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得及為露絲的事開口,赤司就看到千代夫人帶著沙耶走向主宅的偏廳,她說話的語調與其說是親切溫和,到不如說是一種掩飾的假象,為的是不讓他從旁插手,她到底要跟沙耶商量什麽?為何他總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心中的不安徘徊不去,不能冒然過問,就隻能靜待問題的答案,赤司跟隨著老管家,穿過主宅的走廊,前往庭院。上次來訪時,他隻去過沙耶的房間,從沒想過這棟古老的宅子會和赤司家的別宅一樣大。


    從走廊往外看去,可以見到庭院裏種滿了四季花木,此時是秋末,正是紅楓豔麗的季節,走在走廊上,眼前的美麗景致會讓過往的人駐足停留,而赤司顯然沒有時間欣賞深秋的美景,他相信,此次前來橋本家,老腹蛇一定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和他父親商量。


    “赤司少爺,兩位家主就在前麵,我不便上前打擾,你請自便。”負責引路的老管家帶著赤司來到庭院,為免打擾兩位家主下棋,他識趣的提早離開,讓三人能安靜的議事。


    “謝謝你,高橋爺爺。”和老管家道謝後,赤司徑自走近兩位長輩所坐的地方,他的腳步放的很輕,以免腳步聲影響長輩們的對決興致,可即使他這樣做,聽力甚佳的兩人已知道他的到來。


    “征十郎,洛山的學園祭已經結束了?”沒有從棋盤上移開雙眼,赤司俊次皺著眉,忙著和老腹蛇在棋局裏對峙,這些年他都待在公司裏忙碌,很少找對手切磋棋藝,恰巧今天受邀來訪,他也趁此機會和老腹蛇下一盤棋。


    “是的,學園祭結束後還有一些雜事要處理,所以現在才趕回來,讓你久等了。”在父親身旁坐了下來,赤司看向棋盤,上麵的爭鬥已進入決勝階段,他們互相緊咬著對方的弱點不放,絲毫沒有放鬆,再這樣下去,這盤棋遲早會成為死局。


    “我說魔王啊,為了你的兒子,你這盤棋下的可真狠,可惜,這次又是死局。”僵持了大半小時,橋本慎也忍不住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暫時緩解喉嚨的幹渴。


    “是你不願妥協,我們才會拖到這地步,如何,我那個提議你是否接受?”既使棋局已死,赤司俊次仍心情大好,這盤棋看似雙方平手,實則他贏了半分,至少在某件事上麵,他能讓老腹蛇做出讓步。


    “那件事不是兒戲,光是我們長輩做主是不行的,還要看年輕人自己的意思。”不是橋本慎也難纏不肯妥協,而是感情方麵的發展猶如多變的天氣,說不定哪天就會吵架收場,為免造成雙方誤會,訂婚事宜要謹慎處理。


    “說的也對。”赤司俊次望向身旁的兒子,輕聲問道:“征十郎,如果我們雙方家長把結納儀式提前,你覺得如何?”


    “爸爸,我同意你的決定。”能把結納儀式提前,正好消除了赤司心裏的那根隱形的刺,“就不知道沙耶是否和我想的一樣。”


    “她啊,很難說呢。”不是橋本慎也愛潑別人冷水,實在是他太了解自家外孫女的個性,在做某些重大決定前,她不會為自己著想,而是先去考慮別人的感受,該說這是缺點,還是優點呢?


    “那就讓我去說服她,在得到她的回答前,結納儀式的事情先壓後再議。”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赤司決定先和沙耶談一談,再做打算。


    橋本慎也點了點頭,表示赤司的方法可行,“那就讓你們年輕人先商量好,我們這些長輩再做決定。”


    “是。”對赤司而言,能把結納儀式提前,是一個好消息,至少在沙耶畢業去上大學,他的心也能安定來,不用再擔心大學的花花世界會把她吞沒。


    就這樣,庭院的棋局有了結果,重要的事情得到初步解決方案,兩位長輩下棋下累了,便起身回會客間作短暫休息,晚上,在那裏將有一場款待賓客的家宴在等著他們。


    *****


    晚上的家宴是香川的主廚親自上陣,在菜色上明顯比橋本家以往的晚餐要豐富,沙耶被外婆訓完話後,就被趕進廚房去給主廚幫忙,洗菜切肉的二廚工作幾乎她全包,當她徹底忙完從廚房裏走出來,已是正式的晚飯時間。


    “沙耶,你沒事吧,要是覺得不舒服,我先送你回房。”察覺沙耶的臉色不太好,赤司首先想起的是她的貧血症狀,其次才是心理壓力問題,畢竟,之前千代夫人曾找過她談話,具體內容不得而知,如今會有這樣的壞臉色出現,可見那段談話並不愉快。


    “我的身體很好,剛才隻是在發呆而已,沒什麽大不了。”察覺到赤司的關切眼神,沙耶立刻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她連忙夾起一小塊魚肉放進嘴裏,努力掩藏著自己的不安神色。


    “真的?”


    她說沒什麽大不了,那才是真正有問題。相處的時間久了,沙耶這些小動作自然也瞞不過赤司的雙眼,隻是此時在晚餐中,不便開口閑聊,待晚飯過後,他再去問個明白。


    “當然是真的。”


    逃避著赤司的目光,沙耶維持著常態,不時去為長輩們倒酒添茶。按常理,一個人通常聽到一個好消息,必然會心情愉悅,可她卻恰好相反。聽到外婆說結納儀式要提前,她第一個反應是驚訝,之後是憂心忡忡,如果赤司家和橋本家結為姻親,及川家那邊肯定不會放過好機會,借機進行要挾,那她到時隻會害了赤司,不,在冬季杯完結前,她決不能讓那件事發生。


    款待客人的家宴在平和的氣氛中慢慢結束,作為後輩,沙耶借著平時在家幹活的便利,收拾完桌子,便捧著碗碟溜進廚房洗碗。而赤司也不想讓她逃走,同樣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穿著圍裙,挽起袖子,和她一起站在洗水槽前洗碗。


    “征十郎,你快出去,哪有客人幫主人家洗碗的,這些活你不能動手。”不想聊到那個敏感話題,沙耶想借家務的原由,暫時躲著赤司,可她這點小手段早在赤司的意料之中,當她開口說出趕人的理由,他卻以吻封緘,把她的抗議壓了回去。


    “我又不是那些紈絝子弟,洗晚盤這些工作我能輕鬆應付,你別找借口躲開我。”她的心思太好看穿,赤司也沒有顧忌,再次在她的唇上留下他的印記,“結納儀式的事你已經知道了?”


    沙耶擦著手裏的盤子,不安的點了點頭,“那是好事,隻不過對你我來說還太早了,在這三年,你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不是被無謂的約定束縛。”


    聽到這番話,正在洗碗的赤司停下手,他望向沙耶,說道:“難道你以為我在光之君比賽中說的話全是玩笑?”


    看到赤司的臉龐再度逼近,沙耶下意識的往後退,可不知為何,在那股無形的低氣壓下,她的雙腿無法移動,即使僥幸能把身體往後移,她的身後隻有牆壁,根本無路可退。


    “我可以老實告訴你,比賽中說的那些話全是出自我的真心。”把沙耶壓在牆壁上,赤司說出一直沒有說過的心裏話,“今天聽到結納儀式能提前,我真是覺得非常高興,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把你困住的最好方法,還有一年時間,你就要畢業了,我不想放你走,大學也好,國外也罷,我隻想把你留在身邊。”


    沙耶愣住了,她從沒想過赤司會說出這樣的話,在她眼中,他一向是自信沉著,就算是處理棘手的感情問題,他也會有解決辦法,現在,他向她坦白了真實感情,她又何必對他隱瞞回避他的理由,該知道的他遲早要知道。


    “抱歉,征十郎,我隻是怕赤司和橋本兩家成為姻親後,及川家那邊會有所行動,我不怕他們來找我麻煩,我是怕會影響你參加冬季杯的比賽,我知道的,那個比賽對你很重要,所以,我想……”


    “你什麽也不用想,你隻需點頭答應就可以了。”赤司打斷沙耶的話,他不想聽她的顧慮,關於及川家的問題,長輩那邊已有應對策略,而籃球和戀情是兩碼事,他能分得清,自然也不會讓戀情帶來的麻煩影響籃球比賽,她的那些顧慮在他眼中實在是沒有太大的意義。


    “大魔王,我連考慮的時間都沒有?”結納儀式不是兒戲,撇開戀情不說,那可是關係著兩大家族利益,她不想頭腦發熱草率行事,以免在以後釀成苦果。


    “那你呢?我想要一個獨占你的機會,你會給我嗎?”赤司拉近兩人的距離,他的臉龐越靠越近,隻差兩人的唇碰到一起。


    這無疑是一種強烈的誘惑,沙耶的臉被紅潮淹沒,在無法逃離的情況下,隻能正麵與赤司對視,最後,她的堅持被瓦解,即使在心裏暗罵自己不爭氣,她還是鬼使神差的開口回應了他。


    “我答應你。”


    得到想要的答案,赤司的唇際泛起滿足的笑意,訂下結納儀式不是兩人關係的終點。相反,這是一個新的開始,如同他在比賽中說的話,他會和她攜手走上那條人生之路,而舉行結納儀式,也是為了能讓她真正成為他的未婚妻,這一天他終於等到了。


    “既然我們的意見達成一致,那就快點完成手上的工作吧。”赤司笑著看向水槽裏的成堆的碗碟,“要是再拖拉下去,我們會被長輩訓話的。”


    “啊,大魔王,你為什麽不早說,我會被外婆罵死的。”雖然陷入赤司給予的柔情蜜意裏令人無法自拔,但一想起外婆板起臉訓話的模樣,沙耶馬上清醒過來,她急忙拿起盤子擦拭,並加快速度,希望能盡快把工作幹完。


    “沙耶,我會幫你的,你不用著急。”比起沙耶的慌亂,赤司到是鎮定多了,他把沙耶的盤子接過來,幫她分擔部分工作。


    “可是讓客人幫忙洗碗總覺得不太好……”沙耶仍覺得不妥,曆來橋本家都是熱情待客,從不讓客人動手幫忙做家事,怎麽到她這一代,這條規矩就失效了?


    “沒什麽不好的,洗碗也是戀人的情趣之一,你總要習慣的。”赤司把洗潔精的泡沫弄到沙耶的臉上,“就當作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實習,加油吧,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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