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知道,這是擴闊在消耗自己的後續作戰潛能,他需要利用這樣一個機會讓雲霄的部隊在他奔襲大都的時候沒有體力去搗亂。而雲霄隻有硬扛下。


    天氣雖然已經入秋,可照樣炎熱,擴闊的每次進攻都是丟下不到百具屍首便匆匆撤退,可次數一多,雲霄陣前積累的屍首就多了起來,雲霄雖在中軍,也已經可以看到屍體上飛舞的蒼蠅和白色的蛆蟲。再拖下去,疫病將會現在自己的軍中爆發。


    二十天,雲霄已經在井陘阻擊了擴闊二十天。


    “大帥,這些日子將士們傷亡倒是不大,戰死的不足一成,受傷也是一成,過半都挺過來了……”韓清看著手中的冊子,向穩坐中軍的雲霄匯報道。


    “大都還沒有消息啊……”雲霄皺了皺眉頭,“也不知道常帥的兵馬到哪兒了……”


    “將士們已經疲憊不堪了,擴闊的人比我們多,輪換的時間比我們短,這樣耗下去,是我們先撐不住啊!”沐英有些擔憂地說道,“若是疫病一來,我們都得完,可惜了那麽多戰馬也要跟著遭殃……”


    雲霄笑了笑說道:“讓你多跟你女人學學你就是不聽,這人瘟能有多少時候禍害到戰馬的?”


    沐英一臉尷尬道:“可這疫病總不能視而不見吧,這擴闊就是明擺著等咱們這兒爆發疫病……”


    雲霄一臉詭異地說道:“這兩天我看已經差不多了,該讓擴闊那邊先來場疫病!”


    沐英一下子來了精神,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大帥有辦法!是不是從藍姨那兒弄來什麽好東西了?”


    雲霄眼睛一翻,不屑道:“我是什麽人?弄點小毒還要找你藍姨?去去去,晚上準備決堤放水!”


    沐英立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放水?大帥,那幾條河道的水還沒蓄夠,現在就放哪能衝垮擴闊啊?最多讓擴闊在營盤裏養魚……”


    雲霄的表情突然奸詐起來,笑道:“隻要水勢能夠把那些屍首衝到擴闊那邊去就行了!”沐英立刻會意,與韓清一起奸笑了起來。


    雲霄順手寫了個條子遞給沐英說道:“立刻拍二十名斥候快馬去縣城的飛記鋪麵,憑我手令取來東西之後直接倒進河水裏,然後再決堤。”這一下,沐英和韓清眉開眼笑地跑出去了。


    雲霄叫來衛兵傳令道:“傳令全軍,三個時辰之內必須將全部物資搬到第二道營壘中去,所有騎兵檢查兵器鎧甲,三日內做好接戰準備;傳令前沿,水流一到,全部在塹壕中抱成團抵禦水流,誰都不住露頭,嗆兩口水死不了!”說著,撫了撫臥在自己腳下的狼王笑道:“小娘子,咱們該換換地方了!”


    雖然已經夜深,可是明軍營壘前依然鏖戰不休。擴闊卻在大營安睡,睡得很坦然。他知道,大都陷落是必然的事,他需要做的就是擺出和劉雲霄決戰的架勢,然後吸引明軍主力前來圍攻,然後趁機把水攪渾,重創其中一支之後撈一票退守山西。


    連續二十天的進攻簡直如同表演,他自己的部隊隻傷了皮毛,他也知道劉雲霄的部隊也隻傷了皮毛,雙方就這麽耗著;他斷定,他沒吃虧。理由很簡單,井陘和太原距離很近,他的補給速度很快,耗費少,但是劉雲霄的補給來自於各商號,天南海北地抽調,補給的耗費起碼是他的十倍,在井陘對峙一個月,等於讓這小子打一年:徐達、常遇春他還沒放在眼裏:隻要你劉雲霄一兩年內沒有足夠的物資補給進草原,我就能穩住陣腳!


    心裏坦然的擴闊本來就要在喧鬧聲中睡著,可是躺在床上的擴闊卻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震動。心下陡然一驚,聚起耳力仔細聽了起來,分辨了一會兒擴闊笑了,自言自語道:“放水淹我?這時節河床都快幹了,雨季也還要過些日子才來,你能有多少水?”確實,掘開水流的聲音擴闊是聽到了,這股聲音不是遍野的山洪一瀉而下的巨大聲響,而是如同瀑布一般綿延不絕的聲音。這點水,最多養魚罷了。


    不過雖然淹不死人,可總不能泡在水裏睡上一晚,擴闊披衣起身,朝衛兵道:“傳令,敵軍決堤放水了,不過水流不大,各軍擇高處紮營;對了,這話傳到各千夫長就行了。”衛兵領命而去,擴闊自己則走出營房,找了一塊大石跳了上去,看那水勢。


    水流從明軍營壘兩側緩緩而來,擴闊看到自己那些正在進攻的部下看到水流來襲,立刻慌亂不已,四散撤退。


    “雜兵就是雜兵,一點見識都沒有!”擴闊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道,“就是這麽看看也知道這水淹不死人,怕什麽!”


    再看明軍時,卻發現,明軍早就寶成團蹲在塹壕中不再反擊,擴闊反而愣住了:這些明軍顯然知道這股水流的到來,而且準備挺充分,一點慌亂的情況都沒有,難道劉雲霄不是要犧牲前沿部隊取勝?那他這麽做又是為什麽呢?


    很快擴闊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水流確實不凶,頂多齊膝,但是順勢流淌下來的水卻將整個陣前的屍首全都衝了下來,往自己的大營直奔。擴闊立時明白了雲霄的意圖,連忙站在大石上喊道:“全軍後撤!全軍後撤!找高地安營!立即搜羅石灰四處撒上!派人去太原調集治疫病的藥!”


    這一喊,所有人都明白怎麽回事了,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水流很快就衝進了大營,人倒是沒事,之時大軍的糧草卻被水流泡透了,擴闊一陣鬱悶,多好的糧食啊,誰還敢吃?少不得再從太原刮一次地皮了!


    雲霄此刻亦是站在斷崖上俯瞰戰局,夜色不錯,月光將肆意奔湧的水流照得銀光點點,雲霄對擴闊營中的慌亂感到非常滿意。


    “毛驤。”


    “末將在!”身著玄甲的毛驤上前行禮道。


    “傳令下去,泡過水的將士立刻服用解藥,全軍後撤到第二道營壘,通知井陘縣城做好防禦準備。”


    旁邊的韓清詫異道:“大帥,第二道營壘已經到了開闊的之地,縣城周圍更是一馬平川,難道大帥想要跟擴闊決戰?”


    雲霄麵色沉重地點點頭:“沒錯,拚著折損些人手也要打一仗!你們是不是覺著咱們繼續扼守山口更好?”


    韓清的嘴張了張,最終鼓起勇氣道:“是!”


    雲霄微微笑道:“扼守山口確實可以四兩撥千斤,可是,雨季就要到了!雨季一到,擴闊的大軍和咱們的大軍都得泡在水裏,或許咱們堅持一下也行,但是將士們不行,吃喝拉撒都在同一片水裏,在汙水裏一泡十幾、二十天,將士們人人都會落下病根,弄不好還會有傷殘,將來天下太平了,將士們解甲歸田,家裏還要靠他們過日子的,若是他們傷殘了,又如何養活家小?按軍令,這種傷殘撫恤的銀兩很少,就算我多給他們,也要有個限度,不能讓其他元帥臉上無光,若是他們在交戰中傷殘,除了撫恤銀兩,他們的家人還會分給耕地、免了稅賦,日子也能過得好一些,咱們不能隻為打了勝仗考慮啊;這些將士咱們訓練了三五年,他們傷殘了補充過來的都是新丁,難道還要再訓個三五年不成……雨季一到,道路也會泥濘,糧秣的轉運會更加困難,天氣潮濕,糧食容易黴變,戰馬也容易生病,這些都是咱們折損不起的,如果咱們一戰之下能拚掉擴闊三成以上的主力,他就不得不從太原調撥兵馬了,太原空虛,徐帥就有機會……”


    韓清低低地歎息了一聲:“大帥想得總是比屬下周到……”


    雲霄拍拍肩膀道:“莫說喪氣話!你我職位不同,考慮的東西自然不同,你隻需要考慮如何打贏,我還要考慮民政……行了,都去準備吧,咱們都堅守這麽久了,或許大都早就到手,沒準也不用打了。”


    韓清領命與毛驤攜手而去。到第二天日出的時候,大軍已經全部撤退到第二道營壘布放,而擴闊則是忙得焦頭爛額,重新紮營,重新調撥糧草,準備疫病湯藥,四處抓捕大夫等等,足足讓擴闊折騰了四五天才算完事。等到一切都折騰好了,擴闊才將營盤遷移,看著開闊的地形,擴闊也已經覺察出雲霄的決戰意圖,他也知道雨季即將到來,那個時候兩軍再戰那就是在爛泥裏打滾了,雙方騎兵很難派上用場,相反,這廝的重甲步兵卻有決定性的優勢,就算雲霄不想打,擴闊也打算展開部隊全麵強攻了,反正自己的人夠多,大不了再從太原調一批。


    兩位主帥幾乎在同時下達了決戰動員令,兩軍陣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每一個士卒都在用心地擦拭這自己的兵器。山下的地勢雖然開闊,可卻沒有開闊到讓蒙古戰馬有大規模穿插迂回的地步,韃子的傳統戰法算是用不上了;懾於雲霄麾下重甲騎兵的威力,擴闊為了保證全勝,特地從太原抽調了大批部隊前來助戰,幾經整編和補充,擴闊手上的兵力加上輔兵一下子膨脹到近二十萬的規模,接近雲霄的三倍。明軍士卒看著一直蔓延到山中的敵軍營壘,每一個人都知道了這一次戰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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