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人不打船?”康茂才在一遍仔細地品味這句話,“難道就是隻放弓弩而不接舷?”


    常遇春點頭道:“差不多。不過咱們不用弓弩而用火器!把各船的拋石機連同巨石全部留在岸上,這樣,咱們的船更快,吃水也更淺,不虞有擱淺之危,若是偽帝咬住咱們不放,咱們就到淺水區躲避,所以更不會被敵軍圍捕;而咱們的火銃、火炮較敵軍弓弩射程上遠了不少,敵軍要想打咱們,床弩隻能射殺少量軍士,拋石機裝填速度慢,而且瞄準不便,根本打不到咱們的快船。咱們隻要駕著快船接近敵軍大船,然後火銃火炮齊射,再迅速轉舵遁逃,等火銃火炮裝填完畢之後再靠近齊射。這樣,咱們就能大量射殺敵軍將士,如此幾個回合,敵軍士氣必然崩潰!到時候,咱們再接舷登舟就容易許多!”


    船艙中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仔細思索著常遇春的提議,幾個水軍元帥眼睛越發亮了起來。


    “末將以為此計絕對可行,我軍必勝!”康茂才和俞通海幾乎同時出列,興奮道。


    朱元璋也是一臉欣喜:“果真可行?”


    康茂才嗬嗬笑道:“千真萬確!若是陳友諒小船快船還在,屬下倒是不敢打這個包票,可是前兩日會戰,陳友諒的小船已經消耗殆盡,再無能力阻擋我軍!”


    “好!”朱元璋大聲道,“明日便照此行事!水戰指揮我不在行,明日隻要偽朝水軍一退,康俞二將便可相機下令出擊!一應軍將皆歸你二人節製!”


    “遵命!”所有人齊齊吼道。


    “報!”一個傳令兵小跑進艙,單膝跪地道,“劉將軍飛鴿傳書!”說罷,雙手奉上一枝封著火漆的竹管。


    朱元璋接過竹管,拆開,細看了一遍,站起身大笑起來,旋即對眾將道:“諸位,老五已經在今日上午取了江州!正在整編降兵正準備取蘄州、興國,將敵軍北逃之路徹底封死,陳友諒後路已斷,大事定矣!”


    船艙裏立時爆發出一陣歡呼,江州到手,就是拖也能把陳友諒的水軍全部餓死!朱元璋繼續道:“而且,老五在江州港繳獲了準備起運的偽朝糧草船五十艘,計二十萬石軍糧!兵器十萬件,甲胄兩萬副,弓弩五萬,箭枝二十萬!金銀財帛無算!”


    底下的將官更是喜笑顏開,如此一來,這一趟出征,倒有一小半軍費是陳友諒幫忙出的了。不知道是誰突然冒出了一句:“不直到賊軍帶了漁網沒有……”


    所有人更是笑得一塌糊塗,餓上幾天之後,恐怕陳友諒還真要靠打漁過日子了。


    朱元璋也忍不住開玩笑道:“沒準真帶了!這可是陳友諒的老本行,說不定還有一張金絲織成的禦用漁網。”


    這一下,就連平時不開玩笑的花榮也忍不住了,嗬嗬笑道:“若是日後繳獲到手,屬下倒像親自試試,這金絲網能不能網到一隻水龍王!”


    朱元璋忍住笑意,嚴肅道:“玩笑歸玩笑,老五也提醒咱們,陳友諒如果餓急了,恐怕會讓水軍偷襲洪都搶糧,咱們不可不防。”


    花榮道:“這個不難,隻要及早通知朱都督做好防備,再讓咱們陸營的騎兵埋伏在洪都周圍便是。”


    常遇春笑嗬嗬地說道:“我就不信,就憑陳友諒那點陸戰實力,還能在岸上討了什麽便宜去!”眾人又是大笑起來。


    艙外,卻有一個身影靜靜地聽者艙內的談話,聽到江州到手的消息時,思緒已經飛到了數百裏之外。真的取了江州麽?沒受傷吧?那個身影口中細細地念叨著。


    此時,雲霄正問問地坐在江州城頭,跟許英夫婦、謝北雁對酌。城下一片喧鬧嘈雜,數百人正在酣鬥不已。雲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微微歎息道:“這些人也算忠烈之士,比起那些平日裏魚肉百姓,戰亂時望風而降的軟骨頭強上許多!若能生擒,也不要太難為他們了,好好囚禁著,願意等到主公滅漢之後,願意放棄報仇的,讓他們回鄉養老,不願的,繼續關著吧。”


    趙影撇撇嘴道:“你個大男人,心腸怎麽就這麽軟!這些人既然明知不可為還要奮力一搏,可見將來多少不會放棄報仇的心思,你倒好,還把仇人好好養著!天生不是當官兒的料!”


    雲霄不以為忤,反而嗬嗬笑道:“誰說我要當官兒了?當官兒規矩太多,還不如混跡草野來得痛快,將來天下平定,我還想著帶著一家老小到處遊曆呢!江山之大,如此多的名山勝景若不一一看過,當真虛度此生了。”


    謝北雁舉杯笑道:“這話我愛聽!錦衣廟堂,還不如快意江湖!”


    雲霄大笑道:“你若是快意江湖,不知道又有多少不法之徒心驚膽戰了!還不如守著你那對姐妹嬌妻,過過暖玉生煙的日子!”


    謝北雁微窘,反口道:“你還好意思說我!誰不知道你的風流之名,應天但凡有點名頭的女子都被你一個人糟蹋了,連五毒教主都不肯放過,還有,聽說你家裏的那十個歌妓好像也對你有那麽點意思,你不會一下子全收了吧?還有還有,你家裏抱養的那個丫頭,你不會是從繈褓裏就把她當成小妾了吧?還真實大小通吃。你可要小心,縱然飛兒姑娘不生氣,恐怕家中那位苗女也不是好相與的,給你來個什麽蠱毒之類的,可別怪兄弟沒提醒你!”


    這一回輪到雲霄大窘,竭力道:“我又沒逼著人家!這事兒還不得你情我願的?總比你催情香一來,姐妹通吃要強得多!”


    三人裏麵,隻有許英最老實,守著趙影安安分分地過了幾年從來沒有納過姬妾。不過行動上沒有,不代表心裏沒這個想法。喝下一杯酒,許英開口笑道:“我說你們兩個消停點兒行不行?你們一個是姐妹通吃,一個是姬妾成群,隻有我一個人守著娘子過日子,這不是當著麵兒埋汰我麽?”


    謝北雁斜著眼揶揄道:“我看你也是年紀輕輕的,怎麽就不行了呢?一個就對付不了?你看看劉兄弟,怎麽說一晚上也得三個吧?”


    許英一愣,這個涉及到男人的麵子問題,絕對不能認輸,連忙急吼吼地說道:“一個有什麽不行?難道就不能一晚上三次?”


    謝北雁和雲霄表情一滯,旋即爆笑起來。再看那趙影,五官已經極度扭曲,在許英腰間狠狠地掐了一把,怒道:“你們男人嚼舌頭,怎麽把咱們女人家扯進來了?這種事情怎麽能亂說,還要不要臉?”可自己也沒想到,這句話等於默認了許英“一晚上三次”的豪言壯語,謝北雁和雲霄更是笑得不行。趙影實在是臊得沒辦法,氣呼呼地抽身走開。


    看到趙影離開,三人這才緩緩地收住笑意。謝北雁長歎一聲道:“當年咱們也是縱橫江湖快意恩仇,現如今,少年江湖行,已經變成了少年俠客江湖老,無論到哪兒心裏都念著自己的妻室兒女,真不知道這是幸福還是拖累。”


    雲霄苦笑道:“我能比你好到哪兒去?原本以為我這輩子就會這麽稀裏糊塗地過下去,誰知道,這一路上惹上了一個接一個女人,到最後,自己也陷進去了。如今再想遊戲江湖,恐怕真的要拖家帶口了!”


    許英嗬嗬笑道:“看來我比你們幸福多了!老婆少也不是壞事嘛!”


    雲霄搖頭歎息道:“慚愧!慚愧!都說咱們江湖兒郎不拘小節,結果呢?不拘小節成了這個樣子!記得當年飛兒說起生兒育女的時候,我還開玩笑說,難道一邊奶孩子一邊混江湖?誰成想,孩子都快一大堆了!一家老小都闖江湖去,那還不得擺個十全大陣來?”


    謝北雁哈哈笑道:“十全陣我可擺不出來,倒是老弟你怕是能擺上兩個!”


    雲霄嗬嗬一笑,尷尬道:“就知道笑話我!都仔細想想,當初自己一個人到處飄的時候,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反正這條命是自己的;如今有了家室,身上就有了擔子,自己這條命的主都做不得了!以前我不怕死,現在我反而怕死得緊,我死了,那麽多人,誰來照顧?恐怕日後與人動手,都有些顧忌了!這一次在安豐鎮我遇到一個西域高手,差點連命都沒了,最後還是靠火銃取勝,當時我就在想,是我武功退步了,還是我心境退步了?”


    謝北雁臉色也有些黯然:“是啊!我也覺得自己的身手大不如前,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太過沉湎妻妾的緣故,後來才知道,這是心裏有了牽掛啊!沒有牽掛,就會有必死之心,有了牽掛,就連死,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許英幽幽道:“難道,學武之人就不該成家麽?難道成家就會是武學進境的阻礙?不對啊,千百年來那麽多武學宗師能有幾個是打光棍的?”雲霄和謝北雁愣住了,這話說得在理,為什麽那些震古爍今的武學宗師們,有了家室,卻照樣能夠窺探天道?


    這時候,趙影的聲音在三人的背後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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