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遙倏地抬頭,眼中有幾分動容。


    如果蘭斯說他願意金錢上資助她,或許她以後就不會再跟蘭斯說這些話,兩人的距離更會微妙拉開。盡管他挑挑手指就可以幫她,但蘭斯隻是提供給她另一個工作的途徑,這隱隱帶著一份平等的尊重感,而不是施舍。


    程遙想了想,說:“陛下身邊,應該沒有適合我的職位。”她說的是實話——她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能力水平,是完全不夠格為蘭斯工作的。或許反而要蘭斯給她收拾爛攤子。


    蘭斯說:“你不是參加了精修課程麽?隻要你想,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程遙低頭,“精修課程也還沒開始,到時候再說吧。”


    “嗯,我不逼迫你,你好好想想。”蘭斯微微一笑,語畢,就不再提這個話題。


    吃完了早餐,程遙送了蘭斯出門。想了想,還是聽取了蘭斯的建議,向lense之吻請了一天的假。剛放下通訊儀,忽然記起昨天梅傑夫讓她報平安,她燒昏頭,也忘記了,不知道會不會害他們擔心,程遙連忙打開通訊儀聯係他們。


    她首先撥通了愛米莉的通訊儀,愛米莉很快接了,聽見她沒事後,也鬆了口氣,多次叮囑她好好休息,他們今晚就會回來。


    掛了之後,程遙又撥給克裏夫,奇怪的是,這一次克裏夫很久都沒有接通。


    等了一會兒,程遙隻好放棄,改為撥給梅傑夫。梅傑夫接通後,也是大鬆了一口氣,又再次在通訊儀裏誠懇道歉。程遙和他說了兩句後,準備掛電話,梅傑夫忽然猶豫著說:“程遙啊……”


    “嗯?”


    “昨天半夜,克裏夫用通訊儀聯絡過你,我跟他說,都那麽晚了,你可能休息了,可是他見你那麽久都沒有報平安,很擔心,就打給你了。話說,你接通了麽?”


    程遙想了想,自己昨晚睡覺前都沒有聽到通訊儀的聲音,就說:“沒有。可能是我睡著了沒有聽到吧。”


    梅傑夫壓低聲音道:“是麽,那還好。我還以為你們在通訊儀裏鬧了不愉快。


    程遙納悶:“為什麽?”


    “昨天晚上,他去聯係你之前都很正常的,跟我們有說有笑。但是回來之後,臉比鍋底還黑,就是……怎麽形容呢,就是低氣壓!好像有人搶了他肉骨頭的狗一樣。天知道——克裏夫到現在還沒起床,這可十分罕見。”梅傑夫的聲音也滿是疑惑:“可是,既然你沒有聽到通訊儀聲音,那他應該是因為擔心你才這樣的吧。”


    最後,梅傑夫讓程遙好好休息,就掛了電話了。


    雖然大家都讓她睡多一點,但實際上,昨晚超好的睡眠讓她現在精神十足。吞了點藥,坐在床上無所事事。眼尾忽然瞄到了被丟在桌麵的虛擬網頭盔,程遙納悶地拿了起來。


    記得昨天晚上,她明明是訂了退燒藥,還讓它送貨上門的,怎麽最後來的人變成了蘭斯?換言之,如果蘭斯昨天沒來,那麽到現在,她估計還在房間裏躺屍。那藥店居然到現在也沒人來給個解釋!


    不過說也奇怪,蘭斯為什麽會恰好來找她?


    程遙懷著滿腹疑慮,登陸了oo軟件,打算去討個說法,點開了那客服,一看聊天記錄——居然沒有?她明明記得自己把需要的藥都發出去了才下線的。


    程遙不信,又點開了昨晚的聊天記錄。記錄顯示,昨晚唯一和她說過話的人,隻有【lense】——那位神秘的外星網友。心裏有點奇怪的預感,程遙點開了和【lense】對話的窗戶,一看聊天記錄,險些暈倒——


    她竟然把發給藥店的信息發給了lense!而lense並沒有回複。


    死死地盯著lense灰白色的頭像,一條鬼畜的等式逐漸在程遙腦海裏浮現——她把求助的信息發給了網友lense,然後另一個蘭斯就拿著藥出現了。


    難道這個oo賬號……其實是陛下的小號?此蘭斯等於彼lense?!臥槽不會吧ヾ(`Д′)!可是仔細一想,他們連名字都一樣,其實根本不算小號……


    程遙反反複複看了一會兒lense的資料,手抖著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星月遙遠】:……


    【星月遙遠】:陛下?


    沒多久,顯示不在線的lense回複了。


    【lense】::)


    程遙:“……”


    臥槽,居然!還真的是他!有什麽鬼畜的東西正在她腦海裏爆炸,然後慢慢組合成一行字——陛下,你的馬甲掉啦!


    時間一晃到了兩日後。在還沒考慮好去不去蘭斯身邊工作的期間,程遙並不打算辭掉餐館的工作。她有她的考慮——畢竟這是現階段的她能找到為數不多的工作了。雖然辛苦,但也習慣了。更何況,那裏還有墨白在,兩人一邊刷碗一邊插科打諢,時間過得特別快。休息了兩天,她終於康複了,回到了課堂上課。


    周二,下課前,梅傑夫照樣轉過來聊天。混熟之後,愛米莉話也多了起來。可是克裏夫卻意外地很少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梅傑夫和愛米莉在一邊說周六那天釣魚的話題,程遙低頭劃著書上的重點。克裏夫眼神有些複雜,猶豫了一下,輕聲問:“程遙,你好些了麽?”


    程遙笑了笑說:“已經沒事了。”


    冷場了一會兒,克裏夫鼓起勇氣問:“那天晚上……你一個人在家待著麽?”


    程遙疑惑:“什麽?”


    “我那天半夜有用通訊儀聯絡過你。”克裏夫的聲音有些抵觸:“可是接通之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跟我說……你已經休息了。”


    回想那天,他等到了通訊接通,正想關心一下程遙,以拉近彼此關係,就聽見那邊傳來一個非常清冷優雅的聲音,光聽聲音,就知道這個人很年輕,絕不是什麽醫生大叔。對方疏遠而不失禮貌,表達了程遙已經休息了的信息。那時候已經是淩晨十二點多了,這種時候,為什麽程遙會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而最讓他不爽的是對方的語氣——那種遙遙領先的優越感,給他一種自己無法介入對麵的感覺。


    那天,他第一次清楚意識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程遙也有自己的交際,會認識另外的男人……這讓他焦躁莫名。


    原來蘭斯替她接了麽?難怪她依稀有點印象。不過,不能在這裏暴露蘭斯的身份,她隻是淡淡道:“嗯,我一個朋友聽說我病了,特地來看我。”


    克裏夫似乎鬆了一口氣,耷拉的狗耳重新豎了起來:“是嗎,是朋友啊。”


    程遙:“?”


    克裏夫晃晃尾巴,心滿意足地轉過了身去。


    放學後,程遙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光速衝去圖書館。


    明明幾天前才見過麵,可是今天想見蘭斯的心情卻擋也擋不住。既雀躍期待,又緊張不安。qaq


    完成兼職後,程遙把衣服整理好,往圖書館二樓的老地方走。


    可是,走到書櫃轉角的地方,卻聽見裏麵似乎有人在說話。程遙一愣,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在書櫃之間,她看見了蘭斯之外,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頭標誌性的火紅色頭發,如火如荼的美麗容顏,不就是裴琳娜麽?還記得當時在星艦上就有人八卦到了裴琳娜非常崇拜蘭斯。此時,裴琳娜的表現也很好地驗證了這點——她胸前抱著一疊書,平時總是麵無表情的高傲臉龐此時卻泛著淡淡的紅暈,低頭不敢看蘭斯的眼睛。


    “尊貴的陛下,貴安。我,我我很榮幸能見、見到您……您如傳言一樣高貴優雅,我很榮幸。”


    陽光下,蘭斯的銀發折射的光澤幾乎是耀眼的。他點點頭道:“謝謝。”


    態度無可挑剔,你能體會到那種距離感,但又不會顯得無禮或無情。


    裴琳娜用力絞著自己雙手的手指,指尖發白,激動至極:“我,我我隻是恰巧路過這邊的書架,沒想到您也在這裏。您是偶爾會來這邊麽?”


    蘭斯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裴琳娜忍不住無限渴望地上前了一步,又止步在了蘭斯的眼神裏:“陛下,我可以……請教您幾個問題麽?”


    程遙微微退後了兩步,走遠了些,不想再聽。原來裴琳娜這麽出色的天之驕女、機甲係學生,在遇到蘭斯的時候也會結巴啊,就跟自己以前一樣。明明是很好笑的場景,但程遙不知為何卻笑不出來。


    心裏悶悶的,她忽然強烈地不想蘭斯回答裴琳娜的任何問題。把時間軸往前推一下,更是不想裴琳娜發現並闖入這片小天地,不想她占用蘭斯任何的時間。因為這片小天地一向隻有她和蘭斯。而那些時間,本來是屬於她的——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


    這種奇怪的獨占欲到底是怎麽回事?


    程遙心亂如麻,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別想了,別想了。實際上,自己並沒有占有蘭斯的立場啊。隻不過今天裴琳娜的闖入,讓她第一次清晰認識到自己或許並不是特別的一個。蘭斯可以為她輔導,但也可以給予裴琳娜或者任何一個人輔導。蘭斯至今對她做的一切看似特別的東西,或許在他看來隻是閑暇的消遣,根本不算什麽特別。


    這個認知讓程遙沮喪莫名,卻說不出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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