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雙袖掩麵,哽咽起來。


    他不是戲子,但演戲的功夫,恐怕就連京城的名伶見了都要自愧不如。


    他的聲音不大,卻極其哀傷,仿佛從骨子裏漫出來的幽咽,聽得那些同情太子的官員和皇親無不心酸,也跟著擦點起眼睛來。


    夏物生的同黨一看這情形,也趕緊出席,一齊跪下,紛紛哭起來:“求陛下看在太子殿下的麵子上,放過連橫一次吧……”


    那些同情太子的官員和皇親受到這種情緒的影響,也紛紛站出來,一齊跪下,求皇上赦免連橫的罪過。


    “麵子”的力量有多大?


    秋夜弦看著腳下這黑壓壓的官員,震怒不已。


    他震怒的,不是這些人為連橫求情,而是……同情和支持秋月明的人,竟然這麽多?


    竟然占了在場官員和皇親的將近一半!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他的臣子中,有將近一半的人可能還在懷念秋月明,對他並不是那麽忠心和信服。


    而且餘下的半數臣子裏,有的人可能另有所念,未必也就對他忠心。


    危機——他從眼前的狀態中看到了危機。


    他憤怒,卻沒有表現出來。


    論隱忍和掩飾的功夫,他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陛下——您到底放不放過連橫?就給個準話吧!”唯恐天下不亂的秋露霜大聲說話,腔調有點怪怪的,“您若是不肯放過連橫,會寒了咱們的心啊!”


    秋露霜這樣逼問他,讓他不得不正麵做出回應。


    他慢慢道:“事關重大,朕要好好想想,這樣吧,這事先放著,待本王召開內閣會議,好好討論以後再做定奪。”


    他嘴上這麽說著,心裏的刀,早把秋露霜給砍成了肉醬。


    最近一年來,鳳翔空被俘,陰九殺和鳳驚華不在天洲,他的日子原本可以過得很舒服,偏偏這個該死的秋露霜老是跳出來,什麽事都要插一手,但又不是認真辦事,純粹是給他添堵,他想過許多辦法想暗殺秋露霜,卻都沒有成功。


    他真是煩透了這個秋露霜。


    “君無戲言!”秋骨寒突然大聲道,“陛下親口答應臣,隻要臣的要求,陛下能做到的一定會答應!”


    秋夜弦的聲音,就是從牙縫裏吐出來的:“連橫太危險,就算朕放過他,他以後若是……”


    “他以後若是再犯,”秋骨寒鏗鏘的道,“臣願與他同罪!”


    全場皆驚,都側目看他。


    幸親王瘋了不成?竟然為連橫擔保!


    連橫可是出了名的野獸,桀鶩不馴的主兒,他現在老實了一些,不代表他以後不會獸性大發。


    幸親王,果然還是太嫩了,雖然嶄露頭角,卻還是太天真。


    秋夜弦盯著他,心思又快速轉動起來。


    看今天這陣勢,如果他不答應,恐怕秋骨寒不會罷休,百官也會在暗中議論,那麽,他是不是可以借這個機會算計秋流雪?


    秋流雪當眾給連橫擔保,簡直就是挖個坑給自己掉。


    連橫那種人,老實不了多久的。


    他相信,秋流雪不會無緣無故幫連橫,連橫也不會無緣無故“良心發現”,這兩個人搞不好早就勾結在一起。


    勾結在一起?


    他眼睛微眯,權衡利弊:秋流雪與陰九殺、鳳驚華已經搭夥,如果再加上一個連橫,這個勢力……不太妙!


    他要赦免連橫呢,還是不要呢?


    這時,一個人又站起來,弱不禁風的走到他麵前,微微鞠躬,施禮:“皇上,臣也要替連橫求情,請皇上赦免連橫的罪過!臣保證,如若連橫再做出弑君叛亂之事,臣一定殺了他!”


    這個人的話,分量就太重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暗驚:怎麽連狩王也為連橫說話了?


    難道,一向不管朝廷紛爭的狩王,這是要站邊了嗎?


    狩王一站邊,朝廷的權力格局非變不可。


    秋夜弦的目光,忽明忽滅,難以琢磨。


    “好!”他突然一拍扶手,痛快的道,“既然幸親王和狩王為連橫擔保,朕相信你們!朕現在就赦免連橫所有的罪過!”


    說罷他抬手:“朕再起就下旨。”


    這麽多人為連橫求情,也算說得有理有據,他再拒絕或含糊其辭,也顯得他太小氣了。


    既然秋流雪和陰九殺要為連橫擔保,他以後就想辦法誘導連橫鬧事就好。


    連橫不是安分守己之人,總有一天還會惹亂子的,他毫不懷疑這一點。


    和遠端了空白的聖旨過來。


    秋夜弦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親自在聖旨上落筆。


    他赦免了連橫的所有罪過,同時加上一句“幸親王與狩王分別為連橫擔保,如若連橫日後再犯違法亂紀之事,幸親王與連橫同罪,如若連橫意圖弑君和謀反,由狩王親自抓捕和用刑”。


    他寫完之後,還念了一遍,問秋骨寒和陰九殺可有異議。


    秋骨寒和陰九殺一個說“臣無異議”,一個隻是搖了搖頭,如此,秋夜弦親自在聖旨上加蓋皇帝玉璽,讓人去秋骨寒報出來的地址,給連橫傳旨去了。


    如此,幸親王的“賞賜”一事,才算是結束了。


    文武大臣各自回席後,都覺得有些疲憊,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爭。


    接下來,秋夜弦又給陰九殺的九名部下封官或升職,給在拯救鳳翔空行動中犧牲的壯士予以追封並賞賜其家屬,下令在他們的家鄉設衣冠塚。


    至於另外幾名因故暫不能回國的英雄,待他們歸國以後,再由狩王上書朝廷,到時再做封賜。


    這樣的獎賞,算是公正而大方,消息傳出,軍心大振,沒有半點不滿。


    至此,這頓宴席算是結束了。


    秋夜弦先退去,眾大臣終於找到機會,紛紛湧上前來,與秋骨寒套近乎。


    秋骨寒也不急著離開,與眾大臣說說笑笑著往宮門的方向走。


    至於陰九殺,他向來是不與人親近的,秋夜弦一走,他也立刻離開,眾大臣就算有心與他搭話,也深知他的性格,除了與他道別,沒有敢靠近的。


    夏物生也想跟秋骨寒寒暄,但秋骨寒的身邊圍滿了人,他擠不進去,也不急著擠進去,便跟在一邊,與他的盟友說話。


    他邊說邊觀察秋骨寒,心裏暗暗驚異,隻是一年不見,這孩子怎麽就變得這麽會待人接物了呢?


    這孩子被一群比他年長、比他精明、比他有資曆和勢力的大臣與皇親包圍著,居然不見半分緊張與壓力,也沒有受寵若驚的興奮與得意,而是從容自若,談笑風生,似乎很習慣與這些人打交道的模樣。


    這一年來,這孩子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導致其改變如此之大?


    待出了宮後,他一定要好好問清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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