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一伸手,沉聲道:“再來!”


    林渺予眼睛一瞪:“你當是殺雞哪,哪來這麽多!”忿忿地從散落在地上的外衣裏找到一塊手帕,在自己身下擦了擦,丟給雲霄:“拿去!上麵還有你兒子呢!”


    雲霄一窘,訕訕地接過手帕,又蘸了蘸地上的酒,用力地擠而了下去。整個中央地帶的那塊青石方磚很快就被紅色的血酒包圍,方磚上騰起的氣泡越來越多,雲霄看得也越來越仔細,口中細細念叨:“林氏血脈,方可開啟……難怪要蘸上渺予的血才有反應……坎震坎離兌艮……這是什麽意思……”回頭看時候,卻發現那邊的母女兩個神色不善地盯著自己。


    雲霄尷尬道:“我不是不認賬,你們想怎麽辦就怎麽辦,我絕不含糊……”


    秦素月幽幽道:“還能怎麽辦……”


    林渺予歎了一口氣:“娘親,別說了,你看這青磚,‘林氏血脈’啊!今天發生的事,是天意,是爹指引渺予來的!是爹知道隻有這個混蛋才能破解聚福樓的謎,才指引渺予過來的……”


    秦素月臉色頓時慘白,慘笑道:“那麽,你爹一定都知道了……”


    林渺予眨了眨眼睛,輕撫這林渺予的臉,寬慰道:“娘親,怕什麽?你最近做過噩夢麽?你夢見過爹和大娘怪你麽?爹心疼你哩,所以才指引他從應天到洛陽,來救聚福樓,來治好你的病,來救渺予的命啊!爹不怪你哩,爹是讓咱們替他謝謝這個混蛋哩……”


    林渺予的話讓秦素月微微有些釋然,而雲霄卻一句都沒聽進去,隻是蹲在原地苦苦思索著那六個八卦方位的含義:“六個不同的方位?不對啊,有重複的……”


    雲霄埋下頭看著滿地的青磚,每塊青磚都是一尺見方,在火光下陰沉肅穆。雲霄陡然問道:“素月,我記得一層二層的地麵上沒有青磚吧?”


    秦素月奇道:“一共三層啊!你不會不知道吧?挖酒窖不是先挖第一層再挖第二層,而是先挖最下麵一層,然後用上等木料做大梁和柱子架住,再鋪上厚木板,就隔出一層,第三層也是這麽隔的!咱們林家的酒窖為了防止走了酒氣,所以才在木板上又蓋上了浮土夯實,本來已經夠重了,若是放上青磚,那還不得都塌下來?”


    雲霄眉毛一揚,道:“我明白了!”說罷,站起身,不顧滿地是酒,直接照著讀字的方向站上了中央的青石板,先往坎位邁出一格方磚,站好,再向震位邁出兩格,站在第三塊磚上,又朝震位邁出三格,一直到最後朝艮位邁出六格,雲霄才止住腳步。


    環視四周,雲霄蹲下身仔細研究腳下的石板。雲霄在青石板上敲敲打打折騰了半天沒搞出什麽動靜來,直到汗水滴到青磚上雲霄才看到青磚的中央有一格橢圓行的刻印。略作沉思,雲霄招手示意秦素月和林渺予過來,秦素月連忙扶著林渺予挨到雲霄麵前,雲霄抬頭就問:“還有沒有血了?”


    林渺予大窘,顧不得下體疼痛,踹了雲霄一腳,忿忿道:“沒有!”


    雲霄悚然,輕輕地拉著林渺予的手,扶林渺予蹲下,道:“看見那個刻印沒有?咬破手指,來這麽一下……啊!誰讓你咬我的!”


    林渺予舔舔嘴唇上的血跡,放開雲霄手,毫不在意道:“算你還給我的!”這才顫顫巍巍起身,用吸飽了血酒的鞋在青磚上蹭了幾下,留下一道道濕漉漉的痕跡,揶揄道:“還以為你有多聰明!”雲霄腦袋“嗡”地一下,別提有多鬱悶了,這麽簡單的法子自己怎麽就沒想到?


    過了片刻,血跡漸漸變幹,隻聽到嘎啦一聲響,以方才冒著氣泡的青磚為中心,一共九塊青磚齊齊向上升起了半寸。雲霄心中暗暗叫一聲好,連忙走了過去。九塊青磚是連在一起的整塊大青磚,上麵不過刻著九宮格的紋路混淆視線。掀開青磚,底下黑黢黢的,隻能借著光線看到最上麵的幾級台階,雲霄朝秦素月使了個眼色,秦素月會意,立即從牆壁上取來一盞油燈。


    雲霄接過油燈,口中道:“我先先去探探,沒問題了你們再下來。”其實雲霄很想說,你們就別下來了,我也沒把握下麵會有什麽東西,可是這裏畢竟是聚福樓的地盤,在人家地頭上發現了東西,若是不讓人家瞧上一瞧,實在說不過去。


    雲霄運氣真氣放出氣場,緩緩地順著台階探了下去,一路上,鼓動真氣在四處牆壁上敲擊擠壓,試圖觸發可能會出現的機關陷阱。還好,一片安靜。雲霄放心地走了下去,直到最後一級台階盡,雲霄試探了兩下確定到了最底層,這才開始借著燈光四周查看了起來。


    這是一間五丈見方的石室,借著油燈的火光,雲霄看到牆壁上依舊有油燈。雲霄細細地嗅了嗅,燈油沒毒,於是放心地上前挨個兒將油燈點燃,石室亮堂了起來,雲霄環視一眼朝頭頂喊道:“下來吧!”


    秦素月和林渺予也是被好奇心驅使,連忙相互攙扶著走下了台階,放眼看時候,發現這個石室裏麵空蕩蕩的,除了中央的石桌之外就隻剩下靠牆擺放的兩口上了鎖的箱子。


    雲霄問道:“打開?”


    秦素月與林渺予對視一眼,齊齊地點了點頭。從懷裏摸出一個薄鐵片,三兩下便撥開了兩口箱子的鎖頭,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第一口箱子,裏麵層層疊疊放著幾套衣裳和冠帽。雲霄將衣裳和冠帽取出,在秦素月麵前一展頓時就瞪大了眼睛,失聲道:“真是這樣!”


    秦素月連忙問道:“怎樣?”


    雲霄執著衣服苦笑道:“這衣服都六百多年了……”說著用手指在衣角處輕輕一撚,登時破了個洞。雲霄仔細地放下衣服,從箱底找到了兩個發黃的文牒。萬分小心地將第一份文牒展開,從頭看到最後,抬頭朝兩女道:“你們林家可不簡單,祖上這位哪是禦廚啊!先是豹滔衛都尉,然後是虎賁衛備身,檢校羽林衛中郎將,累遷千牛衛中郎將,還是是武則天親封的!”


    秦素月和林渺予頓時駭得說不出話來。雲霄繼續解釋道:“你們這位祖宗,除了前六衛的精銳沒當過,後六衛倒混了大半,而且是累功升遷!再升,就得是千牛衛大將軍了!你們家這位中郎將大人,原本應該是武則天的近身扈從,可居然開起了酒樓!讓我選,寧可做扈從去!”


    林渺予疑惑道:“那他為什麽開酒樓?”


    雲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地打開了第二份文牒,細細看了一遍,回答道:“剛剛是官憑告身,這一份同樣也是,你們林家祖宗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內衛!”


    林渺予追問道:“內衛是什麽?跟那個什麽虎豹牛的什麽衛是一回事?”


    雲霄搖頭解釋道:“武則天這十二衛沿襲的是祖製,沒什麽大問題。內衛是武則天自己立的一個衛,沒有固定的大營,也沒有固定的任務,他們做的事兒……就像……那些江湖幫派的堂口,做一些明麵兒上不能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林渺予是聰明人,很快就反應過來:“是不是和街麵上那些青皮流氓一樣,收了人家錢,然後到人家對頭家裏鬧事,有時候殺人越貨也幹的那種?”


    雲霄點頭道:“類似,不過內衛是武則天自己養的。但凡武則天想要知道的消息或者想要殺掉的人,礙於朝廷律法和攸攸眾口而辦不成的,就靠內衛了。”


    秦素月皺眉道:“好像……是朝廷的密探?”


    “差不多。”雲霄讚同道,說話的功夫已經打開了第二口箱子,裏麵堆放的是大大小小的冊子,雲霄翻開最上麵一本,不是雕版印的東西,而是林家祖上某人寫的筆記手稿。雲霄翻看了兩頁,臉色頓時大變,轉而朝秦素月母女道:“你們先上去,幫忙找到飛兒和翎兒讓她們下來。記住,酒窖有第四層的消息,千萬別走漏出去,否則有殺身之禍!”


    秦素月驚恐地點了點頭,連忙扶著林渺予上去了。雲霄一個人在石桌旁坐下,將箱子中的冊子依次翻過去看了起來,愈看,臉上驚駭之色愈濃,看到最後,手居然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沒一會兒,頭頂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藍翎下台階的時候就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雲哥,又發現什麽好玩的了?”


    雲霄的語氣有些低沉沉的:“一點都不好玩!”


    柳飛兒見雲霄神色不對,遲疑一陣,將雲霄手邊的冊子翻開來看,才看了幾頁,臉色也是劇變;藍翎見兩人的神色都不對,自己也將信將疑地翻看了幾頁,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頓時原地跳了起來:“怎麽可能!真有這事兒!”


    雲霄苦笑道:“看樣子還真有!這個地窖若是在六百年前被發現,那得有多少顆腦袋要落地!咱們也先別吃驚了,把東西都看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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