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蒲州城外二十裏地的偏遠小鎮上,主仆二人翻身從馬背上下來,在一家還算幹淨的客棧住了下來。


    “少爺,明日便能到家了。”書童打扮的少年略顯清瘦,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讓人眼前一亮。


    被稱為少爺的男子身材頎長,月白色的束腰錦袍,襯托得他玉樹臨風,英姿颯爽。他有著一張極為難看的俊顏,帶著讀書人特有的俊雅氣質。眉毛英挺,鼻梁高懸,一雙隱晦不明的眸子幽長而深遠,讓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盡管風塵仆仆,可少年身上的儒雅之氣依舊不見,沒有絲毫的狼狽。“梧桐,什麽時辰了?”


    叫梧桐的書童瞧了瞧外麵的天色,估摸著說道:“大約申時一刻了…少爺可是餓了,小的這就去讓掌櫃的張羅膳食。”


    清俊男子在屋子裏找了把椅子坐下來,總覺得心裏很不踏實。“梧桐…今兒個早些睡,明日一早就動身。”


    梧桐怔了怔,忙哎了一聲。


    這一夜,少年輾轉反側,怎麽都無法安心入睡。好不容易折騰了半宿,天邊泛白的時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少爺…少爺醒醒…天亮了…”梧桐一大清早起來,見主子還在沉睡,忽然想起昨日主子的吩咐,忙上前去喚了幾聲。


    少年從夢中驚醒,見天已亮,這才迅速的起身穿衣。用梧桐打來的冷水洗了把臉,連早膳都顧不得吃,就騎馬上路了。


    因為是早晨,蒲州城內街上的人還不多。隻有稀稀拉拉幾家鋪子開了門,路邊零星的擺出了幾個小攤兒。


    “少爺,再有兩柱香的功夫就到了。”梧桐跟著少年進了城門,臉上也洋溢著興奮的笑容。


    少年性子沉穩,輕輕地嗯了一聲,便徑直打馬朝著裴府方向而去。


    裴府


    “大夫…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周媽媽看著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尤氏,急得眼淚直往下掉。


    那大夫搖了搖頭,麵色凝重的說道:“不是老朽不肯救治,而是…病入膏肓,老朽也是無能為力…還是另請高明吧!”


    周媽媽一聽這話,隻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身子一陣發軟,險些沒站穩。“怎麽會這樣…夫人明明好了許多,怎麽會…”


    尤氏是她仰仗的天,若是這天有一日不在了,那麽她又該如何在府裏立足?眼神不由自主的滑向床榻之上,而尤氏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色卻像針尖一樣刺向她心裏,讓她痛徹心扉,繼而雙腿一軟,轟然跪倒在地。


    “夫人…”淒涼的呼喊聲破口而出。


    守在屋子外的丫鬟婆子聽見周媽媽那淒厲的叫喊聲,神色均是一僵,心中大感不妙。等到其他主子趕到尤氏的屋子時,尤氏已經說不出話來,隻吊著一口氣在了。


    瑾蕪院


    “小姐,大夫人…怕是不行了…大夫都說無能為力了…”侍書氣喘籲籲的從外頭奔進來,立馬將這個驚天的消息稟報給了自家主子。


    裴瑾正縫製著一個靜心寧神的香包,被侍書這麽一陣嚷嚷,差點兒將繡花針戳進肉裏。“慌什麽…不是早在預料當中的麽…”


    侍書怔了怔,這才想起小姐前些日子說的那番難以言喻的話。


    “二夫人想要保留管家的權力,有一個法子是一勞永逸的。隻是不知道,她是否能夠狠得下心來…”


    起初,侍書並未了解這話裏的意思。如今大夫人的噩耗傳來,她才幡然醒悟。原來,小姐早就預料到了這麽一天。


    不過,那位的心也真夠狠的。


    為了能夠奪權,簡直喪心病狂,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表麵上看著柔柔弱弱,知書達理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個心如蛇蠍的女子啊!


    “嘖嘖嘖…看來,她也是被逼急了啊…”裴瑾放下手裏的活計,忽然沒了繼續繡下去的心思。


    縱然大夫人不討喜,也有可惡之處,可到底於她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如今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了,也怪可憐的。“這就是所謂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


    “小姐…老夫人都已經趕過去了,我們是否也…”侍畫在一旁提點道。


    裴瑾嗯了一聲,道:“自然是要去的…替我找一套素淨的衣裳來…”


    侍畫打量了主子一眼,發現她穿著一套桃紅色的齊胸襦裙,這樣去探望大夫人的確不太合適。於是在衣櫃裏翻找了一遍,取了一套月白色的如意襦裙來給她換上。


    “鈺兒…鈺兒…”尤氏始終不肯咽氣,就是為了等見到兒子最後一麵。


    屋子裏的氣氛很沉悶,充滿了濃濃的憂傷。老夫人也難得麵露傷感,喚了尤氏幾聲。見她不答應,眼眶也忍不住微微的泛紅。


    “前兩日不還是好好兒的嘛,怎麽就…”老夫人哀歎一聲,將目光轉移到了一旁暗暗垂淚的周媽媽身上。


    周媽媽噗通一聲跪在老夫人的麵前,哀嚎道:“老夫人…您可要為夫人做主啊…”


    “這話怎麽說?莫非尤氏她的病,另有蹊蹺?”老夫人也是個精明的,聽見周媽媽這一番哭訴,心思便活泛起來。


    周媽媽心裏有苦難言,心裏雖然懷疑卻苦於沒有證據,隻得哽咽著將尤氏最近的狀況說了一遍。“夫人的身子時好時壞,但近來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不知為何,昨兒個病情突然就加重了…”


    “近幾日,大嫂是由誰在身邊伺候的?”二夫人彭氏忽然開口插起話來。


    老夫人略微思索了一番,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看向大房那三個小妾的目光也變得幽深起來。“說,是不是你們暗地裏動了什麽手腳?!”


    站在一個不起眼角落的三人同時抬起頭來,臉上均顯得十分詫異。在明白老夫人意有所指之後,都慌忙的跪了下來,道:“老夫人明鑒…婢妾什麽都沒有做啊…”


    “老夫人,婢妾冤枉啊…”


    “老爺…婢妾怎麽會有這種心思啊…”


    兩個徐娘半老一個嬌嫩如水的姨娘跪在那裏,儼然成了眾人眼中最為可疑的凶手。


    大老爺微微蹙起眉頭,呐呐的開口道:“這…大夫可有說夫人是因何病重?”


    周媽媽知道老爺近來被蓉姨娘這小妖精迷得神魂顛倒,根本不顧夫妻之情。到了這會兒還在維護著那賤蹄子,心裏就來氣。“回老爺的話…大夫說,夫人是心內鬱結所致…可據奴婢所知,因為大少爺要回來的關係,夫人這幾日心情一直很不錯,根本不會…還請老爺替夫人做主!”


    屋子裏忽然變得安靜下來,大老爺麵色也微微一紅,顯得有些尷尬。


    大房的事情,老夫人也是有所耳聞的。如今看到大兒子這般不知輕重,私底下竟然維護一個卑賤的小妾,連糟糠之妻都不管不顧的,也頗有微詞。“應山,聽說這幾日是你的這些愛妾在尤氏跟前服侍?”


    大老爺怔了怔,恭敬地答道:“是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們三人均衣不解帶的在一旁侍疾…”


    因為尤氏的堅持,害的他每晚都隻能睡在書房,兩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為此,大老爺心裏還曾埋怨過她。


    如今,看到尤氏油盡燈枯的躺在那裏,他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畢竟是少年夫妻,也曾經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看到她那副憔悴的模樣,他也忍不住動容。


    “如此說來,她們三個的嫌疑最大了?”老夫人最是見不得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妾有別樣的心思,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淩厲起來。


    跪在地上的三人暗暗心驚,尤其是蓉姨娘,更是心焦的不行,頻頻地向大老爺投遞求救的信號。


    可惜此刻的大老爺,正沉浸在懺悔當中,根本沒看到她焦急的眼神。


    “你們不肯說,是不是?果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將她們三個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老夫人一怒之下,便發了狠。


    四十大板打在這些身嬌肉貴的人身上,怕是不死也要去半條命吧?三個嬌弱的女子渾身一震,嚇得忙開口叫饒。


    “老夫人…婢妾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老夫人饒命…婢妾沒有啊…”


    蓉姨娘和杜姨娘臉色一片慘白,顯然是驚嚇過度了。而齊姨娘雖然也心驚膽戰,但去沒有像她們二人這般大呼小叫,隻是恭敬地跪伏在地,也不吭聲。


    裴瑾來到門口的時候,就聽見屋子裏傳出這樣的喊叫聲。


    “三小姐怎的過來了?”她這一出現,立刻將眾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去。


    裴瑾假裝拘謹的扯了扯衣袖,咬著下唇來到老夫人和各位長輩麵前,規矩的行了個禮,才幽幽的答道:“瑾兒聽說大伯母身體有恙,所以…所以過來瞧瞧…”


    對於三房這個嫡女,裴府一直不怎麽關注。要不是前些日子碩王殿下派人來提親,恐怕她依舊不會被重視起來。


    老夫人的麵色緩了緩,道:“起來回話吧…”


    裴瑾應了聲,便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來。眼睛不經意的瞥向床榻之上,隻見尤氏那過分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原本豐腴的臉頰也凹陷了下去,一雙瞳孔也漸漸在失去焦點,身子也直挺挺的僵在床上,樣子十分嚇人。


    單從她的臉色上看,並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跡象。因為中毒之人,麵色會發青發紫,七竅也會流血,身上的皮膚也有明顯的變化。可尤氏除了憔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異象。


    難道尤氏不是死於中毒?裴瑾暗暗揣測著。


    跪在地上的三人仍舊不停地磕著頭,不時地求饒著。老夫人的態度依舊強硬,想要動刑,逼迫她們招供。


    “母親…這怕是不妥吧…”大老爺終於看到蓉姨娘那楚楚可憐的俏臉和閃著淚光的水眸。


    老夫人冷冷的瞪了長子一眼,道:“有何不可?尤氏是她們三個輪流侍候的,如今出了事,不是她們做的難道還有別人?”


    大老爺喉嚨一梗,想要替蓉姨娘開罪的話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口。


    倒是彭氏這時候站了出來,安撫老夫人道:“這…不如多找幾個大夫來替大嫂診治一番,說不定還有希望…”


    經過二夫人這麽一提醒,周媽媽頓時醒悟過來,忙找了幾個腿腳麻利的去將蒲州城裏有名的大夫全都請來。


    就在那丫頭衝出院子不久,裴家大少爺裴鈺帶著書童也趕回了裴府。


    “老夫人…大少爺回來了…”


    “大少爺回來了…”


    老夫人正要發作,忽然聽見丫鬟進來稟報,心裏一喜,忙吩咐道:“還不快去請進來!如意,你親自去接。”


    如意俏臉一紅,哎了一聲快步走了出去。


    床榻上的尤氏似乎也聽到了些什麽,忽然也變得激動起來,手臂更是艱難的朝著門口的方向伸去。


    “夫人,大少爺回來,您一定要挺住啊!”周媽媽見狀,忙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鼓勵道。


    尤氏激動得渾身顫抖,眼睛突然瞪大。


    裴瑾心裏暗道不妙,尤氏怕是要不行了。


    果然不出所料,還不等裴鈺來到尤氏的床榻之前,尤氏忽然大喘一聲,然後整個身子便直挺挺的矮了下去。


    “夫人…”周媽媽一心急,顧不上屋子裏還有別的主子在場,便呼天搶地的哭喊了起來。


    裴鈺前腳剛踏進門檻,便聽見這麽一聲淒厲的喊叫聲,心裏咯噔一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母親…孩兒回來了…”


    然後,不管他如何呼喊,尤氏再也聽不見了。


    “母親…”裴鈺風塵仆仆,身上的衣裳都來不及換的趕回來,可還是慢了一步。想到昨日的心慌意亂,如今變成了現實,心裏一時接受不了,身子一軟就跪了下來。


    一個時辰之後,整座裴宅便掛起了白布。


    “沒想到大嫂就這麽去了…”二夫人彭氏便幾個丫鬟攙扶著回到二房的院子裏,嘴裏還不時地喃喃自語著。


    李嬤嬤臉上亦滿是淚痕,卻還要忍住悲痛在一旁勸慰。“夫人節哀…您若是有個好歹,大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會不安心的…”


    彭氏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吸了吸鼻子,才轉移話題道:“交待的事情都辦妥當了嗎?大嫂的喪事可不容出什麽岔子。”


    “夫人安心,都安排妥當了。”


    彭氏點了點頭,神情哀戚的轉身走回了屋子。


    李嬤嬤將丫鬟打發的遠遠的,才抽出身來湊到彭氏跟前,一改剛才的悲傷表情,嘴角微微揚起。“恭喜夫人…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彭氏嘴角泛著冷笑,眼神冰冷如霜。“最近一段時日,讓下邊兒的人都安分一些,別太張揚。若是撞到槍口上,莫怪我事先沒有提醒。”


    李嬤嬤自然心知肚明,笑著應道:“奴婢早就交待下去了,夫人就放寬了心吧。”


    稍作停頓之後,李嬤嬤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帶著疑問問道:“說來也怪了…真不知道那人怎麽做到的,居然沒有露出半點兒馬腳…”


    此事彭氏也還沒想明白,不過卻也不敢再小看齊姨娘這個女人。“以後派人給我盯著點兒那人,若是有任何異動,一定要第一時間前來稟報。”


    “這個是自然。”李嬤嬤一邊點頭,一邊應道。


    芳華院


    “孫嬤嬤…我怎麽覺得這裏頭透著一股怪異呢…”從大夫人那邊回來,馬氏心裏一直就有一個疑問。


    這事兒來的太過突然了,快的都有些讓人接受不了。


    她是不喜歡大夫人那頤指氣使的模樣,可人突然就這麽沒了,還是讓她小小的驚顫了一把的。


    孫嬤嬤扶著馬氏走過遊廊,漸漸地拉開與身後那些丫頭的距離,才答道:“奴婢也覺得事有蹊蹺,可那麽多大夫都查驗過,大夫人的確是因為太過操心勞累才病逝的,並無任何的中毒跡象…”


    “想必是用了什麽高明的手段吧…”馬氏出身普通,可在裴府呆的日子久了,也漸漸地領悟到了一些真諦。


    這後宅的鬥爭,手段千奇百怪,稍有不慎就會中招。


    她也是在裏頭摸爬滾打過來的,或多或少也學到了一些皮毛。


    大夫人的死,肯定沒這麽簡單。隻是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那背後暗害之人到底是用了什麽法子,竟然連大夫都診斷不出來。


    “孫嬤嬤…你說到底是誰害了大嫂?”馬氏一個人無法參透裏頭的玄機,便將這個難題拋給了最值得信任的心腹。


    孫嬤嬤眼珠子轉了好幾轉,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夫人,您覺得大夫人這一去,府裏受益最大的是誰?”


    馬氏微微揚眉,略微思索了一番就有了答案。“莫非是那些個姨娘動了手腳?”


    孫嬤嬤打量了一下四周,見沒有旁人,才湊到馬氏跟前說道:“那些賤蹄子能有這麽大的本事?量她們也沒那個膽子敢謀害主母。想必幕後黑手,是另有其人…”


    馬氏驚愕的微微張著嘴,小聲問道:“不是她們,那會是誰?”


    孫嬤嬤眼眸沉了沉,壓低聲音在馬氏耳邊說道:“夫人您想啊…大夫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大少爺回府的這個當口出了事,很明顯是不想讓大夫人再東山再起啊…如今老夫人不管事,府裏誰的權勢最大?”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事情的真相便呼之欲出。


    “可是無憑無據的…”馬氏心裏一驚,根本無法將平日裏那個待人親厚,溫柔嫻雅的女人與殺害尤氏的凶手聯係在一起。


    孫嬤嬤知道馬氏是個直性子的,不會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也沒再繼續誘導下去,隻是歎了一聲,道:“大夫人可是一直盼著大少爺回來替她撐腰呢,可惜還未等到見上一麵兒,就這麽去了…大少爺想必十分的傷心吧…”


    提到那個俊美不凡的男子,馬氏心裏的危機感又漸漸的浮現心頭。從老夫人的態度就可以看出,這府裏的孫輩當中,誰也不會越過這位大少爺去。他學識淵博,又謙恭有禮,待人溫和,處處彰顯著書香門第清貴公子的氣派。即便是極為挑剔的老太爺,對這個孫子也是讚不絕口。


    可想而知,今後這裴府的未來是掌握在誰的手中。


    見到這位優秀的大少爺,馬氏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同樣都是裴府的少爺,為何差別就是那麽大呢。


    原先她還不覺得,可是一比較之下,高低立馬就分出來了。裴鈺就算什麽也不做,就是往那兒一站,都能夠綻放光芒吸引無數的眼球。在看看她的兒子,養尊處優之下,身子略顯浮腫,還不學無術,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底下。


    似乎是看穿了馬氏的心思,孫嬤嬤又接著說道:“夫人…這位大少爺最是孝順,若是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是被人害死的…”


    馬氏精神一振,回過頭來望著身邊的這個婆子,喃喃的開口道:“嬤嬤的意思是,借他的手來…”


    孫嬤嬤伸出手來,打斷馬氏的話,輕聲叮囑道:“有些話,夫人心裏明白就行,何必宣之以口?時辰不早了,夫人也該回去看三少爺了…”


    馬氏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朝著裴駿的院子而去。


    “這府裏還真是藏汙納垢的地方…走到哪兒都能聽到不該聽到的…”裴瑾從暗處走出來,目送著自己的繼母遠去。


    侍書侍畫也讚許的點頭,心裏更加瞧不上三房的這位正室夫人。


    “小姐…看來府裏又要有一番腥風血雨了。”


    裴瑾不時地攆著衣袖上的花紋,腦子裏卻還在想著尤氏的死因。到底是什麽樣的手段,讓尤氏死的如此不明不白呢?


    侍書跟了裴瑾這麽些日子,也能大概揣摩一兩分主子的心思了。見主子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便主動上前請纓道:“小姐若真的懷疑是二夫人和齊姨娘聯合起來所為,那奴婢晚上便去證實一番,如何?”


    侍書不光是打聽消息很在行,武功也是不錯的。


    裴瑾卻搖了搖頭,道:“先不急…等找到大夫人的死因再做打算,免得打草驚蛇。”


    “大夫人的確死的蹊蹺,可憐大夫都查不出任何原因,小姐又打算從何處下手?”侍畫心思縝密,千頭萬緒整理了好幾遍也沒找出個線索來,故而對裴瑾的想法很是期待。


    裴瑾沒打算在院子裏逗留,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院子去。”


    “少爺,您多少吃點兒吧,免得傷了身子…”周媽媽看著筆挺的跪在大夫人靈前的俊秀少年,眼眶不由得泛紅。


    原本多麽開朗的俊雅公子,在母親猝死之後,完全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陰沉沉的,也不怎麽開口說話了。眼看著臉頰也跟著消瘦下去,周媽媽這個看著他長大的奶娘真是心疼不已。


    裴鈺跪在蒲團上,放佛沒有聽見周媽媽的勸慰,依舊直愣愣的盯著某處,一言不發。周媽媽知道自己的勸說無用,隻得去福善堂去搬救兵。


    老夫人聽說孫子不肯吃東西,也跟著急壞了。不但親自過來探望,還留下身邊得力的丫鬟在一旁服侍,生怕他有個什麽閃失。


    裴鈺一直是個孝順的,見祖母親自前來,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啞著嗓子應道:“都是孫兒不孝,這麽晚了還勞祖母操心,孫兒真是…”


    “鈺兒…祖母知道你很難過…可也要好好地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人死不能複生,若你母親泉下有知,也不會安息的…”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勸著,更多的心疼孫子而並非是為了尤氏的死。


    裴鈺給老夫人磕了個頭,悲痛的神情溢於言表。“孫兒知道…可是母親怎麽就沒能等到孩兒回來,見上最後一麵…”


    老夫人上前兩步,將跪在地上的裴鈺攬在懷裏,心肝寶貝兒的一陣哄著。身後的丫鬟婆子也是雙目含淚,為了這一幕而感傷著。


    好半晌之後,裴鈺才穩住自己的情緒,問道:“祖母…母親真的是勞累過度而亡的嗎?”


    老夫人被他這麽一問,臉上的神情一僵,道:“大夫不是說了麽…難道還有假?”


    裴鈺自然知道這是做不了假的。


    周媽媽請來的那些大夫,都是蒲州城內頗有威望的大夫。就算背後有人算計,也不可能麵麵俱到,每一個大夫都事先收買。


    可是在他的認知裏,母親絕對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死去,一定是哪裏不對。“祖母…母親身子一向健朗,怎的就突然病了?”


    老夫人哀歎一聲,道:“原本這後宅的事不打算與你說的,因為你肩上還負擔著更艱巨的任務。既然你問起,祖母也不瞞你。這些年來,你母親管理著中饋,的確是不辭辛勞,盡心盡力。興許是擔子太重了,所以心情一直不怎麽暢快,積勞成疾。加上…加上前些日子,你爹爹又納了一房妾室,你母親不太讚同,兩個人有了些口角…”


    “是為了那個蓉姨娘麽?”裴鈺冷著臉問道。


    老夫人沉默著,算是默認了。


    而且,她絕對不會承認是自己兒子的錯。畢竟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了。


    裴鈺心裏似乎認定了那個蓉姨娘就是害死尤氏的真凶,突然站起身來,朝著院子裏奔去。老夫人反應過來之後,忙喚了幾個得力的人跟了上去,道:“看著大少爺,可別讓他做出什麽傻事兒來!”


    與靈堂裏的哀戚氛圍不同,蓉姨娘的屋子裏卻處處洋溢著歡聲笑語。故而當裴鈺不顧自己的身份,踏進蓉姨娘園子的時候,心裏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斷裂了。


    “你這個賤人!一定是你害死我母親的,是不是?”向來溫文儒雅的俊美公子,此刻毫無貴公子形象可言,衝進蓉姨娘的屋子就開始破口大罵。


    蓉姨娘本來也是要在靈堂守靈的,卻因為身子不適而暈倒才被送了回來。這還回來沒多久,就見大少爺裴鈺一臉凶神惡煞的衝進屋子,朝著她撲過來,讓她那顆驚魂未定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大少爺…婢妾不知道您在說什麽…”蓉姨娘嚇得花容失色,整個身子不斷地往後退,直到背部撞上身後的雕花床榻。


    “若不是你勾引我的父親,怎麽會惹的母親生氣最終病倒?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裴鈺活了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個性子溫和的,故而也罵不出什麽髒亂的字眼兒來,隻能一臉悲憤的瞪著眼前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如花少女。


    蓉姨娘身子微微發著抖,卻暗暗慶幸,大少爺並不是那般魯莽之人。起碼,他隻是站在麵前與她對峙,並未動手。“大少爺明鑒…婢妾不過是府裏一個小小的侍妾,怎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來…”


    “還敢狡辯?你簡直是…”話到了嘴邊,裴鈺卻說不出口。


    因為這恬不知恥的,不止眼前這個女人,還有他一向敬重的父親。


    這邊話還未說完,就聽見院子裏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大老爺便急匆匆的踏進門來。


    見到兒子那挺拔的背影,大老爺先是微微失神,繼而怒從心生。“鈺兒,這裏也是你該來的地方嗎?你不好好兒的在靈堂呆著,到這裏來做什麽?!”


    聽見父親那鏗鏘有力的聲音,裴鈺呆呆的回過身去,呐呐的問道:“爹…孩兒一向敬重您,也一直以您為傲。可是…您為何會為了一個妾室而與母親翻臉,您置母親的顏麵於何地啊?!”


    大老爺被兒子的一番搶白噎的說不出話來,可是那麽多的下人麵前,他又不肯低頭認錯,隻能咬著牙,恨恨的說道:“你這是什麽態度?有你這麽跟父親大人說話的嗎?我看你的那些聖賢書是白讀了!”


    “是,是孩兒不孝。可是父親不覺得,該給孩兒一個解釋麽?母親身子一向康健,怎會無緣無故的病倒,又在數日之內撒手西去…孩兒徹夜奔騰往回趕,可卻連母親的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就…”說到傷心之處,裴鈺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有道是男人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大老爺見一向穩重的兒子居然落下淚來,心裏像是被貓爪一樣,忐忑不安。“鈺兒,爹知道你因為你母親的死很難過,可這事兒也怪不得你蓉姨娘…”


    “父親大人到了這個時候,還在維護她嗎?”裴鈺這會兒哪裏聽得進去解釋,一心隻想為心裏的那團火找到一個出口。


    大老爺見他如此的冥頑不靈,剛剛壓下去的火氣頓時又蹭蹭蹭的往上冒。“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老爺,大少爺,你們別吵了…這一切都因為蓉兒所起,蓉兒難辭其咎。老爺心疼婢妾,肯給婢妾一個名分,這是婢妾上輩子修來的福份。大少爺心裏若覺得這是婢妾的錯,那就算是吧。反正蓉兒是個命苦之人,再加上這一條罪名也無所謂了…”蓉姨娘卻在此時走上前去,在兩位爺們兒的麵前跪了下來,將一切的罪名都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兩個大老爺們兒皆是一驚,久久都回不過神來。


    倒是剛才跑去搬救兵的那個丫鬟機靈,忙上前去跟著一同跪下,替自己的主子求情,道:“老爺明鑒…姨娘當真沒有做過對不起老爺和夫人的事啊…”


    這丫頭,正是當初跟著蓉姨娘一同進府的貼身丫鬟蟬兒。


    “蟬兒,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退下。”蓉姨娘先是一愣,繼而沉著臉嗬斥道。


    “可是姨娘…你剛有了身子,可受不住這般啊…”蟬兒滿是心疼的看著跟隨了好些年的主子,忽然轉過頭去,朝著大老爺重重的磕起頭來。“老爺…姨娘已經有了您的骨頭,求您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別讓姨娘跪著了…”


    蟬兒的話猶如一道驚雷,讓屋子裏的人全都給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題外話------


    我稿子得省著點用,27―3號在深山老林裏,沒有網絡,沒有信號,親們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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