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木倒吸一口涼氣。


    親耳聽到這些,齊木並無怨氣亦或是被玩弄戲耍的心寒,而是恰恰相反。


    直至這一刻,他才真正弄明白,當初暮鈺明裏暗裏千叮萬囑:若有人提及,千萬別說和他相熟,若是遇到危險,千萬別把穀流峰峰主的名號搬出來。


    就算與書生等人合拍,也有明顯隔閡,絕不深交。


    原來這才是原因――會有殺生之禍。


    靠近他會喪命,愛他的人占有欲強到要殺死靠近他的所有人。


    他的名號雖響亮,卻是黑的。


    殺伐之氣未消,無形刀刃遍布四麵八方,動輒四分五裂,齊木頭上血珠滴落,他抹了把臉,這是……鳳顏沒打算收手!


    鳳顏捏著暮鈺的下巴,輕輕抬起,在他唇邊摩挲。眯起眼,狹縫間閃著危險的寒芒。


    “哦?不熟,”他抬眸看了齊木一眼,後者頓了下:“不熟豈會知道他年歲未滿二十,天賦不錯?”


    這算是明裏咄咄逼人了。


    暮鈺呼吸不穩,猛地扭過頭,狠狠拍開他的手,接著手背在下巴處按了按。


    “鳳顏,你給我適可而止!我沒耐心。”


    “小鈺,你會惜才是因為他是西苑弟子,屢次相救於此人,莫不是為了西苑,”鳳顏嗓音漸冷,眸光閃爍不定:“還是說,你依舊對寧南割舍不了,就像這麽多天瞞著我,去見寧南一樣,你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幾乎是聽到寧南之名時,暮鈺臉色變了,瞬息慘白如紙,搖搖欲墜。


    “不,不是的,這和西苑沒有關係,和師……”暮鈺呼吸凝滯,陡然話鋒一轉,額上汗珠滴落:“我已經答應不去見他,我都已經說了,你還想怎麽樣。這和他沒關係,放了他!”


    齊木呼吸急促,他聽著兩人說著,豈會聽不出來。


    鳳顏竟然拿西苑相要挾,不準許再見寧南。一想到暮鈺見師父還要小心謹慎,痛苦而又絕望,竟是被人逼至此,他不怕把人逼死了麽!


    忍不住一腳踏出。


    “再動則斃!”鳳顏抬頭,殺氣衝霄。


    陡然間,齊木渾身一僵,他與鳳顏四目交匯,令人感到恐懼的卻是抵住心口的尖銳刀鋒,無形,卻真實存在,劃破皮肉流出些許血液,漆黑道袍上看不真切。


    暮鈺猛地推開他,吼道:“你瘋了,我讓你放了他!他和西苑沒關係,和寧南也沒關係!”


    “既然都沒關係,你為何如此不願他死。小鈺,我見不慣他站在你身側、同你麵談,他非死不可。”


    “住手!住手!”暮鈺慌了,他嗅到了血腥味,不是他自己的,更不是鳳顏的,從初始便一聲不吭的齊木,許是根本不曾被鬆開,即是被殺伐困住,不許發聲無法動彈。


    鳳顏來真的了!


    “放他走!你聽到沒有,鳳顏,住手!”


    “小鈺,你在乎他,讓我很嫉妒,嫉妒得發狂!”鳳顏紅了眼,眉心魔紋印記愈加深邃,極為妖異,恐怖魔念頃刻間衝霄而上,與天地共鳴。


    咽喉,胸口均被劍鋒抵住,齊木不能說話,不能動彈。這一刻,才真正嗅到死氣。


    這根本就是個死局,鳳顏糾結的,暮鈺無法解。


    為何不殺自己?任何理由都無法讓他擺脫死亡。


    這麽個不相幹的人,讓暮鈺三番四次親臨救場?暮鈺和自己不熟,出手相救是因為西苑弟子,看在寧南的份上,不殺西苑驕子。換言之,暮鈺對師父難以割舍。


    若是相幹,暮鈺在乎另外的人,這對鳳顏來說,依然難以忍受。


    暮鈺臉色慘白,嘴唇顫抖,他似乎也想到了這點。齊木非死不可,鳳顏根本沒打算放過他。


    “放他走,求你。”


    百年來第一次,西苑覆滅以來,唯一這麽一次,暮鈺握住鳳顏的手臂,懇求。


    鳳顏微怔,接著猛地把暮鈺扯進懷裏,緊緊抱住,像是要揉進身體中,手指插/入發間摩挲後腦。


    半晌,鬆開。抬手,指向齊木。


    對著暮鈺,嗓音平靜而冷酷。


    “我忍不了,”鳳顏手臂在發抖:“他,和寧南,隻能活一個,你選誰?”


    齊木一滯。


    “他和寧南,隻能活一個。你說!應該殺誰?”


    暮鈺不可思議地抬頭,如墜深淵。


    “你在乎的,不該有除了我之外的人活著,這兩人隻能活一個,極限,多一個都……忍不了,我忍不了!”


    暮鈺渾身發抖,他看向齊木,卻發現後者麵上波瀾不驚,眸光有些古怪,不似驚慌,更不似平靜,像是悲憫。


    不遠處齊木麵無表情,目光很冷。


    這如何選?需要選麽。


    暮鈺無法釋懷,師父滿門被屠,師兄弟全數身亡,他毀了師父的心血,廢了一身修為也無法彌補,救命之恩形同再造,可他卻報之以血仇,當年一劫活下來的屈指可數,若是失去師父……


    而自己呢。


    齊木不知道在暮鈺心裏,他處在哪個位置。自認相識不過三年,真心相待現如今才稍稍看清這人――風流放蕩外表之下錚錚傲骨尚在。


    結交這麽一個人,無悔。


    從不覺得誰會為自己付出什麽,更不曾期待過。死就是死,他不為別人而活,無須他人介懷祭奠。


    命掌控在自己手中,是生是死,拚了才知道。


    讓他等死,抱歉,做不到。


    齊木不介意這兩人說得久一點,時間拖得越長,逃脫的機會越大――萬裏瞬息符握在手中,極境禁錮空間並非毫無間隙,那便是突破點,找到便能脫身!


    就當是看場好戲。齊木等著他那聲對不住,在滅殺到來之前,集中心神探尋可乘之機。


    真正讓他震驚的卻是暮鈺的反應,渾身癱軟,幾近崩潰的神情――竟然還在掙紮!


    還……需要掙紮麽?最敬重的師父和自己之間,做選擇,二者幾乎沒有可比性,竟失態到如此地步。


    沒想到暮鈺這樣的人,還真的拿自己當朋友呢。真心以待不願失去的至交。


    齊木有些發堵。


    鳳顏眉心深黑的魔紋發散開,愈加妖異可怖,赤紅雙瞳泛著嗜血寒芒。鳳顏怒了,上次見到他這副模樣,是在得知自己被師兄弟施虐後,血洗整個西苑時,出現過。


    沒有人比暮鈺更了解這個人,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鳳顏失控了。


    為什麽一定得逼至此,為什麽一定要遭遇這一切,為什麽根本沒得選擇!


    為什麽?曾經覺得無限美好的東西,會變得比噩夢比死亡還要可怖。


    這是懲罰麽。


    齊木聽著他們二人說話,不用猜就已經知道了結果。他很是平靜,暮鈺是朋友,但作為至交比不過師父,會讓他覺得有些挫敗,僅此而已。


    他隻是覺得,再這樣下去,暮鈺會崩潰。再怎麽強大的承受能力,也經不起日日夜夜年年的折磨。


    真是奇怪,都死到臨頭了,自己竟然還有閑心操心這個。


    暮鈺麵如死灰,差點癱軟在地。聽不進任何東西,眸光渙散,僅僅在鳳顏問及他的選擇時,微微點了下頭――幾乎傾盡渾身氣力。


    “對不起。”這句是對齊木說的。


    齊木想說些什麽,可是無法開口。


    鳳顏瞬息而至,眸光中的癲狂如燃燒一般。


    天地間萬事萬物成了虛幻,空間幾乎被湮滅,無形之中身體禁錮!


    齊木無法動彈,眸中失了從容卻尤為狼狽。


    不好!失策了!


    禁錮道則隨之而動,尋到的那絲縫隙消失無蹤!


    絕世之人自光影中現形,精致麵容森冷如冰,渾身散著凜然殺氣,手持長戟,電弧璀璨下方土地崩塌,夾著雷霆之勢直襲麵部而來。


    一擊必殺。


    鳳顏手持之物絕非凡品,極境巔峰,傾力一擊沒打算給人還手的機會,齊木驚悚地看著巨刃當頭劈下,眼前一切都像被拉長了數倍,竟是毫無辦法!


    “煤球!……”


    再不出手,信不信死之前讓你自爆!還不出手,你主人就死了!


    最後的話沒說完,腦海一片空白。


    【等會,有人……】


    恐怖破空聲中,煤球的神念很是冷靜,齊木眸光渙散,已然沒聽清……


    能感受到刺骨的殺氣,似乎能聽到頭顱被割開的哢嚓聲。整整十道萬裏瞬息符,齊木就要撕裂開,打算放手一搏。


    千鈞一發之際,恐怖波動似乎有瞬間的靜止,轟鳴聲消散無蹤。


    “住手。”


    在齊木還沒回神的刹那,突如其來橫過一條胳膊,腰被摟住,頭被按進溫暖的胸膛中,能聽到輕語聲極盡溫柔。


    “都說有人要殺你,還不信,要殺你的人可就在附近,敢在這地方逗留如此之久。感謝我吧,若非不放心徹夜守著,晚來半步你可就屍骨無存了。”


    光影閃爍,下一刻,周身恢複寧靜安詳。清風拂麵,沒有殺伐不見殺意,景色未變,滿目狼藉。


    齊木拽住那人衣襟,緩過勁來,抬頭,眨了眨眼。


    “宮漠。”


    “乖,別說話,有我在呢,沒事了,”宮漠麵上恰到好處的溫柔憐惜,嗓音很輕,他抱著沒鬆手,齊木並沒拒絕。


    “我說,這人是我看上的,不許動他分毫。”


    宮漠眸光一凜,冷眼直視鳳顏,勾起嘴角幾分玩味:“你該不會,想同我動手?”


    鳳顏站在對麵,毫不掩飾的驚詫。定定地看著來人,皺了皺眉,那聲‘殿主’終是沒叫出口。


    躬身:“不敢。”


    同為魔族,豈會不了解。鳳顏冷靜非常,收斂殺意。


    既然此人被殿主看中,若真動起手來,不死不休。更何況小鈺還在這裏,哪怕這裏人都死了,傷了他一根手指頭,也是萬萬不能。


    自己那位無知的弟弟才算自作孽,偏偏對殿主死心塌地,估計最後會連怎麽死都不知道。


    不過,這與他無關。


    對魔族而言,親人不過是有著同一姓氏的陌生人罷了。是死是活,無關緊要。


    這一發展太過驚世駭俗,暮鈺震驚,他不曾見過此人。竟然能讓鳳顏如此忌憚,究竟是何身份?


    這樣的人,竟然和齊木有交情!什麽時候的事?突然太多複雜思緒填滿大腦,半晌暮鈺才平靜下來,齊木無恙,鬆了口氣,如此便好。


    他眸光閃了下,偏過視線,沒了神采。


    嗬嗬,幾次差點命喪黃泉都是因為跟他走得近,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了自己方才確實是想讓他去死,不是僅僅說抱歉就能被原諒。


    算是到了盡頭。


    為什麽還要活著?暮鈺眸光渙散,竟是轉身就走。碎石遍地,他走得不穩。


    齊木縮在宮漠懷裏,背對著鳳顏,暗自把手中的十張萬裏瞬息符放入空間。有驚無險。


    對於此人,齊木還真是不好怎麽說。


    若說宮漠出現得及時,確實也太過及時了,若是當真如他所言徹夜守著,何必最後才出手,看來此人很可能是為了報一腳之仇,肚量有待考究。


    沒了危險,順便和煤球吵了一番,佯裝雙腿癱軟,半晌沒動靜。既然有人相助,無論是誰,仇怨暫且不論,眼前保住性命才最重要。


    能讓第一戰將鳳顏忌憚,這人地位絕對不低,隱隱有了大致的猜想,八九不離十。不禁咋舌。


    此刻,鳳顏放棄殺他,追著暮鈺走去,後者步履蹣跚,不知在想些什麽,整個人看上去很不正常。


    這真善人偽嫖客,必然是又陷入誤區自我譴責去了。


    齊木眸光很亮,當下不含糊,傳出一道神念。


    “別小看我。在下認識的強者比鳳顏厲害的多得去了,他沒機會再害我的,再說了,打不過他這是我的事,和你有什麽關係?自作多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一走,說好坐鎮洞府當護法的,別給我忘了,人情不能兩清。還欠我洞府之人每人一件地級防禦法衣,別想賴賬!”


    踉蹌前行的人,渾身一震,定在原地,暮鈺聽到那幾句,幾乎不敢相信。


    好半晌,身側鳳顏擔憂地看著,去攙扶。他婉拒,沒有回頭,低低地笑了。


    嗓音很輕些微顫抖。


    “好,不忘。”


    一座小山頭被夷為平地,草木化為齏粉。


    廢墟之上。


    宮漠輕拍齊木的背,後者一直沒有說話,他便以為是受驚過度,沒有掙紮。一時自我感覺良好,看來這下此人真該相信他是一番好意了。


    “我送你回去。”


    “嗯,多謝。”


    光影閃爍,橫渡空間比之禦空強了不知多少倍。睜眼,眼前大變。


    地級洞天外的山巔。天高浩淼,鍾林毓秀,一覽無遺。


    宮漠輕笑。他望向天際層雲,微微眯起眼。


    “你想問什麽,不妨直言。”


    從方才開始,齊木一直看著他,隻言未吐。


    “昊天殿主遠道而來,弟子不知,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主不要放在心上,”齊木抱拳,垂首,恭敬地說出這麽一番話。


    宮漠毫不驚訝,麵不改色,依舊望向前方,看上去半點波瀾也無。心裏卻翻江倒海遠非明麵上這般平靜――昊天殿魔族高層,鳳顏身名顯赫的確深得魔族尊敬,旁人不敢抗之。但論位高權重者力壓魔將之人,更有太上長老,昊天護法等,何以見得他便是殿主本人?


    由此可見,齊木絕非一般。


    自己倒是輕看了他。有趣,著實有趣!


    “無妨,我隻是一道靈身,喚我宮漠便是,”


    靈身思緒與真身無甚差別,靈身說的話即是真身即刻所想,這一點齊木很清楚。宮漠見他點頭,默了下,彎起眼角。


    “你眼光不錯。”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齊木有一事不明,故一直想問問,”他麵無波瀾,眉眼含笑,沒了先前的拘謹、忌憚。


    宮漠下巴微揚:“你說。”


    “素聞昊天殿主與尊上有隙,關係不好,可屬實?”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愛卿!朕棄療嫁你。的手榴彈………………


    ==【兩受如何在一起,我們還是做閨蜜吧】←這話樂了我一晚上,噗!


    大家放假快樂233333


    不虐不虐表被表象迷惑握拳。


    感謝冒泡的大家,有花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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