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大都的擴闊帖木兒也很自然地講目光聚集到了這裏,別的不說,光是劉雲霄三個字就足夠抓住他的眼球了。


    “這家夥想要做什麽?”一向自詡精明的擴闊帖木兒自己也犯了迷糊,“強攻河北雖然可行,可代價未免太大了點吧?他手上人確實不少,可實力還差了許多,就不怕我坐收漁人之利?若是朱元璋取了江南,在修養個幾年,朝廷或許真要被迫遷都了,可現在就動手,那不是賠本買賣麽?難不成向讓我翻盤?沒那麽傻吧?他不是挺精明的麽?怎麽這次做這麽一筆爛賬?”


    一直在旁邊坐著針線活兒的毛秀淑低低地笑了起來:“夫君怎麽替他發起愁來了?夫君不是一直都說,全應天隻有劉雲霄配做你的對手麽?他實力折損了,對夫君豈不是大好?”


    擴闊帖木兒苦笑道:“我當然知道,可是你見過這家夥什麽時候做過賠本買賣?我敢打賭,這一趟他若是折損一萬,包管能找回十萬的場子!天曉得這家夥在哪兒等著你呢!我說他是我的對手,說的隻是武藝和兵法,可沒說陰謀!你看看,我都被他算計多少次了?”


    毛秀淑掩嘴笑道:“這次怕是夫君多慮了!”


    擴闊帖木兒瞪著眼睛問道:“難道你還能得到什麽消息?”


    毛秀淑笑道:“夫君這是當局者迷罷了!劉雲霄善謀略不假,可夫君卻被他的善謀略蒙住了眼睛!奴這些日子替夫君整理江南的情報,上麵可是講應天大軍的去向說得明明白白!劉雲霄想要北伐,就算朱元璋不愛兵,他也要愛劉雲霄的才,怎麽連一個大將都沒派過來?徐達、湯和、胡大海、常遇春、廖永忠、李文忠、康茂才、楊靖、馮勝、耿炳文,這些人都哪兒去了?朱元璋不會讓劉雲霄一個人冒這種險吧?就算劉雲霄一個人做主力,那總要有配合的部隊吧?朱元璋打陳理去了,若是他把主力都調到河南,他還是張定邊的對手麽?”


    擴闊被毛秀淑這麽一點撥,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哈哈笑道:“秀淑果然聰明!我怎麽就隻盯著劉雲霄的謀略看了呢!”


    毛秀淑幽幽道:“那是因為夫君隻盯著朝政大局看!奴不過是個女人,隻會盯著男人看。奴雖然不喜那個與夫君為敵的男人,可奴卻要說一句,全天下也就隻有這個男人能跟夫君一比。奴想到的,隻不過是從一個女人的眼中看一個男人。奴知道,若是夫君出征的時候奴遭了什麽不測,夫君一定會替奴報仇,就算害死奴的是聖上是太子,夫君也一定會翻臉。所以奴就想,像劉雲霄這樣的男子,怎麽會不替自己的妻子報仇?何況還有那個未及出世的孩兒!孛羅帖木兒和張士誠下了如此狠手,得罪了兩個不能得罪的人,隻能怨他們命不好了!”


    擴闊微微笑道:“為什麽是兩個?”


    毛秀淑淡淡笑道:“還有一個就是夫君你呀!當我想到天下間最優秀的兩個男人同時算計一個人的時候,我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結果了!夫君,你說劉雲霄會讓孛羅帖木兒怎麽死?”


    擴闊放聲大笑:“秀淑說得好!不過秀淑你還忘了一點,憑劉雲霄的實力想要搞掉孛羅帖木兒還不夠!隻要我讓李思齊給張良弼讓開一條路,他劉雲霄就會雞飛蛋打!如果我猜得不錯,劉雲霄很快就會到大都來跟我談了!”


    毛秀淑低低笑道:“夫君好歹也是君子一個,怎麽就學了劉雲霄那商人脾氣?難不成夫君想要扳回一局?”


    擴闊伸出手臂用力地摟了摟毛秀淑,口中道:“我才不學那個流氓呢!要學,也得讓他學我!”


    毛秀淑“撲哧”一聲笑了:“就憑這話,夫君已經學會了!”


    ……………………………………………………………………


    斷崖上,雲霄和一個背著金刀的男子並肩而立,齊齊注視著斷崖之下的厲家莊。


    “謝兄,”雲霄的聲音有些低沉,“厲家莊的人不簡單。莊主有兩下子,跟他同輩分的有四個,低下還有後輩,看上去身手也不錯,莊丁練過武的就更多了。”


    謝北雁搖搖頭道:“高手我不怕,我擔心的是這裏的布局,怎麽看都透著古怪。”


    雲霄淡然笑道:“這陣法早了,破起來不難,回頭我給你一張圖,你自然知道破陣之法。不過你和你的手下還是先分散到各個山頭上去,情況有變的時候再出手。我不在洛陽的時候,這裏的大局全靠你撐著了。”


    謝北雁笑道:“我就是綠林頭兒,讓我扛大旗?”


    雲霄拍拍謝北雁的肩膀道:“放心,我都會安排好的。各人都有各人的事兒,讓你撐大局的意思就是讓你背後捅刀子,你懂的,嗯?”


    謝北雁放聲笑道:“這麽說我不就明白了嘛!我把人分成三撥,一撥安插進洛陽城,一撥進山,還有一撥在外麵溜達溜達,專找一些山溝子設設路卡。你也放心好了,包管這河南路如鐵桶!先走了,記得打厲家莊的時候通知一聲,好久沒見過什麽‘高手’了,我想會會他們!”說罷,幾個騰躍,迅速消失在斷崖邊的密林中。


    雲霄輕輕一笑,哼著小曲兒走下斷崖。這時候,斷崖下麵已經紮起了營盤,韓清在巡查營盤中的各項布置,看到雲霄進營,連忙過來行禮道:“見過大帥!”


    雲霄點點頭,嚴肅道:“聚將!”


    韓清立即直起身,高聲喝道:“大帥升帳,擂鼓聚將!”鼓聲立刻“通通通”地響了起來。


    雲霄走進中軍大營坐下,不多時,一群將校便魚貫而進。與應天其他將領聚將的場麵不同,雲霄的雲字營最大的特點不是兵多而是將多。其他的將領如徐達,手下的實力幾經擴充之後已經有突破十萬,這還沒算進暫時劃歸雲霄指揮的河南路的冷板凳部隊。不過徐達每次升帳也不過十幾員戰將而已,而雲霄則不同,呼啦啦鑽進中軍帳的將校們倒有六七十個,甚至還有不少軍中文職。不過雲霄的手上的兵就少了許多,擴編兩次之後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才七八萬左右。癱倒每個將校頭上,每人也就千餘人部下,按編製算,這是嚴重縮水的隊伍。


    但是全應天不論文武誰都明白,補充兵員去哪兒?雲字營!補充將官去哪兒?還是雲字營!大凡應天每募集到兵丁,都是先去屯田,屯田的日子裏訓練基本隊列陣法,然後選優,進雲字營作為新兵操練,操練完畢算是正式編入雲字營;各部隊缺人,就到雲字營裏直接整隊整隊拉走。雲霄的好人緣也就是這麽來的,故而,幾次大戰之後,應天軍中過半的中低級將官都要稱呼雲霄一聲“恩師”,雲霄則成了名副其實的教頭。


    不過雲霄自己也沒想到的是,自己教出去的如此多“弟子”日後幾乎全部都是公侯,最差的都是世襲百戶。雲霄也更有想到的是,現在站在營中的這一群年輕校尉,在三十多年後的一場改天換日的內戰中,全都立下了赫赫戰功。


    “嘿!你們幾個小子怎麽也溜過來了?”雲霄朝人群看了看,指著幾個躲在最後麵的半大小子笑罵道,“不是讓你們在洛陽大營呆著麽,誰帶你們來的?”


    所有人齊刷刷地朝後麵看去卻是三個半大小子怯生生地走了出來,齊齊朝雲霄跪拜道:“侄兒見過叔父!”


    雲霄眼睛一瞪,高聲喝道:“輝祖,增壽,來洛陽的時候我是怎麽交待的?你們的爹是怎麽交待的?這才幾天,都忘了?世傑,你年紀最大,怎麽就任由兩個弟弟胡鬧?”


    三個孩子支支吾吾不肯說話。


    雲霄用力一拍桌子,厲聲道:“胡世傑!徐增壽!徐輝祖!擅闖中軍,爾等可知罪?”三個孩子臉色一變,更加不知所措。


    旁邊的沐英出列,尷尬道:“啟稟大帥,是末將將他們帶進大營。”


    雲霄眼睛一斜,沒好氣道:“你還是個校尉,怎麽就自稱末將了?”


    沐英更窘,連忙改口道:“屬下……知罪!”


    沐英是什麽人?這三個半大小子是什麽人?旁邊諸將個個兒清楚得很,都知道自己的主帥罰肯定要罰,但是肯定不會砍頭,趕緊給個台階下吧!於是,韓清出列躬身道:“大帥,三軍未動,斬將不祥!”說話的功夫,猛朝沐英使眼色。


    沐英立刻領悟,連忙拉著三個小子跪下道:“屬下知罪,請大帥寬宥!”


    韓清又補了一句道:“請準沐校尉戴罪立功!”


    所有將校也明白過來,紛紛跪倒行禮道:“請大帥寬宥!”


    雲霄斜了斜眼睛,悠悠道:“晚飯後自己去領二十板子,不準回營房休息,值守通宵。這次出征你就別打前鋒了,在後麵接應。”


    這一下沐英不幹了,不讓他打前鋒,這比直接砍了他還難受:這次出去擄掠的東西有七成可以自己留著啊!沐英已經到了攢老婆本的時候了,不讓他出去,他哪有錢娶史青瑤過門?


    其他將校心裏就痛快了,原本人人都想著搶個先鋒當當,可是沐英的身份往那兒一擺,除了他還有誰?這下好,直接取消了他先鋒的資格,那這一次就要好好爭一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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