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太上長老親臨寢宮尋魔尊商大事,靜候在門外並未打擾,候了一宿。


    齊木才剛入睡沒多久。


    晨光熹微,淵落推門而出,一直到午時才回來,依舊有一眾長老在外焦急等候。


    青年雙目睜開,身體移到床邊,正緊緊盯著門外,眸光陰鷙而狠絕,卻在淵落轉身的時候趕忙換上了一臉平靜淡然,慌亂一閃即逝。刹那手臂騰空,差點翻倒在地。


    “醒了?怎麽不多睡會?”


    臉貼著寬闊的胸膛,鼻尖縈繞著熟悉好聞的氣息,齊木緊緊拽住淵落的衣袖,搖了搖頭,又猛地咳嗽起來。


    “疼得睡不著。”


    “修為沒了體質變弱,本尊可以探查下你的血脈真氣,看看多久才能恢複真元。”淵落握住他的手腕,很細,沒什麽肉。正要探入筋脈的刹那,齊木像觸電般猛地跳開,縮到床的一角,拚命擺手。


    “不要看,沒事,我不疼了,一點事都沒有!丹神峰太上長老也說修為很快就能恢複。”怎麽能查,尊上一看就知道體內有古怪,骨中蠱隱藏血脈,一旦真元恢複,就瞞不下去了。


    齊木額頭冷汗直冒,臉色泛白,無助地看著淵落,後者也拿他沒辦法。


    淵落彎下腰,伸開手臂:“過來,本尊抱你下床,出去走走。”


    屋外是一處空地,花團錦簇,景色宜人。


    不遠處一處亭樓,坐落在綠水之上,露出一角。


    數位太上長老靜候著,一見尊上前來,懷裏抱著一人,也都見怪不怪。


    唯獨一人驚訝出聲:“尊上,這位是?”


    清麗的女音,很陌生。


    齊木落地,猛地望過去,瞳孔微縮。


    是位白衣女子,他長活兩世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氣質超然,冰清玉潔,像是衣不染塵的雲端仙子,回首拈花一笑,傾國傾城。此刻正一臉笑意地看著淵落,分外刺眼。


    “齊木,本尊曾和你提過。”淵落對那女子說。


    “你是誰?”


    齊木看著太上長老也沒了以往崇敬的心意,這名女子卻莫名地讓他恐慌,當年除了仙塵,尊上可曾這般平和同人說過話?


    白衣女子神態平和,聖潔無比:“我名聖姚,我是仙族。”


    齊木呼吸一滯,道:“不可能!仙族早就死絕了,你怎麽可能是。”


    有太上長老連忙起身道:“小木,不得無禮。”


    白衣女子神態祥和,並沒有絲毫的不悅:“無妨,我養傷三年未出,多謝尊上相救,這三年來多次聽到尊上說起你,聽說你娘號稱仙族天女,想必你……”


    “聖姚的確是仙族。”淵落唇角微揚,打斷道。


    齊木像被閃電劈中了般,如墜深淵。


    他看到那女人走過來很自然挽著淵落的手臂,然後笑著對他說。


    “我將是魔尊之妻,未來的魔後。”


    緊仙氣流露,幹淨而純粹,溫柔舒適有種可令大道複蘇,萬物興榮的磅礴大氣,似有萬道聖光照耀在他身上。


    而他身上醜陋的陰暗的不願暴露不想承認的那一麵,瞬間無處遁形,女子神聖得耀眼,而他是魔族,他的一切破綻連連,漏洞百出。


    真正的仙族從來不是他那個樣子。


    接著太上長老說話,尊上又說了什麽,齊木全然沒有聽清。


    就像周圍全被定格蒙上了妖異的血紅色,強烈的想要將那個人據為己有,不想他和別人說話,甚至旁人多看一眼就無法忍受,卻從沒想過有一天這人會屬於別人。


    如萬蟻噬心般,恍惚中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血脈覺醒的樣子,紅眸魔紋。突然間渾身血液不受湧上腦門,像要從眸中衝出。然後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從喉嚨中擠出來。


    “魔後是,什麽意思?”


    齊木環視一周,從眾太上的臉上一一掃過,而後看向淵落,玄黑麵具下半張臉輪廓精致完美,空無一物的雙眸中,再也看不清什麽。


    聖姚好奇地對淵落道:“他怎麽了,我說的不對麽?”


    怒極攻心。齊木喉間一甜,眼前發黑,見他摔倒的刹那,淵落下意識掙脫聖姚的手,瞬移過去,把齊木摟在懷裏,


    “本尊送他回去,叫丹神過來。”


    “遵命!”


    齊木半昏迷中微微睜開眼,往後看了一眼。


    仙族聖姚還在在遠處,花雨飄落,如沐仙光,正看著幾人遠去,而後露出了個古怪的笑容。


    齊木驀然一驚,還以為是看錯。他努力想看清楚些,離得遠頓覺有些眼熟。


    似乎在哪裏見過。


    終究見到了傳說中的丹神真容。


    長袍飄飄,仙風道骨,許是徒弟秦休的緣故對齊木照顧有加,甚至還提到了修複丹田有望,日日抽空前來為他打理身體。(..tw好看的小說)


    齊木咽下無數珍貴丹藥,外傷內傷好了個徹底,卻還是對修複丹田很是懷疑,畢竟石人師父說過非得是用神獸內丹還是心髒什麽來著,神獸尊位等同於至尊,意為丹田碎了就沒救了。


    而今比起丹田和身體,他倒是更在意那所謂的仙族仙子。突然出來個魔後,由不得他不在意。


    聖姚同太上長老來往密切,但見齊木也會很友好的攀談,依舊是那種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越想越覺得那女人眼熟,最後猛然醒悟。


    當初在齊國一別尊上,他去了別國看到了仙塵,仙祖坐鎮的古鎮上一處亭樓,見到仙塵和一位白衣女子對坐,就連仙脈境魔族長老也隻能站在下方。


    那白衣女子正是聖姚無疑,當初隻是遠遠望了一眼,那種與生俱來的仙道氣韻,時隔如此多年,齊木卻還記憶猶新。


    堂堂仙族卻與魔族為伍,甚至與魔皇同席,如今卻一副蘇醒不久,聽從仙尊指令,願與魔域結姻,護佑大陸安定。


    貴為純血脈仙族,謊話說得滴水不漏,容貌驚世,神態平和,氣質超然,任何時候都能從容淡定。還想打尊上的主意,如今才現身究竟什麽目的!


    齊木默不作聲跟了聖姚幾日,越發覺得事情嚴重性,看著那女人隻覺渾身冰涼。


    “尊上,那女人有問題!她在遊說太上長老,說您坐擁魔域是居心叵測……”


    絕對是仙塵安插的眼線,尊上為什麽事事依他。可隻要他一提及,淵落卻讓他不要參與,一開始是好言相勸,後來就直接來硬的了。


    “你怎麽就不長記性,好奇心還沒讓你吃足苦頭!本尊的話你也不聽了!”


    齊木哽咽了下,瀕臨崩潰:“你為什麽不信我!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


    淵落頓了下,答非所問:“聖姚是仙族。本尊大婚之前,會幫你把解藥尋來,骨中蠱離體,日後你便是自由的。”


    多麽可笑啊,淵落真要成婚。這竟然是真的,可笑的是明明早就聽說了,他到現在才肯信。


    “然後我是多餘的是嗎?”齊木從旁經過,擦過淵落的肩膀,冷冷地走開。


    事後齊木沉默寡言了許多,偌大的內殿像是變成了旁人的居處,到哪都能聽到仙族仙子的謠言,他在這裏格格不入。


    連著兩日齊木沒主動去跟蹤聖姚,到了第三日,白衣女子親自登門,笑容如常靜靜地立在門外,齊木還以為是在做夢。


    “你終於想通了?不枉我故意露出破綻給你看,就是想告訴你,整個內殿很快便會在我的掌控之下,沒人會聽你的,包括尊上。”傳音入腦。白衣女子笑靨如花,很聖潔美好,但凡有人看到也不會想到她用這種神情,說著如此自負的話。


    “你究竟想做什麽!”齊木大驚。


    “不覺得你們過得太安逸了麽,明明是仙尊卻封鎖仙域,屠盡子民,甚至坐鎮魔域成了所謂的魔尊,真是笑話。覆滅仙族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仙尊本人也不能放過。更何況現在的仙尊,不止跌落至尊位,還沒了雙眼,屈於這等小地方束手束腳,根本不配稱為仙尊。”


    仙族仙子絕代風華,依舊麵帶笑意,悲憫眾生般帶著慈悲,傳音而出的卻是這種驚世駭俗的狂言傲語,以及露骨的恨意。


    “你知道尊上是仙尊,你還想當魔後……”


    齊木驚呆了。整個仙元大陸,齊木十多年來所見所聞,無論魔域、妖域還是修真界,提及仙尊,隻有景仰與敬畏,從未聽過這樣的話。他原以為無上仙族生性淡泊,崇高而寬容,哪怕比不過淵落舉手投足間都那般仙人樣,至少也像魔族那般對魔皇忠心不二。


    可誰知,卻是這樣的。


    “我貴為仙族,帶了個魔字的稱謂尤為低劣,又豈會放在眼裏。我要的自然是仙後之位,尊上沒告訴你麽?”聖姚絕美的眸子裏有波瀾起伏,美眸如水微恙,她輕啟朱唇,無聲道,“尊上許諾我的,其實是仙後之位。”


    尊上是屠盡了這樣的仙族才痛苦至今,如今能容忍這唯一仙族無法無天,卻對魔族毫不掩飾地厭惡麽。


    齊木難以掩飾憤怒,正要暴起殺戮,卻在爆發的刹那被一句話打醒。


    聖姚麵露悲憫之色,道:“就憑你現在慘不忍睹的軀體,動不了我半根手指。我還等著你有一天能失手殺了我,血脈暴露,徹底被尊上厭惡,也好順了魔皇的心思。而今是好時機麽,想不到你如此沉不住氣。”


    仙族自上古便是五族之首,體內流淌著堪稱世間至強的血脈,活在大陸最神聖的仙域。後來大陸動蕩,仙族盡滅,仙域被封,最高貴的血脈傳承斷絕,而今真正唯一的仙族出世,一如當年,轟動仙元。


    更何況這仙族流落魔域,恰好留在魔尊身邊,這下子舉世矚目,對仙族仙子不敬,整個仙元都會群起而攻之。


    說的沒錯,這是唯一仙族,一旦他動手,那就真完了。


    齊木放下手。


    聖姚滿意地離去。


    齊木氣得發抖,倚靠在門上,五指無意識抓出道道血痕,木屑刺進指甲裏,五指血肉模糊。


    他想殺了這女人,想不惜一切殺了這女人。不隻是知道她的目的,其實在很早之前,在這人挽上淵落胳膊的那一刹那,他就想殺得不得了!


    轉身進門,嘭地一聲把門關了。齊木倒在床上,十指拽進被褥床簾,留下條條血痕。他難過得發瘋,喉間幹澀渾身血脈翻滾,身體熱得發燙,像有隻手掐住脖子抵住命門讓他順應本心暴起殺戮。


    幾乎每天,隻要看到淵落,看到他身側的人,就像當初骨中蠱折磨痛不欲生一般,卻似乎遠遠沒有現在這麽難受。他是魔族,他受不了淵落身邊的任何人,難過得發瘋卻不能說不能暴露隻能忍著。


    越是難以忍受越說明這是真的,他是魔族,這事實讓他發狂。


    齊木喉間輕聲嗚咽,強忍著躁動,渾身僵硬不願動彈。很久才沉沉睡去。


    入夜,黑芒一閃即逝,淵落出現在房間內。無聲地走過去,坐在床頭。


    齊木正在熟睡,雙眉緊皺,睡得很不安穩。


    淵落俯身親吻齊木的額頭,空洞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別處:“……”


    紅芒大盛,九轉神紋映照整個房間。


    卻未透過門窗,四周靜謐無聲,並無半點響動。


    這處古殿設了禁製天紋,隱匿了紅光與巨響。


    內殿之人隻看到上空烏雲密布,卻沒有雷雨落下,未以為然。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扔雷麽麽噠


    糯糯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12-1314:58:53


    咿呀咿呀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12-1521:50:52


    要到尾聲了,結局還有個大秘密(很爽!)要揭開,麽麽噠,晚安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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