱告道:“佛祖在上,弟子朱標誠心起誓。弟子不忍爹爹娘親整日愁苦,求佛祖賜弟子的弟弟一條生路,弟子願將自己性命、福祉全都留給弟弟,若是不夠,弟子的子嗣也將終身事佛,此言不悔!哪怕佛祖立時要弟子西去,弟子也無怨無悔!”說罷,三跪九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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