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心裏一陣嘀咕:這廝挺會裝的嘛!老子突然出現在這裏,除非你傻了才不知道老子是來做什麽的,你個丫居然當作什麽事兒都沒有一樣。還口口聲聲提你的死鬼老爹,怕我不知道你要報仇啊?當下也不點破,而是緩緩道:“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也幫不了什麽忙了。倒是是如今宮中卻是有些凶險,碩妃娘娘因為沒什麽外援,故而有幾個沒子嗣的妃子正盯著燕王殿下,想要抱養呢……”


    李成桂吃了一驚,連忙道:“這如何是好?”旋即又鎮定下來,沉聲問道:“可是因為貞兒的出身?”


    雲霄搖搖頭道:“碩妃娘娘當初是以劉某府上廚娘的身份被大哥收去的,這麽多年來,知道內情的也就隻有幾個人,按理說,碩妃娘娘是外族且入門之時已非完璧,能被冊封為妃已屬破例,那些盯著碩妃娘娘位子的女嬪們可都是良家子,朝中上下為了這個已經非議頗多,若不是吾皇一味袒護碩妃娘娘,恐怕早就……”


    李成桂深吸一口氣,問道:“那要如何做才能替貞兒挽回局麵?大明王師所向披靡,攻下遼東也是早晚的事,燕王的封地距離高麗不遠,天下太平後,在下也想去見見他們……”


    雲霄眉毛一挑,舉起酒囊哈哈笑道:“不說了!不說了!咱們聊了許久,倒是把主人給冷落了!來日方長,今日專賀族長喜得貴子!不知道族長打算給兒子取什麽名字?”


    揮厚正在從兩人的對話中仔細品味不同尋常的氣氛,被雲霄這麽一聞,連忙道:“孟穆特!愛新覺羅·孟穆特。”


    雲霄眯眼想了一會兒,笑道:“好名字!我空手而來,也沒備得什麽賀禮,日後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相見,明天我就留下一套馬步戰刀法,算是給這孩子的見麵禮了!”


    揮厚連忙起身道謝,單憑雲霄那一手殺熊的本領,揮厚也能知道這套作為見麵禮的刀法絕對不會差到哪兒去。雲霄擺擺手,大度道:“不必客氣!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入夜,喝得醉醺醺的揮厚被手下抬上了軟榻,而雲霄和李成桂則被安排在距離大帳不遠的帳篷中過夜。雲霄剛剛睡下,就聽到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當下心中一陣冷笑:還怕你小子不上鉤?


    果然,雲霄帳篷的門簾被挑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侯爺,不用裝睡了吧?在下來了。”黑暗中傳來李成桂的聲音。


    雲霄躺著未動,笑著說道:“古人都用‘抵足夜談’四個字來形容兩人相談極歡,‘同榻而臥’更是說兩人交情之深,今日我這帳篷裏也不掌燈了,李兄何不與我同榻抵足而談?”


    李成桂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既然如此,在下多謝侯爺美意!”說罷,脫了鞋在雲霄床鋪的另一頭躺下。


    “李兄,說句心裏話,”雲霄幽幽道,“我心裏也放不下貞兒……”


    “貞兒……”李成桂吃驚道,“你們……”


    雲霄輕輕笑了一聲,否認道:“李兄你多大的人了,說話可要留意!我若是和貞兒有什麽,那得有多少人頭落地?當年遇到貞兒的時候,我曾經想過利用你們兄妹,可是當那一天我把貞兒送到我大哥手上的時候,我突然後悔了,這樣的女人,我應該自己留著,不為給她榮華富貴,隻求讓她錦衣玉食之後,能有一個自由自在的身軀……”


    李成桂默然,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放心了!”


    雲霄笑了起來:“李兄你放心什麽了?”


    李成桂說道:“我放心貞兒了,有你在,她一定不會有事……”


    “我盡力吧!”雲霄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要我還活著,我會竭盡全力不讓任何人傷害她。為了我那一點小算盤,卻讓她賠進一輩子,是我對不起她……”


    李成桂沉默了一會,問道:“她後悔麽?恨你麽?應該不會吧!我聽說魏國公的長女實際上是抱養了你的,貞兒的脾氣我算知道,若是她恨你,她絕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雲霄苦笑一聲道:“如果我當初利用她是為了爭取到一個臣服於中原的高麗,那麽貞兒卻是在利用她自己……報殺父之仇!她知道,憑你們兄妹的能力,想要報仇此生絕對無望,隻有借助中原的力量,才能幫你們報這個仇。”


    “這個傻丫頭!”李成桂也苦笑起來,“還是那副怪脾氣,好像天塌下來自己都能抗住似的!”


    “李兄,”雲霄突然認真道,“別讓貞兒的努力白費。”


    李成桂的聲音冷了起來:“絕對不會!”


    “我會派一批高手來幫你訓練部下,”雲霄緩緩道,“鎧甲兵器,我會讓商船運到鴨綠江口……不,就運到這裏!這個女真部落值得你去結交!他們的可戰之兵雖然少,但我發現,他們八歲到十一二歲的孩子不在少數,要不了幾年,他們湊上一支萬人隊綽綽有餘,很可能,他們會稱為李兄手上的決定性力量。”


    “什麽時候可以動手?”李成桂認真地問道,“我已經準備了五年。這五年,我除了操練兵馬,還收攏了不少逃亡的女真族人,除了這裏的一支,還有其他幾個部落,實力最強的就是我的結義兄長佟豆蘭,手上掌握的都說女真精銳……”


    “那就不在乎再準備五年!”雲霄果斷道,“等我們拿下遼東,尋找一個跟高麗開戰的藉口之後,將高麗王的軍隊主力圍殲,你趁機起事,整個高麗就會落在你手裏,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


    “好!我等!”李成桂下定決心道,“但是姓崔的一定要活著交到我手裏!”


    “放心吧!”雲霄笑了起來,“到去年為止,你的仇人本族共一百零四口,下人仆役加起來總共四百三十二口;九族六親加起來一共一萬四千二百六十三口,名冊、住處等我的人來了送給你,隻要你刀子夠快,殺光了都行!”


    李成桂的牙頓時咬得咯咯響:“我就等著這一天了!”


    雲霄突然坐起身道:“李兄,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希望你做趙匡胤而不是做曹操,為了貞兒!讓她以高麗大長公主的身份堂堂正正被請進天朝的宗廟。”


    李成桂亦是直坐而起,認真地說道:“貞兒能為我夠賠上一輩子,我又何懼這麽個逆臣的罵名?”兩人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


    李成桂破例在斡朵裏部多呆了好些日子,理由是慶賀斡朵裏部族長揮厚母耶烏居喜得貴子,實際上,李成桂則是跟揮厚一起從雲霄那裏學到了一套馬步戰的刀法,同時,雲霄還別有用心地教會了他們一套適合高麗多山地形的步軍戰法,雖然揮厚是一頭霧水,可李成桂卻心知肚明。


    略停了數日,雲霄在揮厚和李成桂的送別下,登上了渡江的船隻,從陸路踏上了遼東的土地。不過,擴闊的令牌確實好使,雲霄在附近的部落裏靠著這塊令牌不但弄到了馬匹幹糧,而且還得到了一條非常有用的情報:韃子新帝跟擴闊又談崩了!這一次倒不是韃子新帝不信任擴闊了,而是太信任擴闊了。信任到什麽程度?新帝登基總要幹點兒實績表明自己不是個庸主,所以,也不知道是誰出的倒黴主意,韃子新帝下了道旨意,讓擴闊即刻起兵南下收複失地。


    在元廷的不少人看來,擴闊跟徐達又對陣一次,小勝一局,態勢還算樂觀,讓擴闊跟徐達掐起來,更是可以一石二鳥,既讓徐達損兵折將暫時不能北上,又能削弱擴闊的實力;可是擴闊卻明白,此時的遼東局勢簡直隻能用糟糕透頂四個字來形容了。


    哈那出跟明軍那次短暫的交鋒確實是勝了,可從整個戰略局麵上講,卻是敗得一塌糊塗。這一次,是明軍分成若幹小隊四麵出擊,凡是跟明軍不對付的中小部落要麽化為灰燼,要麽被掠劫一空,留下的部落雖然不是直接倒向明軍,可已經擺出了一副牆頭草的態勢,而明軍則趁著這個機會四處散播明廷的各條邊關政策,不少本來已經對元廷橫征暴斂感到不滿的部落更加搖擺不定了。


    擴闊現在與其說是元廷的臣子,還不如說是獨立於明廷和元廷之外的第三股勢力,遼東就是他的地盤。以往打仗,都是他帶著大軍到別人家裏打,若是打得不爽,頂多撒開馬蹄撤走,可是這一次的衝突規模雖然不大,卻是在自己的地盤上打起來的,打爛的東西都是自己的!自己占據著遼東,雖然水草豐美,可總也敵不過中原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再這麽搞幾次,都不用徐達和劉雲霄親自來了,自己餓死算了!


    非是擴闊無能,而是眼前局勢實在不容樂觀,若是再能給他五年時間休養生息,他照樣可以拿出一支大軍來,到時候不敢說南下收複大都,起碼保住遼東水草豐茂之地是不成問題的,整個蒙古部族在經曆過中原大戰和西域的分裂之後,早就元氣大傷,現在最好的便是縮回草原舔舐傷口,等到這個新興的中原王朝沒落下去的時候卷土重來。在此時拖著帶血的傷口南下,隻會斷送草原部族僅有的力量隻會讓草原帝國重新陷入分裂和混亂。這是擴闊最不想看到,而劉雲霄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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