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聽說了沒有,那獅王堡堡主可真是不要臉得很,恩將仇報呢。”


    ——“咦?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怎麽到處都在傳?”


    ——“嘿!你不知道,前幾日那堡主的兒子出城打獵險些被豹子給吃了,全靠一個少俠相救才得以脫險,誰知那堡主竟然下藥把那少俠給抓了起來,想要逼問他身上的武功心法……啊呸!老子還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不會吧,這獅王堡傳承百餘年,在這附近幾城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居然會幹出這事兒?”


    ——“嘿!你還別不信,我二表叔他小妾的堂哥就在獅王堡當差呢,人就是他給提溜到地牢裏的,那是比真金還真!”


    ——“唉,這些醃h事你說來幹嘛,咱們自過自的小日子,甭管恁多閑事兒。”


    ——“嗨,我也就說說,其實我是可惜那個少俠,那樣俠義心腸的人遇到這種事兒,就是能脫險,以後還不定成了什麽樣兒呢。”


    ——“哼,江湖上這些個事兒,還不都是這樣烏七八糟,少俠變魔頭也沒什麽奇怪的。嗨,甭說了,走,上我家去咱喝上幾壺……昨兒我媳婦回娘家去了……”


    不遠處一個身著淺黃輕紗束腰長裙,容貌清秀柔美的女子緩緩地轉過身來,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喃喃地說道:“恩將仇報……少俠變魔頭……麽?倒是……有點兒意思……”


    乍一瞬間再看過去,哪裏還有什麽清秀美人,早已不見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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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名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四肢盡被百煉精鐵所鑄的鐵鏈環拷給鎖著,隻剩下幾步的活動範圍,身體裏一點兒內力也提不起來。


    無名隻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潮濕陰冷的地麵上,目光失神地看著昏黑的牢頂——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前幾日他才和那人說到“養虎為患”的問題,還不甚體麵地對晚輩動手——如今自己就落到了如此地步,看來這世上怕是真的有一報還一報之說。


    無名微微歎了口氣,隻覺得心裏悶得很——眼前似乎又浮現出了那個在寒風中凍得紫青,聲音好似貓叫的嬰兒,還有……這麽多年的點點滴滴——那個自己手把手教他練劍的孩子,竟會反過來幫別人對付自己——無名真想苦笑,可是卻笑不出來。


    當然很快無名就不用一個人胡思亂想了,因為三個人前後走進了這間狹窄的石牢。


    當先一人麵容剛毅,氣勢攝人,顯然是久居高位;身後跟著的兩人正是破軍和劍晨。破軍的表情略帶得意,但不動聲色掃過那當先一人的目光卻暗含深意;劍晨一直麵無表情,但眼神中卻略顯迷茫糾結之色。


    無名靜靜地看著三人,神色如古井無波,心境半點不露。


    還是當先一人緩緩開口說道:“武林神話……真是久仰大名。”


    無名淡漠地看著那人,隻冷冷地說道:“神話已逝,隻餘無名。”


    那人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起來,傲然說道:“本座不管你是武林神話也好,還是一個無名無姓的死人也罷,如今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你所習練的武功心訣默寫下來交給本座,免得多受苦楚。”


    無名神色不變,淡然說道:“東瀛來客,覬覦神州,必自取其禍。”


    那人麵色一變,還未說話,破軍就嘲諷地說道:“都成了階下之囚,還擺著這麽一副教訓人的嘴臉,也未免自視太高了吧。”


    那人微微有些不虞地掃了破軍一眼,又冷笑著對無名說道:“哼,不過又是一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家夥罷了——凡是膽敢和我絕無神作對的,就算是神,本座也能讓他掉進地獄——何況隻是區區一個神話?”


    破軍微微垂首表示恭敬之意,也不再隨意插嘴,絕無神的眼光在破軍和劍晨身上轉了轉,忽而指著劍晨說道:“你,去給本座把那個神話給廢了——”說著轉過身來,哂然地看著無名說道:“本座倒想看看,神話成了廢人,還能不能傲氣依舊。”


    劍晨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走上前去;無名略帶痛心地看向劍晨,卻發現劍晨的眼中沒有半分情感波動,完全是死寂一片——無名不禁心下一沉,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劍晨毫不遲疑地伸手貼上無名的腹部,在丹田處狠狠一擊——無名的內力之前已然被喪元散消耗一空,受此一擊,無名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劇痛從丹田處蔓延開來,經脈裏如刀割一般刺痛,渾身失了氣力,鮮血從嘴角汩汩流出——無名知道,他當真是在這一擊之下功力被廢,成了廢人。


    絕無神哈哈大笑,語調殘忍地說道:“此生你再難有翻身之日,就連自裁怕也難以做到——我無神絕宮的絕地長老會好好招待於你,若你識相肯交出心訣也罷,如若繼續冥頑不靈,絕地長老定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求生不能,求死無門!”說罷一揮袖,轉身就出了地牢。


    破軍神色複雜地看了無名一眼,轉身離開了;劍晨呆了呆,目光無神地看向無名,又轉身木然地跟上破軍出去了。


    從劍晨出手一直到這地牢裏隻剩下無名一人,無名的目光都是渙散的——對於任何一個武林中人來說,失去功力都是致命的;而對於高手來說,失去功力甚至比丟了性命還要痛苦而絕望。


    最終是徹骨的劇痛把無名的神智拉了回來,感受著空蕩蕩的丹田和乏力的四肢,無名靜默地躺著,開始思考自身的處境——不錯,無名從來沒想到與破軍一晤會把自己弄至這步田地;從一係列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無名很確定——雖說他從來都以一種心若死灰、波瀾不驚的狀態活著,可是他現在並不想就這樣死了。


    且不說為了神州大義,要粉碎東瀛人的陰謀;單說劍晨,無名就拋不下——看著劍晨這種木然仿若失魂的狀態,若是無名還察覺不出劍晨是給人用秘法控製了心神,那無名定然是眼瞎了。


    想清楚劍晨並非背叛而是被迫做了這些欺師滅祖的事,無名心裏還是鬆了一口氣——沒有什麽秘法能控製人一生,大抵上這種秘法都是在人心智動蕩的時候侵入,一段時間後就會被自主擺脫——若是無名就這樣死了,等劍晨清醒過來,光是愧疚和自責就足以毀掉這個孩子。所以無名就是咬牙堅持,也要活著。


    如今本就是深秋,地牢內又陰寒冰冷;無名躺在冰寒徹骨的地上,又完全失了內力,不多時便渾身戰栗,唇色慘白,簡直一刻也難捱——然而他心智堅定無比,胸腔內仿佛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燒——他隻靜靜地躺在那裏,仿若一把蟄伏的寶劍。


    即使是斷劍,也未必沒有重鑄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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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風飛快地遊走在這地形複雜的庭院內,而這巨大的庭院坐落在一個十分隱蔽的山穀之內——這裏,就是無神絕宮在中原的中樞所在。


    聶風終於摸索到地牢裏,心中詫異無比——這裏至少關押了數百武林中人,其中不乏頗具盛名的掌門家主高僧大俠——他們之中有些人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血肉模糊,實在悲慘至極。


    聶風心裏震驚無比,想不到無神絕宮已經在暗地裏擄劫了如此多人——然而聶風也發現這些人都被東瀛人用藥物禁住了功力,光憑他一人是絕對沒可能救出去的。


    下定決心,聶風立時往外小心退走,想要把消息傳出去,並召集天下會的弟子再行打算——孰料就在他堪堪轉過一個假山的時候,一聲大喊已然響起——“什麽人在那裏,抓住他!”


    聶風乍然而驚,立刻使出絕頂輕功往外飛逃——誰知這山穀四周高地上忽而飛出數百人齊向他襲來,更有兩個絕世高手率先襲到,堵住了他的出路。


    聶風目光一凝,拔出雪飲刀就迎上兩人,同時以風神腿輔助,霎時刀光腿影,颯颯風起。


    然則這裏終究是無神絕宮在中原的總舵所在,既泄露了行蹤,又豈是那麽容易走脫的——聶風與那兩個絕世高手狠戰片刻,便被另一個高手的氣勢壓製,直被一掌擊得倒飛出去,撞在山壁上昏了過去,束手待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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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仙已然對獅王堡的事提起了興致,應該在近幾日便會有行動了。”殷成微微躬身,麵無表情地說道。


    “嗯,然後?”淩傲天輕輕叩擊著桌麵,淡然地問道。


    殷成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負手站在淩傲天身旁的步驚雲,沒有即時答話。


    步驚雲微微一怔,垂首輕聲說道:“我先上去。”便要轉身離開。


    淩傲天一下子伸手拉住步驚雲的手,十分自然地說道:“不必,並沒有什麽事情需要瞞著你。”說著以目示意殷成繼續說。


    殷成微微低頭目不斜視,語氣平淡地說道:“斷浪祭奠亡父後有意往淩雲窟一探,卻似有猶豫未嚐成行;聶風已然探到無神絕宮在八亭城附近山穀內的中樞,卻身陷其中;無名已然證實被破軍所擒,應當也身處於那山穀之中。”


    淩傲天目光深邃,聽不出語氣地說道:“讓暗線想辦法讓顏盈看見雪飲刀;三日後傳訊給斷浪,讓他到那山穀中一探究竟;另給我準備三百暗部人手,備好喪元散解藥,隨時待命。”


    殷成略略抬頭看了淩傲天一眼,垂首答道:“是。”


    待得殷成出去以後,淩傲天沉默良久,忽而側首對步驚雲說:“對於聶風和斷浪,我依舊有所算計,你如何看待此事?”


    步驚雲凝目回望,緩緩地答道:“師父所做的事,雲兒全都支持。”


    淩傲天目光深邃起來,若有所指地說道:“那若是,算計於你呢?”


    步驚雲一震,良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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