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有頓了一頓,下決心道:“萬歲,老奴聽趙十兩說,侯爺在得知皇後噩耗時,悲慟不已,痛哭之聲震動曠野,前後昏厥數次;魏國公也曾言,此生從未見侯爺為誰如此慟哭,可見侯爺視皇後如母,試問侯爺又如何會做出對不起皇後的事?”


    朱元璋臉上露出爽然若失的表情,長歎道:“這麽一來,朕欠老五的更多……”


    黃大有叩拜道:“可侯爺沒計較……侯爺到現在都把皇後娘娘臨終的托付放在心上……”


    朱元璋心裏打了個突,問道:“你是老五的人?對了,你跟趙十兩他們過去都是老五的屬下……”


    黃大有再次叩拜道:“老奴萬死!老奴是侯爺的人……這些日子老奴常與侯爺書信往來……”說著抬起頭,看了楊妃一眼,說道:“楊妃娘娘也是……侯爺說,楊妃娘娘生性簡樸性子也柔,多接近萬歲,多擔起一些事兒來,省得……省得皇太孫殿下將來被萬歲的嬪妃們欺負……”


    朱元璋吃了一驚,低聲道:“你們!”旋即果斷搖頭道:“朕有生之年不再立後!”說罷沉思片刻,露出了一個惡狠狠地表情:“黃大有,你起草一份密詔存檔,待朕百年之後,所有嬪妃……殉葬!”


    黃大有立刻駭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朱元璋緩了緩臉色,轉而向楊妃道:“你比朕小了三十歲,後悔麽?”


    楊妃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臣妾很想念皇後娘娘和碩妃姐姐……”


    朱元璋低頭沉吟了一會兒,對黃大有說道:“大有,若是到時候你還活著,記得給楊妃找個替身,讓她隱姓埋名,到權兒封地上終老吧……朕要帶走的,是那些不懂得知足的女人……”


    “奴婢遵旨!”黃大有叩首道。


    朱元璋隨後問道:“你們都是用什麽法子跟老五聯係?朕想拜托你們傳句話……”


    黃大有慌忙道:“老奴不敢,拜托二字當不得!”


    朱元璋淡淡笑道:“有什麽當不得的?換做常人,把手都伸到朕的身邊來了,朕早就下旨滅族了,也隻有老五……罷了,不提這話!你們去皇後寢宮裏尋幾件皇後生前的東西送過去,算是給老五留個念想,告訴他,朕已經命人在朕和皇後的壽宮裏繪上了他的畫像,讓他生生世世陪著朕和皇後,朕這輩子欠他太多,將來連太廟裏也不能擺著他的牌位,隻能做到這些了……”


    黃大有聞言,恭敬領命。


    朱元璋點點頭道:“起來吧!該臨朝了……老四病了,今天的朝會不太平了……”


    ………………………………………………


    “四哥病了……”柳飛兒將手中的信箋遞給藍翎,愁眉苦臉道。


    藍翎看了看信,搖頭歎息道:“可惜允炆太不明白事理,四哥一病,就上疏褫奪四哥的軍權……唉,其他人尚可,卻把英兒跟世傑得罪了!也不知道是誰出的主意……”


    “英兒的脾氣我懂的,他不爭這個!”柳飛兒淡淡道,“倒是世傑,人在安南,又不獎賞軍功,又不下旨班師,就這麽半吊子撐著,這倒罷了,怎麽還參世傑擅啟邊釁?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世傑占著安南那麽大片兒地方這麽久,你們苗民起碼十年沒受過安南人的騷擾了,無論如何也該有個說法的!還私自下令去把世傑追回來,難不成是想讓西南局勢糜爛麽?”


    藍翎有些憤恨道:“不知道這小子是怎麽想的!比起標兒來差得遠了!不行,苗民可不能再遭災了,咱們得有點兒動作!”


    柳飛兒看了藍翎一眼,問道:“你能如何?”


    藍翎冷笑道:“派錦衣衛抓世傑?到了我的地盤上,由得著他們?給芷兒去一封書信,讓這些個人消失好了!”


    “然後呢?總不能就這麽拖著吧?世傑好歹是二哥的兒子,應天不給個說法,實在說不過去。”柳飛兒頗玩味地說道。


    藍翎想了想,說道:“要不……請四哥上疏,給世傑一個越國公?不不,世傑占著的是安南的國土,封公就小了,幹脆來個越王最好!”


    柳飛兒聳聳肩道:“主意倒是個好主意,可是這還得雲哥說了算。”


    藍翎有些氣惱道:“還指望他!也不知道這些天他怎麽就魔怔了,跟一個倭國來的和尚談天說地,難不成他想參悟佛法出家?”


    柳飛兒微微笑道:“這和尚不過是搭老古的船來中原遊曆半載便要回去,也是道衍那個家夥推薦來的,雲哥正好借著機會了解一下倭國的風土人情而已,哪裏會出家?”


    這時候,雲霄與一個老僧並肩走了出來,手上還牽著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小沙彌。柳飛兒和藍翎見狀連忙起身行禮道:“大師……”


    老僧躬身合十道:“貧僧就此別過……”


    雲霄躬身行禮道:“大師保重……”說罷從懷裏掏出一枚鐵牌遞給老僧道:“執此令可讓大師歸程方便許多。”


    老僧躬身接過,複道:“與上國侯爺暢談數日,貧僧方知中原人物如九天之龍,敝國不過井中之蛙……”說著,招呼小僧到自己身邊,又說道:“這孩子命苦,有幸得侯爺指點數日,此生已經受用不盡,既然與上國侯爺有緣,還請上國侯爺不吝賜名……”


    雲霄想了想,點頭道:“原名為何?”


    “千菊丸,”老僧恭敬道,“貧僧入我門後,貧僧曾賜名周健。”


    雲霄沉思了一會兒,道:“大師曾言,倭國僧侶或以修行之所為名,或在名中帶上佛字,本侯不才,便名之‘宗純’,如何?”


    老僧立刻讓小僧下拜,恭敬道:“此名絕佳,多謝上國侯爺!”雲霄將老僧送出門,轉而回來,看到柳飛兒和藍翎一臉怪異地看著自己,不禁問道:“你們兩個這麽看我做什麽?”


    柳飛兒似笑非笑道:“我們正商議著請姚師傅來給你剃度受戒呢!”


    “嚇!誰舍得出家了?”雲霄沒好氣道,“我隻不過打聽打聽倭國政局,想替三哥平倭患出點兒主意罷了!”


    柳飛兒恍然,問道:“如此,有眉目了?”


    雲霄歎了口氣,坐下道:“眉目算是有了,可這事兒不好辦的!我估計倭患能平一時,可將來恐怕還要再犯……”


    藍翎一臉疑惑,坐到雲霄旁邊問道:“這什麽意思?難道那群矮騾子還殺不絕麽?”


    聽了藍翎創造的名詞,柳飛兒“噗哧”一笑:“什麽矮騾子!正經點兒!倭國人咱們又不是沒見過,個頭雖然不高,不過人還馬馬虎虎,厚道得有點傻而已!”


    雲霄微微笑道:“也不帶你們倆這麽消遣人家的!我說倭寇將來還會再犯,那是因為在東南肆虐的倭寇乃是漢人指使的……”


    “不會吧?”柳飛兒有些生氣道,“誰這麽缺德?為了搶點兒錢,還引外族來掠自己同胞?”


    雲霄無奈道:“還能有誰?想都想得出來!”


    柳飛兒和藍翎頓時恍然。


    雲霄繼續說道:“倭國國製類似中原的春秋戰國,諸侯國不服王化,相互攻伐,前一陣子還分成了一南一北兩個朝廷,打了多年的仗,總算打完了,可敗了的人卻沒了生計,隻得四處流浪;偏偏咱們中原海商裏麵有一些個人,手上有了兩個錢便起了別樣的心思,雇了這些個流浪漢在海上四處掠劫,後來光是掠劫船隻不夠,還上岸搶……要知道,咱們中原最窮的縣,也比倭國一個王侯的封地要富庶了不知多少!所以我說,隻要倭國內亂不休,這倭患早晚還要卷土重來!”


    “又是個麻煩!”柳飛兒無奈道,“大不了,咱們讓老古也弄一支水軍來駐紮在外海,一來保護咱們自己的船隊,而來沒事兒教訓教訓這幫吃裏扒外的家夥!”


    雲霄點點頭道:“沒錯,我也是這麽想的。而且,我打算讓老古幹脆在海外替咱們占上一片沒人住的島來,在上麵置辦家業……”


    藍翎有些不樂意道:“好好的漢人不做,偏偏跑出去當什麽蠻夷……我可是做了一輩子蠻夷,難道我兒子還得繼續做?”


    雲霄笑了起來:“我又沒說我們就過去,人都說狡兔三窟,咱們家大業大,將來難免遭人眼紅,我這麽做,不過是為子孫留條退路而已!”


    藍翎想了想,點頭道:“這還說得過去!”


    柳飛兒突然問道:“方才那個和尚為什麽要你給那個小和尚取名兒?和尚的法號不都是師傅取的麽?讓外人取,也未免太不在意了吧?”


    雲霄嗬嗬笑了起來:“那個小和尚是倭國王族,隻是不受待見,是皇族,名字也要來得莊重些,隻是倭國國內沒人碰這條線……”


    “呀!王族呢!”藍翎吃驚道,“這麽小的王族也出家,多半是謀逆大罪了吧?”


    雲霄點頭道:“沒錯了!方才不是說倭國剛剛分兩個朝廷麽?這個小和尚就是南朝國王……好像叫什麽小鬆……的子嗣,母親是倭國大族藤原氏的女兒,亡國之後,這孩子隻能被迫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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