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包不住火,事情隱瞞得再完美,也會有泄露的一天。當黃瀨真正聯絡到赤司,那時已是晚上時分。


    在赤司家的主宅裏,一場家族餐會正在大廳裏進行,這是每月的不定時聚會,家族成員們齊聚一堂,聊著各自的近況。而現任家主通常會在大廳主持這個活動,接待前來參加聚會的客人,但是,今晚卻出了一個意外。


    在二樓的書房裏,有人正和家主對峙,他們四目相視,濃烈的火藥味在房內蔓延,好像在向旁人預示,一場父與子之間的爭執即將到來。


    “爸爸,那些事情你還要瞞我多久,為什麽連沙耶遇襲的事也要對我隱瞞?”


    赤司鐵青著臉,雙手緊握成拳,從他聽到黃瀨的電話,知道沙耶遇襲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已被那個壞消息打的支離破碎。前些日子他忙著比賽,心想隻要結束比賽,他就能和她補回失去的時間,卻沒想到他還是有所疏乎,不僅給別人鑽了空子,更讓她受到傷害。


    麵對兒子帶著怒意的質問,赤司俊次麵不改色,似乎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狀況發生,他沉聲回道:“不告訴你實情是為你著想,我不希望你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那沙耶就該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聽到父親的回答,赤司的臉色更是陰沉的可怕,起初,他以為沙耶遇襲和及川家有一定的關係,但結合中村正雄所說的綁架事件,他發現事有蹊蹺。


    表麵上,綁架和遇襲都與及川憲一貪圖亡妻遺產有關,事實上兩件事都是假象,赤司家才是幕後黑手們想要對付的目標。而沙耶是下任赤司家家主的未婚妻,自然成了那些人眼中的障礙,所以才會有遇襲事件的發生。


    “征十郎,人都是自私的,比起別人的安危,我要先保護自己的孩子,難道這也是一種錯誤?”


    現實是殘酷的,在危險麵前,大多數人會優先選擇保護自己的親人,之後再去理會他人的生死。赤司俊次也不例外,十年前他已失去摯愛的妻子,如今他更不能失去自己的獨子,這不是為了赤司家的未來,而是一個父親的私心,隻要能保全自己兒子的性命,不讓其受到受害,他寧願被兒子怨恨誤會,也不能讓兒子去外麵冒險。


    “這不是沙耶成為犧牲品的借口,我要去找她回來,決不能讓她一個人在外麵逗留。”


    以家族元老們的做法,那就是犧牲外來者,來確保家主的安全。那些被列為未婚妻人選的千金小姐們,說好聽點是未來嫁進豪門,真實的情況則是在危險之時成為擋箭牌,成為聯盟內部利益糾紛的犧牲品。


    這是在無法鏟除糾紛根源前,聯盟之主要接受的無奈現實之一。赤司無法接受這種做法,也不會任由自己所愛的人去獨自冒險。他擔心她的傷勢,按照黃瀨在通話中所描述的情況,她的傷口不淺,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完全愈合,如果再讓她在外麵過久,她的傷口肯定會持續惡化。


    “回來,征十郎!”看到兒子轉身離開,赤司俊次驚恐的從沙發上起身,想要上前阻止兒子去做傻事,幸虧在一旁候命的中村正雄動作快,先行一步堵住門口,成功把人留了下來。


    “正雄叔,連你也阻止我?”赤司瞪向擋在身前的男人,雖說他不會把過度的憤怒發泄在別人身上,但此時,他不想為其他事情分心,隻想盡快找到下落不明的戀人,讓她在安全的地方養傷,遠離前川家的魔爪。


    “少爺,社長已安排好人手到外麵尋找,我們隻要留在家裏等消息即可。”


    看到未成年的繼承人已提早顯露出其父的威嚴,即使隻是站在他身前,中村正雄也能感覺到那股沉重的低壓,要不是多年來已習慣赤司俊次的氣場,他恐怕早已被瞪的無法動彈,連腳步也邁不出去。


    “等?你要我怎麽等?前川家可沒有我們的好耐性!”能對沙耶痛下殺手,赤司也料到交換人質後,前川家不會安全放她離開,當想要的利益到手,接下來就是銷毀罪證,他必須要在那些人動手前找到她。


    “少爺,在找人這件事上,我們絕對需要耐性。”


    對於小主人的焦躁不安,中村正雄找到一個讓其安靜下來的方法,雖然現在的事態看似很嚴重,但仍沒到無計可施的地步,隻要找到相關線索,他們就能很快找到人。


    “你要我繼續忍耐下去?”


    當理性變的薄弱,感性漸漸占據上風,赤司幾乎想要拉開中村正雄擋在前麵的身體,直衝出家門,到市區去尋常沙耶的行蹤。可是,他最終還是壓下內心那股衝動,讓自己的理智回歸,畢竟衝動行事無法解決問題,他要想找到人,就先要讓自己的腦子冷靜下來。


    “少爺,沙耶小姐也是為了結束那段恩怨在努力,而且,她是老腹蛇的外孫女,在那些人得到報應前,她一定會堅持到底,決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你要相信她。”


    作為外人,中村正雄隻能在心裏祈禱著沙耶能熬過這一劫,當初認識她時,他就看出她是一個溫柔堅強的女孩,如橋本家的家訓般,要想獨當一麵,定要經過嚴岢的考驗,不過,這次的考驗著實嚴岢過頭,那位老爺子真是夠狠心。


    “正雄,這些天你陪征十郎去找人,有突發狀況再派人通知我。”不能強製性限止兒子外出,隻好讓身邊最信任的人跟在身邊,這是赤司俊次做出的最大讓步,如果是中村正雄的話,應該有辦法去把人找出來。


    “爸爸…………”赤司驚訝的轉過身,望著自己的父親,好半晌,他才開口回道:“請你放心,去找人期間,我會跟著正雄叔行動,不會單獨行事。”


    即使兒子做出這樣的保證,赤司俊次心裏仍是放心不下,他無奈的歎道:“在你真正成家立業,生兒育女前,我怎麽可能安心,想要我不羅嗦,就快點把人找回來,老是看你愁眉苦臉,鬱鬱寡歡的模樣,你媽媽也會擔心你的。”


    赤司明白父親的苦心,也為自己剛才的怒不擇言感到歉疚,母親去逝,父親強忍著喪妻之痛,獨立撐起這個家,如果自己再不懂事,老是給父親增加麻煩,那隻會辜負母親的期望。


    家,不是一個人的,而是靠家人共同來維護,他不能再讓父親擔心,為他操勞。現在,他該靠自己力量去尋找沙耶,假如他沒猜錯,她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及川家在東京的總公司,要是時間能趕得上,他或許能截住她。


    赤司在中村正雄的協助下,著手追蹤沙耶的下落,而被追蹤的目標卻早已離開了涉穀區,朝另一個地方走去。


    那是一個陌生的街區,與市區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景象相比,那裏顯得格外安靜,尤其在寒冬的雨夜裏,街上的行人稀少,除了個別喝得酩酊大醉的上班族,隻剩下附近的居民在此經過,隨著氣溫不斷下降,人們都趕回家中,隻有一小部分人在居酒屋中暢飲,直至天明。


    刺目的白光透過眼瞼間的縫隙,喚醒沉睡中的人,沙耶睜開雙眼,困惑的打量著所處的房間,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想起自己所處的地方是一家私人小診所,也是外公推薦給她的暫避所。


    “你醒啦,橋本小姐,你睡了很長一段時間呢。”一個穿著白大褂,留著小平頭,滿臉胡渣子的中年男人剛好走進室內,他看到沙耶已經清醒,便拿著醫療器具走過來,準備幫她做靜脈輸液治療。


    “謝謝你,三枝醫生,我覺得傷口已經沒那麽痛了。”沙耶從床上坐起,向中年男人道謝。


    他叫三枝藏之介,是這個私人小診所的醫生,沙耶離院後就拿著外公給予的名片,來到這裏尋求幫助。而三枝藏之介在知道她是老腹蛇的外孫女後,馬上便幫她緊急處理出血的傷口,讓她在診所裏暫住下來。


    “以前,你外公經常對我伸出援手,現在該輪到我報答他的恩情了。”三枝藏之介走到矮桌前拿了杯水和藥盒,把它們放到沙耶手裏,“你先把止痛藥吃下去,不然局麻藥過後又會感到疼痛,那滋味可不好受。”


    接過三枝藏之介遞來的藥,沙耶乖乖把藥服下,不過,還沒等止痛藥發揮作用,局麻藥的效果已經消失,傷口的痛楚又隨之而來,讓她不禁咬緊牙關,忍著疼痛,一直熬到藥效出現為止。


    “就算是報恩,我也不能連累你,等輸液治療完成後,我就會馬上離開。”


    之前捅她一刀子的人明顯是受人指使,沙耶怕那些人傷及無辜,才不想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這家小診所也一樣,雖說是外公推薦的安全地點,但她不能長時間待下去,那隻會讓敬輔和直樹的處境更加危險。


    “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全,這個街區有特殊人士保護,刺傷你的人是不會來鬧事的,你可以放心在我家休息兩天。”三枝藏之介到是不怕別人來找麻煩,在年輕時,他就麻煩不斷,要不是有橋本家的老爺子出手幫忙,他八成連醫生也當不成。


    “那好吧,這兩天裏要暫時麻煩你了。”


    既然三枝藏之介說沒問題,沙耶也隻能接受了他的好意,暫時留在診所裏休息,等身上的傷勢穩定,再去聯係及川家的人交換人質,到時便是恩怨終結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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