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北伐的隊伍也應該快要回來了,讓雲霄沒想到的是,早早趕回北平之後一等就是半年。徐達指揮的大軍進展神速不假,安插在韃子內部的內應們趁機起事也不假,可雲霄疏忽的是,大軍的俘虜。


    這一次北伐,以徐達總領,藍玉為征虜大將軍,直接北上,又因為有內應,故而一路直撲韃子皇帝的居地捕魚兒海,韃子倉促應戰,內應則趁機起事。是役,韃子皇帝僥幸脫逃,韃子將領戰死者無算,韃子的太子、公主等皇室百餘人被俘獲,王公大臣被俘獲的近三千,俘獲戰馬近五萬,牛羊十萬,擄獲軍民近八萬,車三千,駝五千。可以稱得上是立朝以來的一次決定性勝利。


    可俘虜多了,回來的速度就慢了,進攻的時候千裏奔襲,輕車簡從,打就是快,打的就是措手不及,可回來的時候,押送的俘虜就近十萬,牛羊牲畜十萬餘,還有其他車馬,班師的速度慢得就如同烏龜爬。最讓雲霄不爽的消息就是,自己的便宜大舅子有樣學樣,毫不客氣地強暴了被俘的太子妃,這一下捅了大漏子,行軍途中俘虜差點嘩變,消息傳出之後,原先一些還在抵抗的部族更加不要命地抵抗,少數搖擺不定的部落也幹脆舉起了反旗。


    雲霄在北平氣得直跺腳,連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現在的局麵跟老子一樣麽!做了這事,咱們還怎麽招撫?”


    朱能在旁邊臉色古怪地勸道:“老弟別急,此時大小,還需應天有了行文再說……”


    柳飛兒則在旁邊直翻白眼:“你先管好自己再說吧!這事兒應天現在也管不了,大哥忙著呢!”


    雲霄眼睛一瞪:“忙什麽?”


    柳飛兒無奈道:“應天的消息說,大哥準備修繕應天城牆,號召士紳捐糧帛,大哥大嫂正在應天數錢玩兒呢!”


    雲霄頓時一臉鬱悶:“都什麽時候了,還搞這個,這次打贏了拉回去的錢還少麽?對了,咱們府上出了多少?”


    柳飛兒回答道:“翎兒的信上說,四哥府上出的五千兩,我們低了一點兒,四千五;私下裏翎兒進宮給了大嫂二十萬兩的兌票。”


    雲霄點點頭道:“唔,差不多了。”


    朱能詫異道:“老弟,我沒聽錯吧?二十萬兩說給就給,還來一句‘差不多’?我這一家子俸祿沒多少,過日子全靠自家的在密雲的莊子撐著,一年不過七八千,好家夥,你一出手就頂得上我二十年哪!”


    雲霄笑了起來,拍拍朱能的肩膀道:“手上有餘錢沒有?改天我調一個一賜樂業手下到你那裏幫你花錢,一年!包管你的錢翻兩番!”


    朱能瞪大眼睛道:“還有這種比你們兩口子還能偷的高手?”


    柳飛兒沒好氣道:“都什麽時候了,我們兩個還能幹這種營生?那是徒子徒孫們幹的活兒,咱們不能搶飯碗不是?”


    雲霄含笑解釋道:“地道的生意人,你哪怕給他一個銅板,他也能給你賺回一座銀山!不過前提是你一定要相信他們,我保證,一賜樂業人絕對靠得住,隻要跟他們簽訂了契約,他們就算是死,也會遵照執行。”


    朱能嘿嘿笑了起來,擺出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模樣:“這樣兒的人現在少見了哈……”


    雲霄覺得有人拉了一下自己的後襟,扭過頭去,卻是臉色泛紅的藍芷跟史青瑤。藍芷含羞問道:“姑父,你手下若是閑人多的話,南疆也是很能養活幾個的……”


    雲霄和柳飛兒一怔,兩人齊齊大笑了起來。


    朱能眼珠子轉了轉,對雲霄道:“賺錢的事情好說,不過你得先把之前欠下的賬結了……”


    “欠賬?”雲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欠你的賬?”


    朱能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你北上的這些天,還有呆在這兒的這半年,我可是把能動用的人手都動用了,在就差把北平挖地三尺替你找神跡了,結果是,挖出一堆土,花了一大筆錢……”


    雲霄臉色古怪地看著朱能,一句話都不說。


    朱能繼續指天劃地:“我就讓人這麽沿途挖啊挖的,就快把挖到昌平去了,每天花的錢跟潑水似的……”


    雲霄立刻咆哮了起來:“你挖渠花了你自己的錢了?你挖出百十件汝窯瓷怎麽沒算在我頭上?挖出兩個三彩騎兵俑怎麽沒算到我頭上?挖出青銅方尊怎麽沒算到我頭上?娘的,這些東西隨便拿兩樣賣一下都是錢!”


    朱能聳聳肩膀道:“又不是你埋下去的……”


    一群人正在說話的功夫,一名錦衣衛匆忙走進了雲霄賃下的小院,看到眾人圍坐在庭院中,連忙行禮道:“見過帥爺、夫人,見過將軍、夫人!”


    雲霄一手虛抬,問道:“什麽事兒?”


    錦衣衛從懷裏掏出兩份書信奉上,口中道:“帥爺的家信,還有毛都堂和韓將軍的聯名書信。”


    雲霄接過書信,示意柳飛兒打賞,錦衣衛千恩萬謝地去了。此時的錦衣衛俸祿微薄,又不敢走偏門生財,能有這些外快,自然求之不得。


    朱能笑道:“公器私用啊!錦衣衛成了你家私人信差了!”


    雲霄嘿嘿笑道:“好讓朝廷知道我每日的書信往來,不過圖個安心罷了!”說罷,先拆開了毛驤和韓清發來的信,看過之後遞給柳飛兒,皺眉道:“毛驤他們又挖出三條密道,其中一條是直通皇宮的;挖密道的幕後商家也抓住了,連同上次抓到的刺客的口供,基本判定為朱文正的手下……”


    朱能詫異道:“朱文正?不會吧?他不是在當年搞小動作想要投張士誠被軟禁了麽?記得有邸報說他已經死了吧……”


    柳飛兒解釋道:“到底跟萬歲有血脈之親,怎麽也不至於被賜死,真真兒是病死的,誰被幽禁了都活不長,憋屈不是?當年洪都一戰他也是立了大功的,他要投敵也是因為當時應天危若累卵才有了這個心思,還沒有來得及付諸行動便被飛字營抓住,所以才免了一死,何況萬歲也不可能誅了自己的三族,這事兒也就這麽混過去了。隻是他病死了,他的子嗣還在,那些當年跟著他的老部下就起了這個心思……”


    朱能微微點頭道:“這麽一說,倒也有些道理。根據你們說的情況,這些事兒是他們幹的也不為奇。不過就是一條說不通,他的部下搞這些花樣,跟那個專門製造妖怪的教派有什麽關係?”


    “是有那個教派找上他們的,”雲霄解釋道,“看情形,那個教派是想扶朱文正的兒子上位,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以達到控製朝堂的目的。不過話說回來,根據妖女的解釋,這個教派的教宗千年來從來沒有自己當過皇帝,一直都是幕後指使,如此也說得過去。隻是,還是有讓人不放心的地方啊!”


    柳飛兒問道:“什麽地方?”


    雲霄歎了一口氣道:“幕後主使沒挖出來啊!朱文正這條路斷了,他們還會找其他人,你們想過沒有,若是我和飛兒這次死在草原,到時候會不會出現第二個劉雲霄和柳飛兒?對外人說起的時候,就說草原上的生死一戰讓我們夫妻兩個性情大變,這完全是說得通的……”


    所有人相顧駭然。朱能抹抹額角滲出來的冷汗:“好險!好險!沒想到對方棄卒保車,反過來將你一軍,除掉你,不但可以讓這個案子接下來的思路照著他們的意圖走,而且從此在萬歲身邊安插下一個心腹釘子,最關鍵的,以你的威望,在軍中振臂一呼,根本不用收買脅迫,起碼過半的將士要跟著你走,你再看看京師大營、錦衣衛、五城兵馬司、龍鑲衛,哪個不是你帶出來的老部下……”


    小院裏寂靜異常,包括雲霄在內,一群人都是臉色煞白。良久,雲霄才長歎一聲道:“好算計!好算計啊!”


    沈柔皺眉道:“侯爺可要小心了,對方敢這麽做,必定在侯爺的府上也安插了人手,平日裏觀察侯爺和夫人的言行舉止,也好在頂包的時候裝得更像真的……”


    雲霄心裏一跳,點頭道:“這個判斷不會差了!”


    柳飛兒的眉頭擰到了一塊兒:“看來回去之後不會太平啊!”


    看到院中氣氛緊張,雲霄淡然笑笑:“且不管他,這次幕後主使的計劃雖然完美,可惜他最重要的一環卻壞了,我和飛兒好好地活著呢!”


    柳飛兒也勉強笑道:“且先看看翎兒說了什麽!”


    雲霄知道柳飛兒有心扯開這個敏感話題,當下笑笑,拆開了藍翎的書信,看了一會兒笑道:“也沒什麽,還是說那個募錢修城牆的事兒,錢沒湊夠,老沈一下子出了百萬兩,江南震動;人比人氣死人哪,財大氣粗就是不一樣,我手上的海船不過四五艘,老沈光船隊就是四五支,果然不是咱們這些人比得上的!”


    柳飛兒笑罵道:“你錢夠多了,還眼紅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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