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在一旁的陳嘉便過來抱珠姐兒,就像進獻東西一樣,應該是葉邑辰把珠姐兒交給陳嘉,陳嘉再交給皇上。葉邑辰卻像是沒看見陳嘉一樣,直接踏上了禦座前的丹墀,將珠姐兒抱給了正統皇帝。


    陳嘉看得臉色微變。禦前的丹墀不是誰都可以上來的!


    正統就當作沒看見一樣,和顏悅色地從葉邑辰手裏抱了珠姐兒過來,陳嘉便又悄無聲息地退回了正統身後。


    正統有些笨拙地抱過珠姐兒,粉妝玉琢的小人兒叫他看著就心裏高興。珠姐兒天生就是傻大膽,一點兒都不認生,被正統抱在懷裏,還沒心沒肺地笑得很歡樂。


    “快看,她笑了!”皇帝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雨瀾的臉上也跟著露出了笑容。珠姐兒發現麵前這個老爺爺似乎頗為慈祥可親,而他和爹爹不同的地方在於,他的頷下有一把梳理的整整齊齊的胡子。


    珠姐兒覺得有趣,白白胖胖的小爪子一伸,就揪住了正統的胡子。一瞬間氣氛陡然詭異了起來,房間裏侍候的太監嚇得腿都哆嗦了,陳嘉也下了一跳,手伸了伸,終究還是縮了回去。


    雨瀾滿臉的震驚,忍不住低呼了一聲:“珠姐兒……快放開!”就要快步走上前去把女兒抱過來。


    雨瀾腦子裏一陣轟鳴,暗暗想道:“這孩子也膽子也太大了,你抓的可是九五之尊皇上的胡子啊!”萬一皇上惱羞成怒,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那可怎麽好!


    事涉女兒,雨瀾不由得慌亂起來。葉邑辰伸手扶了她一把,搖了搖頭,那意思是沒關係。雨瀾看見他神情十分鎮定,因為一向十分信服他,這才沒有衝到丹墀上去。


    正統皇帝卻嗬嗬笑了起來:“無妨!小丫頭沒有多少手勁兒,朕不疼!一點都不疼!”雨瀾見正統絲毫沒有生氣發怒的跡象,仿佛還十分歡喜的樣子,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葉邑辰便笑著說道:“小女頑劣,陛下莫怪!”他的語氣十分輕鬆,不像是君臣奏對,倒像是一家人閑話一般。


    正統玩笑道:“十六弟難道真把朕當成一個昏君了,朕還能對一個不到一歲的小娃娃治罪不成?”


    雨瀾搶著道:“皇上乃是不世出的明君,自然不會降罪於一個小娃娃的!”


    正統笑眯眯地道:“正是如此!”


    正統低下頭,從裝著點心的盤子裏拿過一個做的十分精美的糕點道:“皇伯父這裏有點心,很好吃的,你要要吃!”


    珠姐兒這個小吃貨立刻忘了皇帝的胡子,伸手接過糕點來,張口就咬,雨瀾鬆一口氣之餘,心裏暗暗吐槽:女兒,你的節操呢?


    正統看著珠姐兒眼睛笑成了兩道彎彎的月亮,高興地道:“真是個好孩子!長得也好!這股子聰明勁兒調皮勁兒,我看著有點像十六弟小的時候。”


    葉邑辰站在下首臉上微囧!雨瀾抿著嘴偷偷地笑。


    起來是真的十分喜歡珠姐兒,可是他年紀大了,珠姐兒年紀雖小,可是卻養得白白胖胖的十分沉手,正統抱了一會兒就有些抱不住了。其實不要說正統,就是雨瀾這個當娘的,現在也有點抱不動她了。


    葉邑辰一直關注著這邊,趁機說道:“這丫頭十分沉手,還是讓臣弟抱一會兒吧。”


    正統沒有推辭,就把孩子還給了葉邑辰。小丫頭被倒了一次手,卻像是不知道似的,還在對著那塊糕點努力呢,卻是狗咬刺蝟,一時無從下口,眾人看到她這幅樣子,全都笑了起來。


    大殿裏的氣氛忽然之間變得十分輕鬆。正統笑完了之後說道:“朕已經好久沒有像今天這麽開心了!弟妹給十六弟養了一個好女兒啊!”


    雨瀾連忙謙遜道:“萬歲爺您過獎了,臣婦也沒做什麽!”


    正統歎道:“朕也是有兒有女的,可朕今年已經四十八歲了,大的也都成婚這麽久了,卻沒有一個能為朕生下一男半女的!”太子如今瘋瘋癲癲,趙王又不肯娶妻,前陣子他本來想把潞王放出去開府大婚,慧妃卻來求他,說她隻有這麽一個兒子,這麽小就讓他出去一時放心不下,想要多留他兩年,正統最後也答應了。


    孫子輩的一個都沒有出生,幾乎成了正統心中的一塊心病了。


    感歎了兩句,又賜了不少東西給雨瀾和珠姐兒,兩個人這才行禮出了乾清宮。臨行之前正統說道明天是珠姐兒的一周歲生日,他會派禮部的官員持節到晉王府,正式冊封珠姐兒為長樂公主。


    直到出了乾清宮,雨瀾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的腿都有點兒軟了。看著葉邑辰抱在懷裏,一路笑嘻嘻的珠姐兒,雨瀾道:“這個熊孩子,可真是嚇死我了!抓什麽不好,偏偏要去抓皇上的胡子!”


    葉邑辰十分護犢子地說道:“珠姐兒才多大一點兒,能懂什麽?再說皇上不也沒有怪她嗎!你也不看看咱們的閨女是什麽人,這上上下下,哪有一個不喜歡她的。”


    葉邑辰看了女兒一眼,珠姐兒還在攥著正統給她的那塊糕點不肯鬆手。這小家夥占有欲強著呢,絕對的雁過拔毛,什麽東西到了她的手裏就休想在拿回來了。珠姐兒看見爹爹看她,似乎也知道剛才她爹在說她的好話,就咧嘴衝著她爹直笑。


    雨瀾摁著額角□□道:“你就慣著你閨女吧!”


    第二天,禮部尚書親自帶著聖旨到晉王府,冊封尚在繈褓中的珠姐兒為長樂公主。這個剛滿一歲的娃娃立刻成為了全城的焦點,整個京師為之轟動。因為自打大楚建立以來,就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也沒有這個歲數獲封為公主的。


    除了金冊,宮內的製造局特意趕工為珠姐做了一套小小的朝服,用色十分鮮豔大膽,小小的朝服就像一件藝術品。


    雨瀾把珠姐穿上這套朝服給葉邑辰看,葉邑辰也看的雙眼發亮。這些都還是次要的,皇上直接賜了一座公主府給珠姐兒,地方已經圈好了,就在前海西街,愛著晉王府。


    隻等著欽天監算好了吉日就要破土動工,正式建造公主府了。


    雨瀾實在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小小年紀,不但有了爵位,還有了自己的宅子,日後公主府建好了,她把門一關,就是公主府裏的說一不二的老大了。比自己這個當娘的還威風。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一直到過年都是平平順順的,沒有發生什麽大事。隻是楊家二奶奶在十一月的時候早產生下一個兒子。楊家歡天喜地地來報喜,雨瀾去瞧了瞧二奶奶,出了楊家,貼身丫鬟雙喜悄悄跟她說:“王妃,府裏都在傳,說這次二奶奶生的小少爺不是二少爺的種!”


    前幾個月,雨瀾把曉月和曉玉全都放了出去。她們兩個年紀可比雨瀾還大呢。原本雨瀾是想早點把這兩個跟了她這麽多年的丫鬟嫁出去的,她做完了月子就開始給兩個丫鬟挑人,然後問題就來了,看來看去王府大大小小的管事,管事的兒子“管二代”們,她竟然一個都看不上。


    不是嫌人家人品不好不夠上進,就是嫌人家家底單薄,怕兩個丫鬟嫁過去吃苦。挑了好幾個月,總算選中了司房的一個姓鄭的小管事和外頭米鋪的一個姓賈的大掌櫃的兒子。


    雨瀾給她們每個人陪送了一大筆銀子,風風光光全都嫁出去了。曉月和曉玉誰都不舍的離開雨瀾,最後都和雨瀾約定,等她們在外頭安頓好了,生了孩子,就回來做雨瀾的管事嬤嬤。


    雨瀾又從二等丫鬟裏提拔了兩個做她的貼身大丫鬟,一個叫雙喜,一個叫臘梅。臘梅是王府那邊的人,雙喜卻是綠靜齋的時候就跟著她的老人兒了。人十分精靈,對於楊府的下人十分熟悉,如今就頂替了曉月的位置。


    所以一般都是她跟著雨瀾回娘家,楊府裏的事情也都是她來打探。


    雨瀾聽了她的話皺著眉頭想了想,二奶奶本來就是個二百五,嫁到楊家這一年的時間,楊家上上下下就沒有喜歡她的。好在大太太一直身體不好,也沒空為難她,她的日子過得說不上多好,但是也能湊合著過。


    現在大太太的病好了,她也生下了兒子,按說應該能在楊家站穩腳跟了,不過她又是在圓房的時候元帕沒有血跡,又是早產生下兒子,楊府裏有些風言風語,說這個孩子不是承業的,也就情有可原了。


    一開始雨瀾對此也有所懷疑,不過現在她卻希望那個孩子真的是承業的。二奶奶娘家上不得台麵,本人也沒有素質修養,可是雨瀾還是不大相信她有這麽大的膽子,敢婚前和人私通,未婚先孕,然後又大搖大擺地嫁到楊家。


    畢竟楊家比起張家來,要強勢太多了。


    現在連雙喜都可以輕易打探出這個消息,可見在楊府的下人之間還是很有市場的,這種話不管是真是假,對於楊家的聲譽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雨瀾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通過大姑娘雨沐提醒一下大太太。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不管怎麽樣,這件事也不能傳到外頭去。她作為出嫁的姑娘多管閑事恐怕大太太不但不會感激她,還會對她心生厭惡。雨沐是她的親閨女,情況又自不同。


    雨瀾第二天就派人給大姑娘送信。隔了一天,雨沐就來拜訪。這些日子雨沐過的意氣風發,兒子健健康康地成長,管家的大權也全都收了回來,又因為查了陸二太太的賬,拿住了她的大把柄,陸二太太也老實了下來,不敢再和她作對。


    關鍵是陸仲亨經過這件事之後知道她這些年受了委屈,對她關懷備至,夫妻之間越發琴瑟和鳴,日子過得十分平順和美。


    雨沐對雨瀾道:“我已經和她攤牌了!隻要她肯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她指得自然是陸二太太。


    雨瀾有些奇怪,“她以前可沒少害你?這個仇你不打算報了?這些恩怨都可以一筆勾銷了?”


    雨沐道:“她雖然在我的背後做了不少小動作,不過如今我兒女雙全,過得這般好,相公也疼我,還有什麽好求的!日後隻要她別再來煩我,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和她計較。相公見我這樣,也十分高興呢!”


    雨瀾聽了這話,不由得有幾分佩服,能夠放下恩怨,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尤其是自己占據了上風的時候。


    雨沐如今掌握了內宅的大權,陸二太太自然無法翻起大浪,況且她現在如此表態,以後陸二太太再有什麽作為,就是陸仲亨也不會放過她了。況且這樣做的另一個好處,就是不會讓文氏老太太難過,也可以緩和她和老太太之間的婆媳矛盾。


    她也可以得個賢良大度的名聲。


    可謂一舉數得!


    兩人又說了幾句,雨瀾就把二奶奶那件事情委婉地告訴了雨沐。雨沐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雨瀾的意思,握著她的手說:“七妹妹你放心,我會提醒娘的!”


    雨瀾該做的全都做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歸她來管了。


    正統九年就這麽過去了。過了除夕就是正統皇帝禦極的第十個年頭了。大年初一皇帝仍然在宮內賜宴,當天的宴會上皇上多喝了幾杯,回到乾清宮就感覺十分不適,召了太醫前來給皇上診脈,也診不出什麽來。


    就這麽著,皇帝纏綿病榻始終不見好轉。朝廷再一次緊張起來。


    這幾年皇帝的身體越來越差,萬一他就這麽過去了,儲君的位子可還沒定下來呢。便又有人試著給皇上上書,建議皇上立趙王為太子。


    折子遞到了皇帝的病榻之前,陳嘉故作義憤填膺地說了一句,“皇上一病不起,這些大臣不想著為皇上分憂,祈禱皇上的龍體早日康複,卻這樣急急忙忙地給自己找一個新主子,在新君麵前撈取一個擁立之功,真真是其心可誅!”


    皇上的病好好壞壞,始終沒有大的起色,正自心情煩躁,陳嘉這番話不啻火上澆油,立刻令他勃然大怒,當即傳旨,將上書之人庭杖八十,削職為民,永不敘用。


    八十杖打下去,那位上書的官員已經去了大半條命,朝中上下人人噤若寒蟬,再沒有人敢提立太子的事情了。


    葉敏瑜這麽長時間一直在趙王府韜光養晦,交出了全部的兵權,不與任何大臣結交,想的就是消除正統皇帝的猜忌之心,現在看來,效果並不是很好。


    他也暗暗奇怪,這段時間他著意修補和正統之間的父子關係,為什麽卻感覺皇帝對他日漸冷淡了?到底是什麽人在背後說他的壞話?


    太子瘋了,剩下唯一有可能繼承皇位之人就剩下了他和葉敏昭。趙王也不傻,對於葉敏昭他也警覺起來。


    到了四月份,皇帝的病情終於有所好轉。這一年的天氣卻有些反常,天氣熱得很早,眼看著夏天即將到來十分難捱,陳嘉當即攛掇著皇帝到避暑山莊去避一避夏天。


    正統在經過慎重考慮之後答應了。這次去避暑山莊,皇上帶上了葉敏昭前往,卻留下葉敏瑜坐鎮京師。


    從前皇帝出巡,都是太子留在京師監國的,皇上這麽做不啻於是在告訴大家他對儲君的安排意圖。這也是他故意如此,想通過自己不在京師的這段時間,看一看葉敏瑜的能力,以及忠心!


    皇上如此安排,趙王一係的人馬自然是彈冠相慶,一片歡騰。


    此時重建之後的景陽宮,葉敏昭和慧妃正在宮中密議。慧妃麵色沉凝道:“我們布置多年,成敗就在此一舉了!你千萬要小心,不管發生了什麽事情,最重要的是先要保住自己!”


    葉敏昭的臉色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母妃,您就放心吧!這一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慧妃看見自著比自己都要高一個頭,看上去已經完全長大了的兒子,心中一片欣慰。兒子已經長大了,他比自己更聰明,更有能力,更有魄力,將來他若是當上了皇帝,肯定能夠將大楚治理得井井有條,成為超邁□□太宗的一代英主!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臉頰:“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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