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午後,日頭依然毒辣,天氣異常悶熱,若是暴曬在日頭之下,連風都是悶熱的。


    這種天氣,甚至比六七月的酷暑更難受。


    但那僅限於樹蔭之外。


    蛇子嶺裏蔭涼得很,一百五十多條大漢,外加二三十隻獵犬,分散開來,漫山遍野的進行搜索,已經搜索了大半座山嶺。


    沒有人覺得疲憊,沒有人覺得酷熱,沒有人需要歇息。


    每個人都精神抖擻,心裏裝的全是對大型狩獵的幹勁。


    巴信牽著兩隻獵犬,不緊不慢的走在搜山隊伍的最前麵。


    他知道自己離獵物已經不遠了。


    他要享受捕捉到獵物之前的興奮感與刺激感。


    捕捉獵物的那一刻自然是最爽的最痛快的,但在那之前的追逐與戰鬥,同樣也很有趣。


    他已經隱隱嗅到了獵物的氣息,他甚至希望黑無涯等人再狡猾一些,再負隅頑抗一些,給他的狩獵增加難度和精彩度。


    被他的一些手下評價為“恐怕不輸給王爺”的那個絕頂高手,是否也在這支隊伍之中?


    不知他能不能遇到這個神秘的絕頂高手,與其一較高下?


    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旗鼓相當的高手。


    年輕時的沙絕也許可以跟他一較高下,但沙絕現在已經年過五十,雖然還是一流的高手,腦子也越發的精明狡詐,心計也越發的深沉難測,但論身體狀態,卻已經過了巔峰,不能與正值青年的他相提並論。


    他的身體與精神正處於一種“獨孤求敗”的狀態之中。


    他渴望來一場非生即死的、酣暢淋漓的戰鬥。


    他跟著獵犬的腳步前進,張目四顧,那個傳說中的頂尖高手,是否正在哪裏窺視著他?


    忽然,一名侍衛從後麵匆匆跑過來,叫道:“王爺,八殿下帶了數十名侍衛進山,說是在府裏呆得無聊,想跟王爺一起搜山,助王爺一臂之力。”


    助一臂之力?巴信在心裏冷笑,就憑巴甸這個廢物?


    不過,越往深處,環境越是複雜,行動越是不便,多幾十人搜山,不是件壞事。


    而且他也想看看巴甸和巴甸的手下到底有多少料。


    於是他道:“讓他們進山。告訴他們別影響了本王的行動。”


    他現在能調動的人手隻有兩百人左右,其中有四五十人要留在外圍守山,真正進山搜索的不過一百五六十人,巴甸帶著手下過來幫忙,總還是有點用的。


    通報消息的侍衛飛快跑回去,向巴甸傳達巴信的命令後,指了指一個方向:“八殿下,那邊的人手比較少,如果八殿下不介意,還請八殿下幫助搜索那邊。”


    沒有任何一條獵犬往那邊搜去,證明那邊近期沒有什麽人出沒。


    八殿下要幫忙,當然隻能去哪裏幫忙。


    巴甸隱隱聽出了這名侍衛的不以為然,心裏不禁升起一股怒火,但他沒有計較,對手下道:“全部去那邊搜,動作快點,別扯七哥的後腿。”


    說罷他帶著四五十名侍衛往那邊奔去。


    巴信的侍衛看著這一群人,眼裏都是輕蔑。


    八殿下不過就是來鐵旗鎮看演出的,卻帶了這麽多親兵過來,怕被人刺殺不成?


    真是夠沒種的!


    事實上,這名侍衛的嘲弄還真是說對了,巴甸就是怕自己出事什麽的,才會帶這麽多人過來。


    因為那名秘密名冊沒有音訊的緣故,巴甸一直擔心名冊落在哪位費國權貴的手裏,對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對他發難,他為了以防萬一,便帶了最信任的親近前來鐵旗鎮。


    不僅如此,如同秋骨寒所料,他在鐵旗鎮上還有一處秘密住宅。


    這處秘密住宅其實也是一名費國小將領的家屬在住著,隻是,這名小將領全家都是他的親信,那處宅子算是他安插在鐵旗鎮的秘密基地。


    這家子從不與他直接聯係,也很少與他聯係,有什麽情報都是通過曲折迂回的方式傳送上來,沒有人知道這一家子的秘密。


    巴甸忍著氣,帶著一群手下就勇往直前。


    基本上不存在什麽“搜查”,就是以比較快的速度離巴信的人遠一點,再不斷的往蛇子嶺的深處鑽,希望能快點遇到鳳翔空等人。


    巴甸的幾名心腹已經知道了他與尚國奸細的交易,在震驚的同時,除了全力支持主子,沒有別的辦法,所以,他們很賣力的帶人往深處衝。


    秋骨寒是跑在最前麵,衝得最快的那個。


    他必須搶在巴信的人麵前聯係上陰九殺等人。


    好在他在單獨行動,又不需要搜山,隻需要躲開其他人,一味前行就好,速度倒也是很快。


    跑了很久以後,他終於遠離了其他人,也到了山的深處。


    這裏的光線已經很幽暗了。


    他放慢速度,仔細的邊前進邊觀察,希望能找到陰九殺等人留下來的記號。


    陰九殺如此狡猾,應該知道他會想辦法前來救人,所以,陰九殺應該會在山裏留有什麽隻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標記。


    黑無涯喜歡在顯眼的標誌性地標四周的不顯眼之物上做手腳,所以,秋骨寒重點尋找那些非常顯眼的、容易讓人記住的東西,然後在其附近尋找標記。


    但是他失望了。


    他找到了不少顯眼的標記誌石堆或大樹,卻沒有在附近發現任何標記。


    而後他掐掐自己的臉,無奈的苦笑。


    陰九殺等人帶鳳翔空逃走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漫山遍野的留標記給他?


    沒有標記,到處都是巴信的人,他要怎麽找到和聯係上陰九殺?


    他一邊往深處走,一邊將手指放進嘴裏,“啾——啾啾啾——”的學起鳥叫來。


    他不覺得學鳥叫有什麽用,但他既然不能高聲叫人,就隻有學幾聲鳥叫,發泄一下鬱悶了。


    咚!一棵鬆果打在他的頭上。


    他摸頭,四顧:“誰打我?”


    是鬆鼠嗎?他抬頭,果然看到幾隻鬆鼠從頭頂上的枝頭掠過,真是可愛極了。


    “再打我我就捧你們——”他衝那幾隻鬆鼠瞪眼睛。


    “不是他們打的。”一個遊絲般的聲音傳進他的耳裏。


    他大吃一驚:“死人來了?”


    在他看來,陰九殺就是個死人,隻不過比一般的死人和活人都好看一點罷了。


    一個人蒙著臉,就像突然從大樹裏長出來一樣,從一棵大樹後麵走出來:“你打算怎麽辦?”


    就算這人蒙著臉,秋骨寒看一眼也知道是陰九殺了。


    陰九殺那種隨時都會化為一團黑霧散掉的氣質,太適合這種幽暗陰森的環境了,若是晚上,一定跟鬼沒什麽兩樣。


    就這樣遇上了陰九殺,算是件好事,但秋骨寒板著臉,沒有寒暄:“我跟巴甸臨時合作……”


    他用很快的語速,將他與巴甸的交易和計劃說了一遍。


    陰九殺聽完之後立刻明白該怎麽做,轉身就走:“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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