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賈玨尚未起身,賈政那邊就派了個叫福澤的小廝來叫,說是老爺與先生有要事相商,隻叫他和寶玉一同去聽聽。


    賈玨快速的洗漱好,隨便披了件麾子就隨他走了,門口又看見寶玉院兒裏的茗煙候著。


    入了內間,婆子們早燒好了一大盆子的炭火,熏得人暖融融的。


    賈政同奇先生正環在桌邊喝茶,寶玉立在一旁,隻怕都在等他呢。


    賈玨餓得不行,上來就抓得兩個茶點填下去,才有力氣請了安。


    “咳咳···現下時辰尚早,原本不該叫你們起身。隻是你們年歲已不小了,有些個事情也該叫你們知道個頭緒,才叫你們過來聽聽這些陰私。”賈政摸摸胡子叫他們坐下,便同奇先生開始商議。


    “昨日晚間,忠順王府的管事來投了帖子,隻說是叫同僚們一道聚聚,我便去了,哪知道···”賈政忽然壓低聲音“倒不是吃酒的,看樣子頗有些結黨的意味·····”奇先生轉轉眼珠子:“存周兄可還記得有些什麽人?”賈政細想了一下:“到不至於都忘記,那邊府裏的珍哥兒是在的,還有兵部侍郎周大人,攜了個女眷喝的醉熏熏的,撫遠將軍林虎林大人,原先就聽說是義忠老千歲的門徒來著,還見著個姓馮的將軍,後頭的多有些記不住了,我那時也被灌得多,隻是不知道為何尋上我一道·····”賈政說的有些慌:“我可不是與他們一派的啊!”


    奇先生道:“是了,既是寧國府珍大人在,隻怕是他引薦的。隻是他們到底商論了什麽,叫你一大早的就嚇成這樣?”


    賈政連忙擺手:“我就是要同你們說這個的,昨日酒喝了半旬不到,忠順親王就與我們倒苦水,隻說···今上的位置來的蹊蹺!”


    奇先生嚇一大跳:“你不是要摻和這個吧!”


    賈政連忙解釋:“這自然不可能!隻是聽珍哥兒說,大哥也同忠順親王府的來往密切曖昧,隻擔心聖上震怒罷了。”


    賈玨這時插嘴:“寧榮兩府不是已分家了麽?這事怎麽賴得到我們頭上?”


    奇先生也道:“照你這樣說來,忠順親王一等圖謀皇位?隻是如今聖上已登基近半載了,何苦在這個時候亂來?”想了想,又道:“原先也曾聽聞過聖上與王爺們感情壞,隻是現如今太上皇尚在,義忠老千歲的教訓怎麽還不夠?”


    寶玉這時道:“父親先前可提到大伯父了?”


    賈政歎氣:“我最擔心的便是這個,大哥日後襲爵,若與這種事情牽連,隻怕累及滿門啊!”又叫在外頭的管事:“你去府裏請大老爺來!就說有要事相商。”又有些無奈道:“若是正如珍哥兒所說,府裏隻怕就艱險了····”忽而又怒起:“這些個卑劣小人!不知忠君愛國便還罷了,竟起了這樣的歪心思,攪得民生不安,也不知是何居心!”


    奇先生冷笑:“是何居心?便是傻子也猜到的。”


    賈寶玉尚且第一次接觸這些事,還有些轉不過彎來,隻是知道府中危險,這時道:“那林姑父怎麽說的?”


    賈政恍然道:“是了,也該去問問他們的”又轉頭跟奇先生細數“我那妻舅王子騰現任京節度使,隻怕知道些內情,晚些你隨我一同去拜訪可好?”奇先生允了。


    直等到日上三竿,賈赦才慢悠悠的來了。瞧著精神庸庸懶懶的,一身的曖昧氣息,那個不知道他幹了什麽。


    賈政看去頗有些不滿,帶大家都行了禮,張口便問:“大哥同忠順親王府可是私交甚密?”


    嗯?賈赦定定看他,忽然笑起來:“私交甚密談不上,平日裏一道喝喝酒罷了。”賈政哪裏不知道賈赦在敷衍他?頓時氣急:“大哥可知道他們商量的什麽勾當?!這可是重罪!一個不小心便全族發落了!大哥怎麽這樣糊塗!”


    賈赦摔下茶碗,看去已是火起了:“怎麽的?這也是你學的好規矩?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我與王爺們一道談天說地又怎麽了?你莫不是怕我壞了你好事?便隻說這府裏,襲爵的也斷輪不著你,我還活生生的立在這呢!”


    賈政回頭叫賈寶玉賈玨出去,賈寶玉聽著後頭激烈的爭吵聲,父輩們的事情總是他們無法理清的。


    後頭的事情也不知怎麽樣,反正隻那天起,兩人每日去賈母處請安時,邢夫人便在一旁不陰不陽的說酸話,氣得王夫人在背地給大房們一個勁兒的下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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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玨此時正立在一間陰暗的書肆門外,抬頭瞧著正上方破破爛爛的匾額“謙椐”,一肚子火氣。


    這是什麽意思?!賈玨心裏頭烈焰在燃燒著,兩個多月不聞不問的,今兒早突然傳來一條消息就叫他來這見麵!當他是什麽了?最可氣的還是自個兒,的了消息馬不停蹄的便趕來了,臨門口了才反應過來:花娘也沒那麽便宜啊!呸呸呸!我這是在跟花娘比呐!


    屋內傳來蒼老嘶啞的詢問打斷賈玨的思量:“先生可是要買書?”


    賈玨這才發現自個兒已站在人家門外磨磨蹭蹭了許久,登時臉紅如猴臀,隻慌慌張張做了個揖,就往樓上奔去。


    胡柏近日簡直忙的焦頭爛額,家中的幾個兄弟沒有一個給力的,一個賽一個的難纏,上頭的父親又濫發慈悲,下了死命令不許他傷到兄弟們的筋骨。稍稍得了個悠閑,立馬想到已經很久沒有給賈玨消息了,又忙不迭的約他出來,對於自己對他的思念心裏也是十分困惑的。


    下頭傳來踱步聲,胡柏立時放下手中的茶盞看去,忽然就呆住了。


    賈玨身穿一件雪白的狐皮披風,內裏用鮮紅的綾羅做的襯,許久未見,身量又長高了不少,可麾子穿上身依舊有些大,得用雙手挑著些,雖不像小時候那樣圓胖了,臉上的肉終究比平常的小公子們多些,看去總比實際上小一點,大約是生著氣的,憋得雙頰通紅。視線對上了,胡柏瞧見賈玨的雙目忽然瞪大,從裏麵迸射出怒火來。


    咦?這倒奇了。胡柏坐正身子想,這生的是自個兒的氣呢!


    賈玨一瞧見胡柏那無所謂的悠閑樣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感情從頭到尾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生氣麽?


    這樣想著,怒火頓時憋不住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桌前,手在茶壺把上懸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抓起把一旁的鹽水花生劈頭就向胡柏砸去!胡柏身後的侍衛們立時拔出了手中的刀劍,一時間,氣氛緊張起來。


    “下去!”胡柏喝退侍衛們,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玨兒?”


    “先生叫的是哪個?若是叫我,那可擔不起,先生貴人事兒忙興許忘了,我們倆的關係可沒有到直呼其名的程度!”賈玨心裏的委屈一下就爆發出來了。


    胡柏知道他生氣了,心裏確實很愧疚的。之前事情一多,實在是勻不出空閑來寫信給他,何況那時周圍布滿了探子,也害怕把賈玨暴露出去,實在是很久沒有來往了。於是伸手去拉他袖子:“玨兒可是生氣了?是哥哥的錯,實在是公務繁忙,並不是故意不與你來往的·······”


    賈玨一下甩開他手:“你做什麽!我幹什麽生你的氣?!不過是泛泛之交,有空時傳上一兩封無關緊要的書信罷了,你還當真以為我會關心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嗎?”


    胡柏笑道:“我便知道你是個嘴硬的,既說是不想念我,那為何又日日去問墨n為兄的下落呢?”


    賈玨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胡柏拉他到身邊坐下,手一抹,依舊是一頭一臉的鹽水。


    他轉頭向邊兒上的人要來了帕子,略略揩幹了些,歎道:”近來實在是家中有些急事,無法拖延。就為了這個,為兄也是整整三五日未曾安睡了,好容易解決了幹淨,第一個便是來探望你,為兄的情誼,你還有不清楚的麽?“


    賈玨歪過頭去瞧他,眉眼裏皆是不滿:”你說的倒是輕巧,難不成我就是日日撩貓逗狗的紈絝子弟,清閑度日麽?我每回有了急事,多少也會派個人前去通知,你倒是好的很,說不見便不見,又指責我不清楚你情誼。果真好口才。“


    胡柏有些著急道:“這回是我不地道,你若是當真不能能諒解,為兄便任你處置,絕無二話,隻你出了心頭惡氣便好。”


    賈玨輕哼一聲,冷笑:“你這話當我真是三歲小孩兒麽?絕無二話,你倒是給我跪上一個?”


    胡柏怔了怔,道:“當真?”


    賈玨雙手環胸斜了眉眼去瞟他,滿臉嘲弄。


    胡柏咬咬牙,旋身而起,撩起袍角幹脆地半跪下來:“這有何難?弟弟可消氣了?”


    賈玨嚇了一跳,麵上的表情還來不及轉變,手便去托他:“你有病麽?誰叫你真跪下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你可知道?”


    說著他轉過頭對著身後的侍衛們斥道:“瞎了眼麽?還不轉過身去?”


    胡柏帶來的幾個侍衛們於是帶著一臉夢幻與驚詫茫然地轉身了。


    胡柏順勢起身坐到賈玨身邊,端了碗茶水去敬他:“弟弟既扶我起來,那自然也是不追究了。但哥哥現下保證一個,日後若還有這樣的急事兒,必定要先派人去通報你一聲,再不會入今日這樣了。”


    賈玨歎口氣,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道:“隨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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