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過得異常艱難。


    幾天後,大水和花兒的糧食幾乎斷頓了,隻剩了一些麥糠。煮山藥已經成了他們的主食,可是山藥帶有澀味,如果不攙在高粱米或小米裏混著吃,幾乎就難以下咽。天沒冷之前打的野菜曬成幹菜,也拿來或煮或蒸,隻是這些好吃不好吃先不說,不解飽啊!就是幹青蛙、幹蟬蛹、幹魚蝦、幹泥鰍,這些也隻能當菜,根本當不了飯吃。蘿卜白菜就更不用說了。有一兩天,他們甚至吃過蘿卜煮白菜,幾頓下去就不能下咽了。


    現在大水和花兒的情形是,餓不死,也吃不飽。


    手裏隻有四文錢,他們眼前一點進項全沒有了。不,要說有也有,就是雞蛋,雞到現在還產蛋,隻是有時候是一隻蛋,有時候是兩隻蛋,極偶然的情況下,也能撿到三隻蛋。可是大水告訴花兒,不到萬一,雞蛋不賣,開春的時候雞蛋緊俏,會賣得貴一些。不過花兒想,如果真是到了過活不了的時候,也隻有賣雞蛋了。


    自從買了蛙兒崗後,套用點後世的話,他們的生活反而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即使這樣,他們也沒埋怨過什麽,蛙兒崗就是他們的最大的財富,一股力量,支撐著兩個人艱難而頑強地生活著。


    誰也想不到的是,鐵栓來了,而且,劉奶奶也來了。


    鐵栓還背來了十斤小米。


    現在,大水和花兒還是不希望蛙兒崗被人注意上,畢竟有雞有棉被的小小家產,又沒個門沒個鎖的,怕萬一招賊就麻煩了。


    可既然劉奶奶上門了,就說明他們用用銀子買野崗的事情,備不住已經在鎮上傳開了。


    劉奶奶來的時候,花兒正在把幹菜剁碎,準備喂雞。花兒趕緊把二人讓到兄妹屋,用陶壺給祖孫倆倒了兩碗熱水。


    祖孫兩人在洞裏看了看,劉奶奶說:“聽說你們買下了這野崗子,我趕著過來看看。這下好了,住在土洞裏,總比街上流浪好啊,可是也看得出來,你們的日子還艱難啊!”


    鐵栓看到炕上並排放著兩床被,臉色變了變。花兒和大水都留心看到了,花兒回想起了什麽就有些小心跳,大水則也心裏動了一動。


    劉奶奶倒沒在意,叫花子在外麵過夜的時候,不就是擠在一塊的嗎。


    劉奶奶說:“不是奶奶埋怨你,你住在這裏,應該早跟奶奶說啊,多少能幫襯你們一下。”


    “奶奶,鎮上知道大水哥買荒崗的人多嗎?”花兒問起了關心的話題。


    “不多,又不是什麽大事,買房換地的事情總有,隻是聽說你們買荒崗覺得新鮮。”


    花兒才放了點心。


    其實,鐵栓在集上早就悄悄地跟蹤過大水,知道大水“幫工”的方向,隻是怕跟近了被發現,結果最後跟丟了,所以才有了大水前幾天發現鐵栓出現在蛙兒崗附近的事情。鐵栓實在想知道花兒的下落,大水買荒崗這事兒,是鐵栓在私塾聽說的,他就一定要拉著劉奶奶來看看,並說他們的日子肯定艱難,給他們捎點糧食去,劉奶奶也同意了。


    對這十斤小米,花兒死活推辭不要,說是日子能湊合過得去。


    劉奶奶最後說:“你總不能讓鐵栓再把小米背回去吧。”


    花兒想了想,也是。就從罐子裏拿了一斤幹小魚包了,遞給了劉奶奶。


    一斤鮮小魚也可以賣二十文錢,隻是賣得慢,很難賣出去,所以花兒沒有去賣。一斤魚幹又不是一斤鮮魚能曬得出來的,所以花兒等於把錢多還回去了。


    劉奶奶隻好接過來,歎了一口氣,說:“想不到花兒如今這麽要強,這以後還真不好上門了。”


    花兒忙說:“我真想把奶奶當親奶奶,我們當親戚一樣走動,所以奶奶別多想。”


    劉奶奶這才點頭笑了。


    祖孫倆走的時候,花兒一直送到小橋。


    鐵栓回過身走了幾步,悄悄對花兒說:“以後我時不時來看你。”


    花兒看劉奶奶走遠了一些,才低聲對鐵栓說:“不怕我說的你不愛聽,這地方以後你盡量少來,一個是你要讀書,再一個沒蓋起大房前,這個地方來的人越少越好,來得越少,我和大水哥才越安全。鐵栓哥你要體諒。”


    鐵栓呆了一回,沒說什麽。


    大水把兩個人的竊竊私語看到了眼裏,心裏更明白了些什麽。


    花兒回來接著喂雞,碎蝸牛混上草籽,加上幹菜,放在鍋裏煮一煮,對雞來說是美食。


    大水也拿了點小魚幹,跟著劉奶奶一起走了,說是去小鎮上高大娘家打聽一下編筐的事情。


    高大娘丈夫早喪,隻有一個兒子,前年得病死去了,兒媳改嫁,家裏剩下個孫女才十二歲,叫小翠,兩個人住在小破屋裏,早年買了兩畝荒地,就在蛙兒崗小河的南側,自己也照顧不好,因此也就勉強能過活。但高大娘手巧,編個筐、簸箕、糞背子什麽的挺在行。


    大水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柳條筐,隻比一個巴掌大一點。花兒很是喜歡,說真是小巧。大水說,這是高大娘給他演示時編出來的,編筐他已經學會了。花兒聽了挺高興,蛙兒崗有些紫荊條,也有些野柳樹,編個筐也不指望賣,自己留著用,冬閑時正好幹編筐這個活兒。


    不過,大水先沒編筐,他讓花兒把花生拿出來,兩個人要一起剝花生。


    花兒對大水哥買花生是不認同的,花生隻能算是個小吃食,幾乎沒有人吃,既然大水哥要剝花生,或許是想起糧食太少了吧。


    “花兒,可不是哥饞了,而是哥剛去街上,看到街口的石碾子才想起來,我們拿它來榨點油去賣,然後再買點糧食回來。要不是糧食太緊了,哥還舍不得用它呢,這次我們留二十斤當種子。”


    “沒聽說過花生能榨油啊!”花兒說。


    “你瞧好吧。隻要把這兩個月熬過去就好辦了,野山藥是不少,可必須攙著糧食才行,要是油能賣出去,我們一天一人隻吃半斤糧,就能熬過去了。咱們一段日子裏會很苦的。花兒,行不?”


    一個人一天隻吃半斤糧食,雖然可以和著山藥、蘿卜,日子也是很艱辛了。


    可花兒回答得非常堅決:“當然行,大水哥!忘了我說過的吃糠咽菜的話了嗎。”


    大水帶著對花兒的一些愧意,笑了。


    花兒帶著與大水哥有難同當的決心,也笑了。


    是啊,花兒說過:跟著大水哥,吃糠咽菜也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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