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畫神女離開後沒多久,鬼界又陷入了平靜。然而她的心情已不大同往常,往常她何時何地都在偷懶,心情那個吊兒郎當,如今是見著鬼君心煩,不見著心更煩。


    最可惡的是鬼君還真是沒來過她的冥思閣,她想知道鬼君是在作甚,又拉不下麵子來問小白無常,她也就隻有靠著做點家務事來轉移注意力。


    究竟是何原因心煩,她卻一直不敢去探究。直至她發覺走在鬼界裏,那些小鬼們看她的神情有些怪異,當她望過去,他們又趕緊低頭,裝作在認真趕著自己手上的活兒,就連拿著的書都反了也不曉得,更破綻的是拿著茶壺倒茶到了研墨的盤裏。她走了之後,豎起耳朵偷聽到了細微的悄悄話:“女君還不曉得這事兒吧。”


    “應該是。”


    何事?這些兔崽子們偷偷摸摸瞞著她可是幹了些什麽要不得的壞事,鬼界又要來了位姑娘,然後如狼似虎的他們為了獲得美人心爭得頭破血流反目成仇?


    還是彼岸說破了她才知曉鬼界這神秘兮兮的境況是為著什麽,那日彼岸急匆匆跟她說:“鬼君要娶親了,隻是不懂新娘是誰。”


    她揉搓著麵團的手驀然停住,大腦空白了一下,娶妻?不知是誰,還能是誰,除了那基本日日來找鬼君的姽畫神女,還能有誰。她回神過來後無精打采“恩”了聲,彼岸不懈問道:“離女,你沒有點什麽表示的嗎?”


    她隻是搖頭,故作無礙:“要何表示,我隻能送份大禮罷了。”


    彼岸這小妮子歪著嘴跺著腳:“離女還是老樣子。可今非昔比,鬼君要娶妻了,可不能不急啊!”


    老樣子,那個很懶而又萬事皆不上心的女君嗎?“你不是早就替鬼君著急著婚事了麽,這回不也正好。”


    “離女,你怎麽在這事上就特別讓我急呢。”彼岸這妮子急得團團轉,但見她無神的樣子,也就懨懨走了出去,“我還是跟方囚君商量去吧。”


    自從知曉了那消息,她隻是心裏堵得慌,呼吸不順。當將這告訴彼岸時,這小妮子狐疑的瞅了她好幾眼,又歎著氣,就是不說話,一連幾日皆是如此。


    她終於按捺不住問了句:“你怎麽比我還有問題。”


    彼岸搖頭:“我是有問題,可你已經是病入膏肓了,而且還自己還不知曉……”


    “此話怎講?”


    彼岸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托著下巴又重重歎息:“你隻不過是聽說了鬼君的婚事才整日心神不寧的,這不是病了又是甚?”


    她似乎不太想承認,可又的確如此,若是有人跟我說未白鬼君娶的人是她,她真的就不會這樣悶了。當她領悟過來,也肯承認了,卻也為時已晚,畢竟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未白鬼君都不買她的帳,她何苦自作多情。


    前段時日,她與姽畫神女的賭局,卻是她輸了。她當時不知道姽畫是哪來的自信,不過她的自信竟不是白日夢,未白的確就要娶她了。


    她輸了就是輸了,也不是輸不起就要死要活的人。


    她兩眼無神,問小白無常:“小白無常啊,你覺得我呆在鬼界的這些年頭裏,是不是忒懶。”


    “是的,女君。”小白無常老實回答。


    nnd,小白無常你能不能那麽誠實。


    看來,的確還是該換個盡職的仙神。(其實你明白小白無常的意思,人家那是接受了你這脾性,懶好啊,也就隻有女君你能懶得這般合適。)


    她不甘心,又跑去荒明閣找了未見老頭:“老頭,我是不是做了很多讓你傷腦筋的事。”


    老頭捋著花白胡須斜睨著她,護著他的煉丹爐,怕她又不安好心:“那是自然。”看老頭那滑稽的樣子都知道他有多頭疼自己了。


    她心傷地走出了屋門,未見老頭疑慮嘀咕:“這死丫頭是作甚?”


    細數了下自己的缺點:愛偷懶,愛惹事,愛胡鬧……


    想通了這些,就悶在屋裏一整日沒有再出門。小白無常來喚她:“女君,你已一整日沒進食了。”


    “沒胃口。”


    “我已經替你做好了飯菜,你隻管吃就好了,不必親自動手。”


    “恩,真的嗎?!”她從被子裏探出來,得到了小白無常的點頭確認後,這才爬出來,走到桌子上落座,看著小白無常將菜一碟碟端上來,感動得都快哭鼻子了,“小白無常啊,你今日怎地如此體貼。”


    小白無常鄙視地瞧了她一眼:“我何時不體貼,隻是你如今才發現罷了。”


    “……”


    這麽久以來,終於算是正常吃完了一餐飯,吃飽了打了個嗝,拍拍隆起的小肚子:“小白無常,你不是嫌棄我懶麽。”


    小白無常又鄙視地看著她:“我何時說過是嫌棄。”


    她又想哭鼻子了,趕緊轟他出去,以免讓她看到落魄樣:“小白無常,你,你先出去,我又困了。”


    待小白無常出去後,她覺得這些年來對鬼界這些對她照顧有加的鬼兵鬼將們有愧,便連夜做了好大一缸的花糕,放在了不同的籃子裏,然後穿著夜行衣鬼鬼祟祟飛了出去,挨家挨戶從窗戶跳進那些簡陋的小屋裏,放下手中的花糕籃子又翩然跳了出去。(離女,你就不能正常一點送上門麽)


    飛到長思閣時,她有些猶豫,咬著唇,還是飛身跳了進去。鬼君竟然在房裏,一本書半掩著麵靠在睡榻上,烏黑的長發垂下,隨著灌進屋內的風輕輕搖曳,明明很愜意,但是她卻感覺未白鬼君的麵容有些憔悴,仿佛連日奔波不得歇息所致。


    她那麽喜愛著這名男子,卻即將要娶了別的女子,她該要祝福,還是緘默。從屋頂上跳下,歎息著放下手中的花糕在門前,便離開了。


    彼岸隔日又惶恐的跟她說:“離女,鬼君要娶的,要娶的……竟然是……”


    “我知道。”她搗鼓著院子裏種的山茶花,輕言淡語。


    彼岸很是不解,“啊?你知道了?可是為何你還悶悶不樂的。”


    “就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想通了。”


    彼岸似乎很失落呢喃:“我,原以為你會高興的……”


    然後彼岸走出了冥思閣,走了也好,她想她也該一走了之的好,眼不見心不煩,既然詭畫神女都要成為這裏的女主人了,想來也不會再有她的容身之處,找個時間離開這裏回到無虞山去吧。


    她定好了日子,到鬼君成親的前一日,便離開鬼界。


    那段時日,彼岸也都不知忙甚去了,留她一人空房寂寞,問起小白無常,小白無常說:“女君,彼岸是忙著弄嫁衣了,忙得不可開交,焦頭爛額的。”


    她著實是想不通彼岸為何對這事如此熱衷,好歹她也算她這邊的。不過轉念想,小妮子的確比較喜歡熱鬧,也就釋然了。


    未白也一直未來找過她,她想,未白鬼君大概也從沒想過要如何安慰她罷。


    然而,在她打算離開的前一日,鬼門大開,複來鏡失去壓製,而那鬼門的穿鏡密匙隻有她拿著,這一開,數萬隻怨鬼鬼魂逃竄而去。幾萬年以來,發生第一次鬼亂,有一部分惡靈最終因為阻止不及時逃到了人間為非作歹。


    複來鏡並非鏡,而是門,關押著自鬼界形成以來在人間犯下十惡不赦之罪的魂靈。他們有的殺妻誅兒,還有的隻因變態的癖好,對豆蔻少女進行奸殺,之後又斷人四肢,拋屍於山野之中。他們生前為非作歹,死後便得永受這鬼界的煉獄之火燃燒,經受痛苦。


    複來鏡是唯一的入口,唯一一把鑰匙就在她手上。


    未見老頭當初把穿鏡密匙交予她,隻因是信得過她,而她掌管多年,也未曾有果差池,因此當鬼童麵如死色趕來顫聲說道:“女君,複來鏡,複來鏡大開,無數惡靈從鏡中逃逸,不少已逃至人間……”


    這消息如一道天雷,將還沉浸在苦惱中的她炸了個神誌不清,她很快鎮定下來,跑回放著穿鏡密匙的地方打開匣子,空空如也。她從牆上拿下有理劍道:“鬼君如今在處理這事嗎?”


    “是的,鬼君已派兵將前去阻撓剩下的惡靈逃竄。”


    她點頭,一個轉身飛走了。


    複來鏡前渾濁不清,真如姽畫口中的烏煙瘴氣,那些惡靈嗚咽著,如同一團吹散的陰雲,四處飄蕩。未白鬼君站在圖騰上,一個足點飛到了惡靈最多之處,懼怕鬼君身上發出的騰騰殺氣的惡靈都逃回了鏡內,無所畏懼地衝向鬼君的都被斬殺劍下。


    彼岸跑來:“離女,方囚君已率領了黑白無常等將前往人間收拾那些惡靈,你不必擔心。”


    惡靈畢竟隻是人類的魂魄,終沒甚法力,很快便被未白鬼君一一消滅殆盡。未白鬼君收回手中的劍後卻忽然消失不見,仿佛從沒有抽出過那把劍。她來不及為這奇事思考,匆匆上前:“鬼君,我去人間收回逃走的惡靈。”


    未白鬼君道:“你不必去了,告訴我,鑰匙何在?”


    “我……一直放在匣子裏。”


    “如今在哪?”


    她出門前特意瞧了一眼,如實作答:“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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