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時氣壓低沉。楊家一眾女眷隻是意思一下,吃了幾口,就起身告辭。蕭家幾位太太親自送到垂花門。


    進了楊府二門,五太太和雨瀾從馬車上一下來,五太太的陪房康媽媽就滿頭大汗地迎了上來。


    “五太太,您可回來了!快去看看恩哥兒吧?”


    五太太的臉色刷地白了,雙腳一軟,就有些站不穩當。雨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五太太顧不得謝雨瀾,一把抓住康媽媽的手急急問:“恩哥兒怎麽了?”


    “上午還好好的,午時一過就突然燒了起來。不一會就手足抽搐,唇口撮動,大夫說是急驚風……”


    雨瀾心中一動:莫不是小兒癲癇?


    五太太腦袋“嗡”了一聲,雙腳一軟就向後倒去。雨瀾一把扶住了她,低叫一聲“五嬸,你沒事吧?”


    五太太站穩了身子,眼淚刷刷落了下來,來不及多說什麽,隻抓著康媽媽的手:“快,快帶我去瞧恩哥兒!”慌慌張張地向就向她住著的及春軒方向跑去。甚至忘了向大太太、二太太知會一聲。


    大太太就抱怨起來:“這個五弟妹,一天隻顧著孩子,連點基本的禮數都忘了!”


    二太太也是養兒子的人,就替五太太分辯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大嫂你就擔待些!”


    ――恩哥兒病重,五太太驚肝損肺六神無主,這位大嫂臉上倒見了笑,她自己沒有兒子,也巴不得家裏個個都生不出兒子來都市桃花劫全文閱讀。


    兩位太太又寒暄了幾句,就在垂花門前分了手,雨瀾也辭別了大太太,回到綠靜齋。


    晚上吃了飯,雨瀾帶著丫鬟去了及春軒,五老爺也回來了。見了雨瀾隻是強作笑臉,五太太帶著她去看恩哥兒。孩子病得厲害,小臉慘白,膚色極不健康,已經兩歲了,瘦骨伶仃,也不知有沒有十斤重。


    見五太太哭得眼睛紅紅的,便揀了好聽的話勸她,叫她放寬心,坐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回轉了綠靜齋。


    大太太則帶著雨霞、雨馨回了正院怡寧居,當著一眾丫鬟婆子的麵,將雨霞一通數落,罵得雨霞抬不起頭。緊接著公布了處罰結果:禁足一月,抄寫《女誡》百遍。大老爺雖然心疼雨霞,可雨霞在侯府闖了大禍,差點連累整個楊家沒臉,他也實在找不到理由為女兒開脫。雨霞隻好委委屈屈地待在合香閣,日日抄寫《女誡》,大太太每天都會派丫頭來取,雨霞姑娘就是想偷懶也不可得。


    犯錯的人受了罰,可立功的人卻沒有賞錢拿。


    如此過了幾日,恩哥兒的病情越發不好,五老爺一連換了好幾個太醫,都不見效果。五太太慌得到處求神拜佛,當然沒有絲毫用處。


    雨瀾除了偶爾應老太太的召喚去鬆鶴堂,一有空就往及春軒跑,幫不了什麽大忙,也就是幫著開解開解五太太。又專門抽時間給孩子抄了一卷經,五太太拿著叫人去廟裏散了。


    不數日,銀月公主出慈寧宮,回到延慶郡王府,立刻派人到楊府下帖子,請雨瀾過府一敘。


    雨瀾拿著帖子哭笑不得,闔府姑娘隻請了她一個,公主這份厚愛她實在領受的戰戰兢兢。好在銀月早已找好了理由,還是那老套的作詩會文,二姑娘在家待嫁,當然不便出門,五姑娘被禁了足,不能出門。剩下幾位姑娘,要麽才氣平平,要麽年齡還小,聽見作詩都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願出門。


    隻請雨瀾倒也沒有顯得如何突兀。


    雨瀾先去回了老太太,爭得了老人家的同意,才去怡寧院回大太太。大太太見銀月隻請雨瀾一個,果然有些不高興,隻不過老太太已經同意了,她一個兒媳婦怎麽好駁回,叮囑幾句便叫雨瀾去了。


    第二日,雨瀾隻帶了兩個丫鬟,上了楊府的馬車,往延慶郡王府行去。這一回沒有長輩跟隨,雨瀾將車簾子打開一條縫隙,看著京師的街景一路優哉遊哉地到了郡王府。


    曉玉給雨瀾帶上帷帽,下了馬車,但見眼前的端王府五間朱漆大門,門口兩隻威武的石獅子,金燦燦的鎏金匾額高懸,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圍著一群侍衛。隱隱透出一絲緊張的氣氛。


    雨瀾心裏不由打了個突。


    銀月早派了一個媽媽等在門口,引著雨瀾從西角門進入王府,雨瀾上了一乘小轎,由四個衣帽周正的小廝抬著,曉月和曉玉並那個媽媽步行著,走了好半天才到了垂花門落轎。


    這一路之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看得曉月和曉玉暗暗心驚,隻當是郡王府排場大,倒也沒有多想。


    銀月笑吟吟地等在二門口,見雨瀾下了轎子,立刻迎了上來,“表妹你可來了!”


    雨瀾笑著要行國禮,卻被銀月一把拉住,“咱們姐妹之間,還鬧這些虛禮做什麽。”


    雨瀾確實不習慣跪來拜去的,便拉著銀月的手:“該先去給三姑姑請個安。”


    銀月擺擺手:“娘那裏今日來了貴客,直接到我的房裏去吧。”


    延慶郡王府地方很大,主子卻不是很多,銀月自己住在中軸線以西的一個小院裏。說是小院那是和王府裏其他院落相比的偷心無罪最新章節。銀月這個院子一共有三進,迎麵是個穿堂,正房五間帶耳房,正房兩邊是三間帶耳房廂房,由抄手遊廊連成了一個回字環形長廊。院子裏青磚鋪地,四角種了梨樹和海棠樹。中間一個葡萄架子,爬滿了青色的藤蔓。


    布置的十分溫馨舒適。


    正屋房簷下站著幾個身穿官綠色比甲的丫鬟,見銀月和雨瀾過來,齊齊地曲膝給兩人行福禮。十分的訓練有素。


    雨瀾不由得對銀月又高看了一眼。


    進了正堂,丫鬟捧上茶,是極品的洞庭碧螺春,雨瀾最愛喝的茶。


    雨瀾不由一愣:“表姐怎知道我愛喝碧螺春?”


    銀月神秘一笑道:“二哥哥知道了,我便知道了。”


    “敏淳表哥?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呀特意去問了三表弟!二哥哥為了給你送禮物,冥思苦想了好幾天呢!把你的底細全給刨出來了。那個西洋船模,他平時可寶貝了,我一連求了他好幾回,她都不肯給我,沒想到這次竟送給了你!你的麵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說著就笑了起來。


    雨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陪著銀月一起笑。沒話找話地說:“聽說二表哥已經在議親了,是江夏侯府的三姑娘,表姐可曾見過?這次靖海侯府壽宴她好像並未到場!”


    銀月點點頭:“這位姑娘我倒是見過,品貌才學也是一等一的,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我二哥太過出色,”銀月語氣中滿是與有榮焉,“周姑娘雖然出挑,娘還是不大滿意。二哥哥從來都是謙謙君子,這次的反應卻很奇怪,一連找娘推脫了好幾次,我們大家都覺得有些奇怪。爹娘都很寵愛二哥哥,不論什麽事情都很尊重他的意見,我看這件事十有八、九會不了了之。”


    說著說著銀月忽然一頓,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雨瀾身上。隻見她身穿一襲藕荷色雲雁紋錦滾寬黛青領口對襟褙子,青色的發絲上綴著幾朵寶藍色珠花兒,端雅而又素淨。眉若遠山,膚如凝脂,打扮得雖然低調,雋秀出塵的氣息卻撲麵而來。


    這般容貌,就是宮中見慣了各色佳麗的銀月也為之讚歎。而她的人品和才學更是不用說。


    若她有一個出身高貴的母親,與二哥哥豈不是天生一對?二哥哥對她似乎也是另眼相看,自己和她又合得來,這豈不是一場好姻緣?


    轉念又一想,二哥哥胸懷濟世救國的大報複,若是娶一個妓女的女兒回家,豈不是要成為滿朝文武大小臣工的笑柄,官聲、前途全沒了,母親又怎麽會同意這樣的婚事?


    雨瀾哪知道頃刻間銀月已經轉過了這麽多念頭,聽見銀月已經轉了話題:“上次在靖海侯府得罪了永安公主,永安這個人器量狹小,最是記仇,日後進宮你可要多加小心。”


    雨瀾笑道:“我這等小人物怕也沒有什麽機會進宮,能進來王爺府就已經很不錯了!倒是表姐你常要在東西十二宮內走動,才應該好好防備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銀月傲然道:“在宮裏我與她鬥過不知多少次了,哪一次她又能占到上風了!跳梁小醜,根本不值一提。她那點微末伎倆,與貴妃娘娘相比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


    銀月道:“回去我就在蕭皇貴妃的跟前告了她一狀,蕭皇貴妃氣壞了,罰她在翊坤宮的佛堂裏跪了整整三天!”


    雨瀾大吃一驚,不安地道:“你不怕得罪蕭皇貴妃嗎?”


    銀月眨眨眼睛,頑皮地一笑道:“放心吧,我在皇貴妃的麵前也有幾分麵子的,何況我也有我的辦法機戰王最新章節。”她湊到雨瀾的跟前,低笑道:“我故意和永安爭吵,讓皇貴妃身邊的女官聽見,女官果然稟報了皇貴妃……”


    雨瀾對銀月不由改變了一些看法。她一向都是嬌憨率真可愛淘氣的形象,是所有人的開心果,可實際上,能在後宮裏進退自如,博得那麽多貴人的好感,銀月又怎麽可能是一朵真正的小白花,又怎麽可能沒有一點心計?


    隻不過,雨瀾並不討厭這樣的女孩!為了生存,總要付出代價。


    雨瀾還是有些奇怪:“怎地皇貴妃不幫著自己的女兒,反倒是幫起了我們?”


    銀月道:“哼,蕭家的那點子想法,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皇貴妃不但想拉攏爹爹和哥哥,更想將外祖父收入麾下。誰知她自己的女兒這麽蠢,不幫著搭台反而幫著拆台,難得出宮一次就和楊家的女兒杠上了,又弄得滿京城人人皆之,你說皇貴妃能不生氣嗎?”


    原來銀月是知道了這其中的前因後果,才那麽篤定地故意泄露給皇貴妃知道,借著她的手收拾永安公主。


    雨瀾細細地品味著這其中包含的信息,心裏卻慢慢有些沉重起來,“這麽說來,趙王是想染指這東宮太子之位了?”


    銀月冷笑一聲:“蕭家如此權勢,就是趙王不想,也架不住下頭的攛掇,何況他母族的勢力如此龐大,真爭起來,太子雖然占據正統,卻未必能贏得了他呢。所以外祖父的傾向性就至關重要!要不皇貴妃也不會那麽重視楊家,一聽說永安得罪了我們幾個,就立刻把她關進了佛堂,這也是做給外公看呢!”


    曆來天家奪嫡之爭最是凶險,一旦被牽連進去,搞不好就是全家遭殃,雨瀾也不由有些擔心。不過這些事自然有老太爺,大老爺他們操心,雨瀾一個內宅女子也幫不上什麽忙。


    她想了想,忽然問道:“皇上的身體怎樣?”


    銀月眼中就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激賞。奪嫡之爭的關鍵還在皇上的身體,如果皇上春秋鼎盛,兩個兒子就算要爭,也肯定不敢太過分。可若是皇上身體不好,那皇子們沒了時間慢慢籌謀,很可能就要鋌而走險,局勢肯定就會變得激烈動蕩。


    銀月認真想了想道:“咱們這位皇上其實年紀並不太大,從小也是練過武學過騎射的,身子骨本來還不錯。他就是有一宗毛病,就是好色!”銀月頗為推心置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起這種話來臉不紅心不跳:“不但好女色,更好男色,這些年來日日宣淫,身邊又有一大群的方士們給他進獻各種仙丹……”不用說,雨瀾也能猜到皇上吃的都是什麽藥,銀月續道:“……他的身子明顯虛弱了下來,眼看著人迅速就老了。我怕他是早已掏空了身子……”


    皇上的身體好壞可是天字第一號的機密,錯非銀月這樣的身份,誰又能知道這樣的第一手資料。


    這些宮闈秘史聽得雨瀾悚然動容,那豈不是說形勢已經十分緊張了。她也實在沒想到銀月會說的如此直白,在古代呆久了,她又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一時不由有些尷尬。


    銀月看見她的神情,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點苦澀;“想來表妹也不是那等迂腐無知,隻知恪守禮義的笨蛋。你不知道,皇宮看著莊嚴肅穆,實際上卻是天下間最肮髒齷齪的地方,有些事你不但沒見過,就是聽恐怕都沒聽過……我和你講的這些根本都算不了什麽!”她的語氣間終於透出了一絲惆悵,想來她常年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與後宮眾多女子勾心鬥角,恐怕也不會十分快樂!


    雨瀾不由由衷地說:“謝謝表姐能和我說這些!”


    銀月鄭重道:“我與表妹說句實話,楊家雖是我的外家,可眾多女兒裏,我唯一瞧得上的也就是你了,我願意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親人,才會和你說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yujin扔了一顆地雷,謝謝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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