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坐在喜床上,蓋頭掀了,穿一身大紅色的喜服,論長相倒是不錯,起碼比大奶奶是要好多了,長著一雙長長的鳳眼,顧盼間眼波流轉中媚意橫生。


    一般的新娘子在這種情況下難免會羞澀緊張的,她卻仿佛不知道羞澀為何物似的,直往雨瀾姐妹幾個身上瞧,重點卻是看她們身上的衣裳料子和頭上戴著的首飾。


    就有人給她介紹幾位姑奶奶。


    “各位姐姐妹妹,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要互親互敬才是!”她一一招呼,顯得十分熟稔,一副十分健談的樣子。


    雨沐作為長姐走上前去拉著二奶奶的手,笑著誇道:“新娘子長得可真好看!”又笑著對雨瀾幾個姐妹道:“你們說是不是?”


    雨瀾等人笑著道:“那是自然!”


    “大姐姐過獎了,賤妾隻是蒲柳之姿,當不得大姐姐這樣誇獎!”話雖是這樣說,她的眼睛裏卻閃過了一絲得意。


    不知怎麽的,雨瀾的第一印象就特別不喜歡張氏。可能是因為她的眼睛太靈活了,顯得十分不安分,那一雙長長的鳳眼顯得十分勾人,讓雨瀾禁不住會往“□□”兩個字上聯想。


    前世雨瀾上高中的時候,班裏就有一個女生長著張氏這樣一雙眼睛,那女孩是全校聞名的公共汽車,和許多男孩子有染,問題是她不但不覺得羞恥,反而以玩弄男孩子為榮,雨瀾對那個女孩自然是打心眼裏厭惡,敬而遠之的。


    如今這個張氏,雨瀾想到她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古代女子最重名節,雖然她看起來有點輕浮,但是應該不至於像雨瀾的那個同班女生那樣吧!


    還是不要把人想得太壞了!


    姐妹幾個就和新娘子聊了起來。新娘子對雨瀾十分恭維,想必是早就知道她王妃的身份了,因此刻意巴結。“晉親王府我從前打那兒經過過,卻從來沒有進去過!”


    她都這麽說了,雨瀾隻好接話道:“那二嫂什麽時候得空了,一定要去王府裏坐坐,讓我這個作妹妹的盡盡地主之宜才是!”


    張氏聽了眼睛一亮,嘴上卻說:“隻怕是不好吧,王爺日理萬機,怕是不歡迎我這樣的去呢!”


    雨瀾笑道:“瞧嫂子說的,你盡管來就是,王爺從來不管內宅這些事情的。”


    張氏臉上就露出歡喜的笑容:“那我日後可要叨擾了!”


    說了一陣子話,張氏隻顧著和雨瀾雨沐說話,卻把雨嘉和雨霏給冷落到一邊了。雨嘉還好,雨霏的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雨瀾就給雨沐使了一個眼色,雨沐起身道:“二弟一會兒還要回來,今天是弟妹的好日子,我們就不打擾了,得空再來看你!”


    “相公到前麵去敬酒去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幾位姐妹們再坐會兒吧!”雨瀾和雨沐一個是王妃,一個是侯夫人,張氏還想多跟和她們說幾句。


    姐妹幾個都不想在這多呆了,紛紛告辭。張氏不能下床,叫了屋子裏侍候著的兩個嬤嬤送了她們出去。


    出了新房,雨霏忍不住撇撇嘴道:“上不得台盤的東西,真真是小家子氣!”


    雨瀾和雨沐、雨嘉交換了個眼色,一時都有些無語。張氏除了雨霏剛進門的時候和她打了一聲招呼,幾乎再也沒和她說一句話,捧高踩低乃是人之常情,隻不過做得這麽明顯,也真算得上是一朵奇葩。也不知道她是缺心眼還是過於肆無忌憚!


    以後楊家後院的日子怕是有得熱鬧了。大老爺真是給兒子找了個好媳婦。


    當天雨瀾在楊家吃了席麵就回了王府。


    接下來幾天張氏會親,回門,楊家又忙活了幾天才漸漸安靜下來。張氏的家世也就漸漸被大家所熟知。張氏的父親張老爺是從五品鴻臚寺的小官,太宗年間的進士。


    張老爺出身寒微,父親早逝,全靠老母親在外頭做些針線活把他養大。張太太卻是出身一個富戶,家裏有幾百畝的良田,張老爺後來讀書和做官打點用的銀子全靠嶽家的支持。張老爺後來雖然入了仕途,也曾主政一方,卻十分懼內。


    這麽多年來,夫妻倆隻得了張氏這麽一個女兒,對她便無比嬌慣。張太太出生鄉野,能有什麽見識,自然教不出什麽好女兒。雨霏那一句“上不得台盤”可謂一針見血,評價得十分到位。


    這一天,雨瀾剛剛吃過早飯,逗了一會兒女兒,就有丫頭進來稟報說:“二奶奶來了,已經到了垂花門!”


    雨瀾微微一愣。一般的新婦剛剛嫁人誰不是夾著尾巴做人,不要說作為婆婆的大太太還在病著,需要在婆婆跟前侍疾。就是婆婆好好的,也要在婆婆跟前立規矩,給婆家人留一個好印象。


    這位二奶奶倒好,這才嫁過去十天沒到,就大大咧咧地到王府來串門子了。這位還真不是個守規矩的。


    原本張氏成婚的那天雨瀾跟她客氣了一句,叫她有空就來王府做客,沒想到人家真就踐行諾言,真就來了。雨瀾有些哭笑不得,不過既然人來了,總不好趕她出去,就帶著丫鬟迎了出去。


    張氏穿著大紅色繡金線的襖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看見雨瀾就笑了起來:“沒通知七妹妹一聲就冒昧來訪,沒有打擾到你吧!”


    雨瀾笑道:“哪裏哪裏!我一個人呆在家裏,正閑得無聊,二嫂能來陪我說說話,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本來是一句客氣話,誰知張氏就當了真了。“既然這樣,那以後我就多來陪陪妹妹如何?”


    雨瀾被她說得一噎,心想您還真不和我客氣。這麽一位奇葩要是天天來王府打擾,那以後的日子還怎麽過啊,雨瀾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好在她頗有急智,笑道:“我自然是沒有問題,就怕二哥哥舍不得你這位新嫂子!”


    張氏卻是笑著接話:“相公自然是喜歡我的,不然我下次來的時候把相公也帶來吧!”


    雨瀾:“……”


    曉月和曉玉呆在一旁也真是有些無語了。這位才來第一次,王府的門都沒進呢,就開始想著下次了,這是何等的奇葩啊。


    曉月向來牙尖嘴利,這時忍不住插話道:“舅奶奶若是自己來咱們自然是歡迎的,可舅爺雖說是咱們王妃的哥哥,畢竟男女有別,內院是不可能叫他進來的。舅爺要來,也自有王爺招待,不過咱們王爺忙得很,怕是沒有時間陪著舅爺!”那意思是說,您二位還是免了吧。


    其實就連曉月身為丫頭也是看不上張氏這種做派的。


    “喲喲!你這丫鬟倒是嘴巴厲害!”張氏有些不悅道。


    雨瀾趕緊打圓場:“這兩個丫頭都是和我一塊兒長大的,情同手足,平日裏我對她們疏於管教,有得罪二嫂的地方,我替她向您陪個不是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們一般見識了!”


    說著瞪了曉月一眼:“還不快像二嫂陪個不是!”


    曉月心裏頗為不忿,卻也不敢不聽雨瀾的吩咐。隻得屈膝福了一福:“奴婢心直口快,有什麽言語不到的地方,還請二舅奶奶原諒!奴婢絕沒有冒犯二舅奶奶的意思!”


    張氏一擺手道:“起來吧,以後主子們說話,做丫鬟的切記不要插嘴,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本來雨瀾這樣是給她麵子了,她還真就拿著雞毛當令箭,教訓起雨瀾的貼身丫鬟起來。


    碰見這樣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兒,雨瀾一時真是覺得好不適應。


    這邊張氏還在十分沒有眼力件地說著:“我瞧著這丫頭就是有點兒不懂規矩,做主子的不能太慣著丫頭,該打的時候就拉出去打,該罵的時候就得罵,再不行就把她們發賣了出去,免得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奴大欺主……”


    曉月在一旁聽著臉都黑了。


    張氏身邊的一個大丫鬟實在看不過眼,悄悄地拉了一下張氏的衣服。本來想暗中提醒她一下,這裏畢竟是王府,王妃身邊的大丫鬟用不著她這個嫂子幫著管教。張氏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什麽事嗎?”


    那丫鬟被張氏這麽當眾叫出來,耳根都紅透了。期期艾艾地道:“奴婢是瞧著您的衣服有些皺了……”


    張氏狐疑地看了看這件大紅色的襖子:“這不是好好的嗎?”


    雨瀾這下總算看明白了,這位……大概是有點缺心眼兒!


    麵對這樣的人,雨瀾反而十分寬容,瞪了曉月一眼叫她別再多說話,就有婆子抬了轎子過來,王府地方太大,從垂花門走到正院若是用步子量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夏天的時候用馬車代步,冬天的時候就坐暖轎。


    轎子來了張氏卻不肯上去。“我早就聽說晉親王府建得美輪美奐,乃是京師一大勝景,七妹妹何不陪我走走,看看府中的景致?”


    雨瀾道:“既然如此,那就客隨主便,我就帶著二嫂四處瞧瞧好了!”


    雨瀾是個氣性好的,張氏既然是這樣的人,她也就沒怎麽生氣了,為了這樣的人也不值得生氣。她在前麵引路,一邊介紹著府裏的各處景致,就如同一個導遊一般。


    她口才本來就好,聲音又好聽,言語間不緊不慢溫溫柔柔的,不但是張氏,就連張氏身邊的幾個丫鬟婆子也都聽的入了神。


    雨瀾在王府裏生活了一年多了,對於王府的精致和奢華早已司空見慣,張氏本來就沒見過什麽世麵,楊家的闊大厚重已經叫她大開眼界了,王府就更是歎為觀止了。


    雨瀾這一路上就聽見她不停地讚歎:“哎呀,這府邸好大啊!”“真好看!”“七妹妹你真有福氣!住這麽大的院子!”


    真是一臉的向往,恨不得自己也住到王府裏來才好!


    好不容易進了正房,雨瀾請她在待客的小花廳裏坐了,叫丫鬟上了茶點。張氏看著小廚房進上來的糕點嘖嘖稱奇。雨瀾這裏的廚子幾乎是全京城最好的,就連皇宮都未必比得上王府,做出來的點心不但花樣繁多,而且賣相十分精美,既好看又好吃。


    張氏嘖嘖稱奇,每樣吃了一點兒,一時讚不絕口。雨瀾笑道:“二嫂既然喜歡,回去的時候就帶幾匣子。”


    張氏道:“相公想必沒有吃過這麽精美的點心,拿回去給他嚐嚐他一定喜歡!就是太麻煩七妹妹了!”


    雨瀾十分和善地笑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吩咐下去,又不用我自己動手。”說著便叫曉玉下去吩咐廚房多做幾匣子點心給張氏拿回去吃。


    雨瀾就問道:“太太如今身子怎麽樣了?有沒有好一點?”她回來就叫葉邑辰薦了個醫生過去,說是從前治過大太太類似的病症。那大夫過去之後,幾劑藥下去,大太太果然有些起色,雨瀾這才放心了一些。


    張氏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想要出門遊玩,承業就以大太太還在病中為由,不允許她出來。好在承業是個軟的,為人沒什麽主見,張氏衝他發作了幾句,他就不敢說什麽,張氏這才出了門。


    這幾天大太太對她也是愛答不理的,十分冷淡。成婚第二天早上給婆婆磕頭的時候,大太太也不過給了一支很普通的簪子作為媳婦禮,張氏對她早就頗有微詞了,聽見雨瀾問她,就十分冷淡地說:“瞧著有點兒起色了。”很快就用旁的話題給岔開了。


    雨瀾一見她的樣子就知道讓她孝敬婆婆怕是不大可能了。大太太現在是在病中沒空折騰這個媳婦,她本來就厭惡承業,張氏又是這麽個性子,日後大太太要是好了,有張氏好受的呢。


    張氏又吃了幾塊點心,想起了什麽似的道:“我那小外甥女在哪裏,何不抱來給我瞧瞧!我今天特意給她準備了見麵禮呢。”


    雨瀾見識了張氏的的情狀做派,便不想叫她見女兒,這也是一片愛女之心使然。便道:“孩子還小,一天到晚隻知道睡覺,現在怕是還在暖閣裏睡著呢!”


    張氏卻很不上道,說道:“無妨,我去看看小外甥女也使得!”說著便站了起來。雨瀾真是無奈了。


    女兒現在應該是睡醒了正在暖閣內玩耍呢。雨瀾隻好道:“二嫂您坐著,怎麽好叫您這個長輩去看她一個不足歲的小娃娃!”一邊吩咐丫鬟道:“去和沐媽媽說一聲,把大小姐抱過來!”


    丫鬟去了不大會兒,沐媽媽便抱了珠姐兒過來。張氏看見珠姐兒包在大紅的繈褓裏,粉嘟嘟胖乎乎的十分的可愛,見了人也不怕生隻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張氏看個沒完。


    張氏笑道:“孩子長得可真好,這眉眼瞧著真像七妹妹,長大了肯定也和妹妹一樣漂亮水靈!姐兒叫什麽?”


    雨瀾回答:“小名叫珠姐兒!”


    張氏笑著點點頭,“是個好名字,就是可惜是個姐兒,要是個哥兒就更好了!”


    雨瀾還是頭回聽人當麵這麽說,她道:“無論哥兒也好姐兒也罷,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都喜歡!”


    張氏這才驚覺自己的話好像說得有點不對頭,有些尷尬地笑笑道:“來,珠姐兒讓二舅媽抱一抱!”


    雨瀾吃了一驚,張氏這麽不著調,她可不敢讓她抱珠姐兒,萬一磕著碰著了,後悔心疼可來不及!就給沐媽媽打了個眼色。


    沐媽媽也是個機靈的,連忙道:“姐兒現在沉手得很,還是奴婢這麽抱著舅奶奶看看好了。”


    張氏皺了皺眉,“不過是個孩子還能有多沉?我出嫁之前也不是沒有抱過表姐的孩子。”站起神來非得去抱一抱珠姐兒。


    雨瀾什麽都可以讓步,唯獨女兒這件事不行。正要說什麽,珠姐兒不知怎麽忽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沐媽媽連忙道:“姐兒怕是尿了……”


    雨瀾道:“那媽媽把她抱進去,給她換塊尿布吧!”沐媽媽趁機把珠姐兒抱走了。雨瀾這才鬆了一口氣。張氏剛才聽說珠姐兒尿了,臉上嫌惡之色一閃而逝,這時候也就不提珠姐兒了,而是叫身邊的丫鬟把自己給珠姐兒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是一對金鑲玉的小小手鐲。


    這點子的東西,雨瀾自然不會放在心上,謝過張氏後,就叫丫鬟收了起來。


    雨瀾又賠張氏說了會兒話,張氏提出要逛逛王府的園子,雨瀾隻得再起身陪著她在後花園裏溜了一圈。


    從後花園回來,已經到了吃飯的時間。雨瀾留張氏在王府用了午膳,本來吃過午飯,賓主盡歡,張氏便該走了,可她偏偏不提。雨瀾作為主人,也不好主動趕人。


    直到在王府用了晚膳,張氏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臨走還不忘帶走雨瀾給她準備的幾匣子點心。


    送走了張氏,雨瀾躺在貴妃塌上,隻覺得疲倦欲死。她曆經兩世,這麽不會看眼色,這麽自來熟的人還是頭回碰見!


    曉月走了進來,兩手在她肩頭上力道適中地揉捏著,過了一陣子,雨瀾覺得鬆泛了些。曉月忍不住抱怨說:“二舅奶奶可真難纏,就沒見過二舅奶奶這樣的!”


    雨瀾頭痛道:“她說了要常來常往呢,日後隔三差五地來一趟,我這日子還怎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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